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子水
霍祁于此刻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兵不血刃。
孟亭曈陪他演了一出大戏,直到在见到陆承渊之后还在演,几乎是将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威胁全部都解决掉之后,这才扯着他完成了最后一场落幕的戏份。
完美杀青。
“他死了到底有什么不好……”
霍祁还在挣扎,尽管脸已经贴在地面,被人将手和脚绑在一起,他苦心孤诣地经营到现在这一步,就在即将要彻底赢得胜利的曙光之时,输得彻彻底底。
“他死了,于我,于霍家,甚至于对陆家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他似乎是还有些不甘心的模样,不甘心就此认命,满盘皆输到如此地步,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说就算他死了陆家也不会塌——
可有人在他嘴里塞了东西,将他没说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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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亭曈跌落进陆承渊的怀里——他亲手推过去的。
哪怕陆承渊不知道孟亭曈身上的炸药是真是假,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生死的模样,眼里只有朝他跌落过来的那个人,接住他,抱住他,稳稳当当地把他护在怀里。
到底谁比谁更疯。
霍祁怕是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的视线之中,只能孟亭曈笑得停不下来。他看到人窝在陆承渊怀里,单手勾着那人的脖颈,歪着头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笑得比那天光刚亮的朝阳还要灿烂。
孟亭曈也轻笑着对他说:“Surprise——”
第78章 我求神问佛,拜苍天仙鬼……
一切尘埃落定。
陆承渊怀里抱着孟亭曈, 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孟亭曈转过头来,对上陆承渊那双猩红的眼,那视线太复杂了, 包含的东西太多, 浓郁得他有些看不懂。
是气他骗了他?没有听他的话?
还是又气他把自己放入进危险的境地?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陆承渊什么都没说, 千言万语似乎都无法表达他此刻失而复得的心情,只尽数化作一个亲吻,用力地、深深地吻下去, 几乎要将人骨骼都揉碎在自己身体里的力度。
他没办法气孟亭曈瞒他的。
因为他也骗了他,当他将所有生还的可能全部留给孟亭曈一个人的时候,他便知道,孟亭曈一定是会生气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亲手解开人缠在腰上的领带,那领带是属于他的。
他将孟亭曈身上绑着的□□一根根取下来, 黏腻的血液滴落在人洁白的腰腹, 将那流畅的肌肉线条蹭得脏了些。
陆盛阳都被这一出给看懵了。
他不自觉开口发问:“你还会自制炸/弹啊?还是带遥控的?”
陆承渊不搭理他, 孟亭曈却低低笑了起来, “哪里来的遥控炸/弹……”
“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就是一出戏, 不过是在骗那个疯子霍祁。
陆盛阳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那遥控器又是哪儿来的?这也太逼真了吧。”
“……是老牙的打火机。”
此言一出, 现场有一瞬间的凝滞。
“已经有人去救援了, 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孟亭曈“嗯”了一声,陆承渊却摁了人腰一把, 低声说“别动。”
陆盛阳带来的医生正在简单的给人处理伤口,陆承渊拿着那□□看了片刻,又深沉地盯了孟亭曈一眼。
孟亭曈感受到这个视线,默默偏开头,没去看他。
“遥控是假的, 炸药是真的。”陆承渊把人放在怀中,垂眼扫过人白皙的耳梢。
孟亭曈没什么所谓地轻笑着想敷衍过去,“那不得做的逼真一些,不然怎么骗过他?”
“你留着引线是想做什么?”
孟亭曈不说话了,顿了片刻,又反问回去,“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自己把人引开,又打算做什么?”
“……”
陆承渊沉默,孟亭曈眯起视线扫了他一眼,“一人一局,我们俩也算抹平了,谁也别说谁。”
“不然你还要和我算账啊,算的完吗?”
