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陈苍海笑了笑,他向我展示自己的助听器,说:“为了帮你,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如果我算得没错,顶多再过半个月,我的听力就会全部丧失,这还不算忠诚吗?”
我略微思考了片刻,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继续向雨里走出,边走边对他摆了摆手,说:“回去收拾收拾,过段时间可能要出趟差,以后别对我卖惨,这招在我这儿,没用。”
“你要去哪儿?”陈苍海追着问。
我说:“到时候会给你消息的。”
我沿着石头路往山下走,走在雨中,摸着手腕上的电子表,抬手看了下时间,刚刚好,三点一刻,紧接着,我掏出手机给同学打了个电话,他们已经到达山顶了。
我说,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了。
不等同学回话,我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我去做,只不过在这件事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先解决眼前的另外一件事。
我快步到停车场,拉开一辆车的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将车掉头往山下行驶而去,车行在盘山公路上,山间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天气就像我第一次去甘肃那样阴沉。
只不过那时,有朋友,有长辈。
而现在,我只有我一个人。
我踩重了油门,那些记忆随风而去。
留给我的时间很有限,我清楚地明白这件事单靠我自己确实不能成,但我仍旧提醒着自己,不能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真正入局的人必须只有我,我不能脆弱,我必须撑下去。
我知道我终有一刻会明白那四则预言的真谛,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我明白了从来没有什么“天降甘霖”,我也绝对做不到什么“光风霁月”,有的只是“被献祭”“被祭奠”,外公给我取这个名字或许就是为了让我面对这个早在千年前就被证实的命运。
那年我刚满二十三岁,但我还是想拼命去搏一搏,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去搏一搏。
微风带走我脸上的湿润,我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我自己知道,甘霁在二十二岁时就已葬身于那片峡谷,与黄土、与沙尘、与枯骨作伴,碾为一处
全文完
完结!
打完最后一个省略号内心颇有感触,但到了写作话总结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总之,爱甘霁、爱何瑜、爱路阿爻、爱这本书里的每一个角色,甘霁对我说,他的故事未完待续,期待在《九环》第二部 《八吊》中我们可以再度相逢。
接下来是叶玉竹的番外篇,敬请期待
另外,求长评!!爱看长评!!
# (番外)息山疑窟
第275章 息山疑窟探山
话说那叶玉竹离家三年,横空出世却一连吞并周围的四五个山头,成为了伏牛山一带声名鹊起的镗将头子,手下由起初的束龙寨百十号人发展为几千乃至几万人,此行被山下的说书先生戏称作“玉面公子上伏牛”。
起初那五师之首甘掌柜的也随叶玉竹而去,为束龙寨的“四梁八柱”之一。叶玉竹初入山门为笼络人心,给那老寨主的儿子熊老怪按了个“三当家”的头衔,却尤为器重甘昭,这惹得本就被撵下寨主之位的熊老怪非常不快。
受到奸贼尹盼山的挑拨,于是熊老怪暗地里布下了“黄金盏之变”,令叶玉竹同甘昭心生嫌隙,那甘掌柜也不是善茬,他勘破奸计,却愤恨叶玉竹疑心太重,就此拜别叶玉竹下山离去,至此行踪不明。
甘掌柜走后不到一年,天大旱,饥荒瘟疫接踵而至,束龙寨常年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在绿林道上才混得响当当的名声,尽管叶家为一方豪强,却也无法养活一个万人山寨。
叶玉竹整日冥思苦想不得解,最后翻到甘昭留下的那半本山峦地形手稿中的一页,手稿上是一座钻天而入的高耸山峰,山峰下方空了一段却仍旧屹立不倒,看上去尤为壮丽,甘昭在纸上留下了两个字息山。
此地令甘昭多年忌惮,叶玉竹判断,那必是秦岭之中一处极其重要的风水位,之下不知埋藏了多少难以估量的金银宝器,可秦岭地形复杂,路途又较为遥远,百般思索之下,他打算带着钱串子先去一探
到达秦岭边缘之时,大雨滂沱,叶玉竹同同僚熊老怪,手下南山樵、北乞丐一起在子午道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之下躲雨,不一会儿就见钱串子撑着他那已经被雨打得破破烂烂的伞,怀里揣着四五个薄饼,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雨帘回来。
熊老怪打扮的马夫形象,他拿着脖子上搭的毛巾粗鲁地擦了擦脸,牵着头小毛驴,叉着腰站在屋檐下,向外张望,回头对叶玉竹说:“叶老哥,你说这雨他娘的得下到什么时候去了,依我看,不如冒雨赶路,你非要在这儿喝茶,净瞎耽误功夫!”
