匪石献玉 第223章

作者:予春焱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推理悬疑

裴苍玉看着鲁鸣般脖子上的十字架:“这个管用吗?”

“啊?神能管什么用。”鲁鸣般稍微站直了些,发现自己比裴苍玉高太多,就又弓起背,“这里最近生意好。”

裴苍玉扭头看了一眼在商业化道路上撒丫子狂奔的神父:“他是神父?”

“可拉倒吧。”鲁鸣般笑了下,“修建成这样的,只要别让梵蒂冈发现,咱们就图个快活。”

裴苍玉发现鲁鸣般在外面和在学校差别很大,他转头看了一眼鲁鸣般,但鲁鸣般显然很不习惯被人正经地看,缩了一下,声音也压了下来,好像刚才自如谈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裴苍玉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在想之后去哪儿,鲁鸣般小心地跟他搭话:“反正,都是实用性,求财信财神,求子信观音你要信基督吗?”

裴苍玉摇头:“你信这个吗?”

鲁鸣般也摇了摇头。

“那这个。”他指了指鲁鸣般脖子上的十字架。

鲁鸣般拿起来看了看,十字架后面刻了BS两个字母,因为他前段时间心血来潮在这里信了一段时间耶稣,后来一读圣经就想笑,知道自己信不下去了,现在就当打个工。BS就是白石,他转来转去发现还是只有白石可信,白石坚定到不可思议,鲁鸣般觉得他真是人如其名,稳如磐石,没什么能动摇他。起码在鲁鸣般找到下一个可信的东西前,他还是打算听白石的话。

鲁鸣般把十字架摘下来:“你要吗?十块钱三个。”

裴苍玉摇摇头走了。

裴苍玉晃晃荡荡,直到晚上回家,他连书包都没有拿。

很神奇,他有时候会突然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跟人正常地交流,没有什么问题,可总是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比如说他觉得有点轻松的时候,或者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的时候,或者被人表扬的时候,或者对什么诞生了期待的时候,或者天特别黑的时候,或者周围特别安静的时候,这些时候,他就会想起来,像被人跟踪着,跟踪着直到给你一棒。

裴越山正在翻报纸吃饭,他最近加班,回来得很晚。看见裴苍玉进来,他把凳子移过去,招呼他过来吃饭,说给他买了牛奶。

牛奶是新鲜的,奶奶高兴地补充,裴越山特地跑了多远去买的,订了一年的。

裴苍玉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喝,谁也不看。

奶奶对他不知感恩颇有些责备,可就像她在这里说不上一句话一样,对于裴苍玉或是裴越山,她都已经管不住了。

裴越山今天干重活伤了手,只能用左手喝粥,他一边喝粥一边跟奶奶聊天,中途平平淡淡地对裴苍玉说,准备给他买个大一点的书桌,现在这个他写作业总是趴着,对脊椎不好。

裴苍玉手一顿,连奶都喝不下了。

这算什么?

如果不是裴苍玉了解蜥蜴,他会以为裴越山有那么一点点的抱歉,以及对这种天理不容的事的反思。裴苍玉觉得蜥蜴是不会反思的,裴越山只是照自己的想法活,因为裴越山是亡命之徒,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在某个时刻可以是暴徒,在别的时候愿意当好父亲。裴苍玉不怀疑,如果现在一辆卡车撞过来,不管多危险,裴越山也会跳过去救他。

真恶心啊。

裴苍玉把牛奶倒掉,摔上了门回房间。

他看到另一张床的时候吓了一跳,两张床,两床被子。

——那就意味着……

裴苍玉不敢相信地翻了又翻,确定今晚他们会分开睡,那之前萦绕不散的痛苦既然因为这件事挥散了大半,裴苍玉甚至突然想,就此忘掉也可以,大家都忘掉也可以,就这样吧,放过我吧。

他有点颤抖,甚至不再觉得裴越山是蜥蜴,几乎要感恩戴德。真是可怕,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打了个冷颤。

毕竟裴苍玉是男的,有些事说不定注定就要烂到肚子里去,只要不提,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那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吧,不然还要怎么样?

难道要去告裴越山吗?怎么可能?告上法庭,人人都会知道在裴苍玉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从此以后就会被定义成“受害者”,更不要说是这种关系,怎么活呢?这样没法活的吧?裴苍玉没见过这样的人,但他听过议论,永远活在议论里的那些人。不行不行,怎么可以。不能说,说出来就真的发生了。

裴苍玉坐在椅子上,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他想,已经要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了,那就别说了。

人活在世上都要受委屈,没有关系,当没有发生过。

可以的,裴苍玉可以做到。

他环抱着这样的想法躺上了床,裴越山在另一张床上睡下。

黑漆漆的房间里,裴苍玉仍旧无法安睡,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结束了,劝自己不要去多想,就当被咬了一口,人还是要长大的。

他睁着眼睛数秒,睡不着,说实话,他很愤怒。

就是很愤怒。

那个“他和裴越山总要死一个”的想法总在深夜里特别地明显,就坦诚地说吧,裴苍玉根本不能原谅。

他眼圈通红地咬着牙,说真的,就是特别地恨。

想死,或者他去死。

觉得很恶心。

受不了。

那边的床动了一下。

裴苍玉一个激灵,他一动不敢动,感到有重物来到了他的床上,在他身边猛地一沉。

裴苍玉就在这个时候崩溃了。

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哭,一直哭,停不下来,他打不过,愤怒又能怎么样?他很想吐,但是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很没用,应该死掉。

他一边哭一边往墙边退,他伸着手臂推高大的男人,他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知道说了有什么用,太害怕了,太绝望了,求求他吧。

裴越山停在他面前,说:“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