陆承渊是想和他算账的,可当孟亭曈指着他的腰腹,尽管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还是渗出了血迹的模样,他就理亏,他连一句‘我没食言’都说不出口。
孟亭曈笑着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就庆幸你没食言吧。
陆承渊气闷,但那早已坍塌成一片废墟的心房又柔软酸胀无比,他的下巴轻轻抵上人的额头,低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人的发丝,颤抖这声音轻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管是你,还是我。
“不准再有下次了。”
孟亭曈感受着人胸腔里都在震动的热度,睫毛不自觉一颤,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能理解陆承渊此刻的心情,那是劫后余生又失而复得过的后怕。
他们彼此互相感同身受着,拥在一起从对方身上汲取着这片刻的温存。
陆盛阳看了一会儿,轻轻“啧”了一声,有些没眼看。
他稍稍离得远了一些——随后发现那待在角落里的卫巍还时不时拿余光偷瞄他,一时被气到有些无语。
“还他妈防着我呐?”陆盛阳走进,瞥了卫巍一眼。
卫巍默不作声,由得陈辰在给他肩上包扎伤口。
我真服了。
陆盛阳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他从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救人,甚至亲自跟着直升机飞过来以确认陆承渊的安全,马不停蹄地奔波到现在,这下可好,几个兔崽子还不放心似的盯着他防备。
我就多余着这个急!
陆盛阳见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又折回到陆承渊身前,看着他浑身上下脏兮兮地狼狈至此的模样,没忍住乐出声:“你也有今天?”
陆承渊却看到陆盛阳朝他伸过来的手,没多搭理人,只护着孟亭曈单手抓握过去,借着陆盛阳的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确实多,伤得也重,能坚持到到现在,怕是只剩那恐怖的意志力强撑着了。
他往前迈步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却还是不肯松开孟亭曈的手,强行把人护在怀中。
孟亭曈将他推开了些,扶着他的手臂,将自己从人怀里挪了出来,改为扶着陆承渊的样子。
陆承渊还想动作,被孟亭曈轻飘飘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你别在这个时候给我硬撑,”孟亭曈压着人手臂,避开他受伤的位置,冷冷淡淡开口,“你再动,我回去好好和你算账。”
“……”
陆承渊不动了。陆盛阳都快要听乐了,他哪里见过陆承渊这个样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他会听话的时候?
陆盛阳没忍住揶揄,“哟,你家这位还敢对你发脾气呢?”
陆承渊没什么情绪地抬眼,那视线仿佛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发脾气?
我惯着的。
陆盛阳又没眼看了,这次直接轻“啧”出声。*
只不过他于此刻看到这两个人的相处,莫名有些感慨。
他几乎是从来没有想过,陆承渊居然是会爱人的。
他也从来没有敢奢望过,原来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可以拥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互相交付并肩作战的爱人。
他一直以为,那个像魔窟一样的陆家,早已剥夺了这样的能力。
陆承渊被毁掉了童年,陆盛阳又何尝不是。
可是在那极端的逆境下,本来应该是互相把对方当成敌人的两个人,却莫名形成了一种诡异地平和。
好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如此悲惨,还有另一个更惨的人一起陪葬。
相对于陆盛阳,陆承渊的脾气会更冷更硬一些,因此他受过的处罚也更多更重。
可从那一次事件之后,陆承渊从此再也没有犯过陆父口中的‘错’。
陆盛阳亦是。
但是两个人内里或多或少都有着些偏执阴暗多疑和一些极度的掌控欲以及毁灭欲所带出来的隐秘癖好。
他们最后一次争锋是在股权继承的分成上。由于陆老爷子的偏激,再加上从小看多了腌臜事儿,从那个环境中走出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可陆承渊的控制欲太强了,他喜欢对周围的一切事物进行操纵和操控,一旦发生变化,会引发严重的焦虑、甚至失控。
剧本,是唯一有着既定路线的、可以完全被他掌控一段人生的东西。
至此,陆承渊和陆盛阳再度陷入一段诡异的平和中。
直到今日,陆盛阳第一次发觉,相对于他不断地以契约情侣的方式找人陪伴,那个他一直嘲笑懦弱的、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走入进一段亲密关系中的人,其实比他要勇敢的多。
他并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他还敢爱,哪怕勘破过世间最腌臜之事也依旧敢于冒着失去所有的风险,哪怕头破血流,也坚定的选择了一个人。
相较于他而言,自己才是那个被困囿于陆氏隐形的牢笼中,是个缩头乌龟,像一直鸵鸟一样掩耳盗铃拿不付真心当潇洒风流的懦夫。
他突然没来由的想到了柯浅。
他笑柯浅,说给他讲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相信爱啊?”
柯浅当时的眼泪像一把回旋镖一样,于此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