叶玉竹抬眼瞥了对方一下,不得不说,这队伍里少了甘昭,跟这群大老粗真的没得话说,他把绣着暗纹的长衫抻平了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壶茶说:“冒雨赶路,地方还没到路上再着了凉,我带南山樵来不是为了给你治病的。”
熊老怪干笑了两声,赶紧去给钱串子打落身上的水,钱串子把怀里揣着的薄饼拿出来,叶玉竹颇为风雅地一抬手,示意他先将饼分给地上的北乞丐和旁边的南山樵。
“叶老哥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熊老怪嘿嘿一笑,凑上去从钱串子怀里抢了一个出来。
钱串子懒得搭理他,将另外两张薄饼分别递给一旁整理药包的南山樵和窝在地上的北乞丐。
“打听得怎么样?”叶玉竹气定神闲,展开手中山水扇,端起茶喝了一口。
钱串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坐去叶玉竹对面的条凳上,说:“没敢打听太细,但这息山没几个人知道,大概不在子午道,咱们应该还得再往深山里去,不过野山沟里肯定十有八九就找不到人家了,雨这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掌柜的你看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叶玉竹叹了口气,眼看天色不早了,却连息山的影子都没摸到,不由得觉得内心疲惫,他不再坐以待毙,收起扇站起身往外走,南山樵会看眼色,连忙撑起伞给叶玉竹打上往外面的雨幕里走。
叶玉竹走到一空旷处,微微眯起眼睛张望了一下周围高矮不一的山头,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像是寻到了什么东西似的,转身用扇子指了指前面,正在歇息的几人便纷纷撑起伞跟上。
几人沿着一条蔓延向深处的土路朝山中行进而去,前是云雾缭绕的深山丛林,旁是行差踏错万丈深渊的悬崖峭壁,干他们这行,且不说那摸不着头脑的奇门遁甲,最起码得精通观山,观山观的是山脉,看的是风水,做到浅层便能够在山中辨明方向,即使走入满是荆棘的原始丛林,也不至于迷了路。
叶玉竹走在最前引路,叶家祖辈对这观山之法学得不精,传下来也不过些皮毛,而这雨下的也实在不凑巧,雾蒙蒙的将山势走向全部遮盖,这让叶玉竹不得不看得每一眼都万分小心,他拨开阻挡在路上的大叶,时不时要上前观察山势,于是一行人走走停停。
天色渐晚,几人开始寻找落脚之处,却意外在山脊之处望见对面竟有几盏亮起来的灯火,钱串子和南山樵面面相觑。
“怎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户人家?”熊老怪从树丛里探出头来。
就见那对面灯盏如同萤火一般随风摇摇晃晃,在死寂的山中显得尤为诡异。
叶玉竹看着那户人家眯起眼睛,望了一整圈,低声说:“这山坳处不宜人居,在此处搭建屋楼有些蹊跷,怕不是贼就是黑店,把家伙都藏好了备着,切莫掉以轻心。”
“明白了,舵主。”北乞丐说着,将腰上的挝缠起来塞到放置货品的大口袋里。
一行人翻山而过,夜深之时就到了那户人家门前,叶玉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建筑,整个儿也不大,跟一茅草棚子差不多,上面铺着几层茅草,底下是屋檐草舍,建造得十分简陋,屋舍正落在两山交界的山坳之中。
叶玉竹打着扇子先行一步,去廊下轻叩屋门一声,里面的男人顿时问了一句:“谁啊?”
叶玉竹冲身后的熊老怪和北乞丐使了个眼色,两人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继而叶玉竹又扣门两声,道:“我们是行脚商人途径此处,雨太大了看不清路,迷在这山里了,还望能在此借宿一宿,避避雨,等雨停了就走。”
这时,里边的人落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咣当”一声,听声像是什么兵刃,声音转瞬即逝,那人便走到门前来,却未曾直接打开门,又问:“行脚商人?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商人,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叶玉竹打着呵呵,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挡雨:“我等本是要去陈仓道的,结果走到半路下雨,谁曾想这山越走越深,找不回原来的路了,您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躲几个时辰,雨停了我们就走,绝不耽搁。”
那人一听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叶玉竹说完他便把门给打开,见叶玉竹穿得斯斯文文,身后又跟着一头毛驴,毛驴上驮着各种用油纸包裹着的物件,便放低了戒心将他们给让了进来。
叶玉竹快速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穿着麻衣草鞋,面露不善,随着他踏进门的瞬间,又从屋舍后面跑出来一个女人,麻子脸,身形却略显轻盈,再往下一望,叶玉竹就注意到周围的墙边都坐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加起来共有十几人,他们也正斜着眼打量自己这一行人。
叶玉竹脑子转得极快,迅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 不太重要的琐事集
第276章 劝酒(七夕番外)
这些事情已经非常久远了,很多细节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但是描述为噩梦又不太贴切,因为全托我四哥、何瑜他们的福,我还是在二十岁出头度过了一段比较憨傻快乐的时光。
可最终能导致我活到三十岁的,还得是路阿爻,很多年前我退学之后去过一趟湘西,那里的毕摩曾给我占卜,他的话翻译成汉文非常晦涩,很多我都听不太明白,但我只听懂了“变数”二字。
总的来说,我的人生还是很有轨迹的,二十岁之前关注考试,结局很单一,落榜和录取,二十岁之后开始接触五师留下来的烂摊子,慢慢发现结局也很单一,赢了就活,输了就死。
而唯一能左右我是死是活的,是路阿爻,或者说,他是我除了何瑜之外唯一能给我托底的朋友。
现在天南海北的,我跟他的联系不算多,只是有时候南方的生意不景气,他会来我这儿讨活干,这几年我在北边经营了几间小店,每年都会出现一些风水古怪的阴宅或是某些暴发户的阳宅。
这些活我基本都会留给他,一方面是我懒得跑那么远,另一方面也是变相卖给南边一个面子。
但这次与往常不太一样,路阿爻没有提前给我打招呼,所以当他一大清早出现在颖甘堂门口时我感到非常诧异,此时我嘴里还叼着牙刷,满嘴的白沫还没吐掉。
他把本来就没多少的行李往店里一搁就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店里伙计都看愣了,想来最近两年确实还没几个人敢把颖甘堂当驿站使。
但我并不是很好奇他要干什么,三十多岁的人又不会丢,索性出门吃了点儿早饭,昨晚失眠,于是我回来就嘱咐伙计看好店,转身回屋吃药睡回笼觉去了。
这种药的药劲上头很快,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外面飘飘洒洒开始下起了雨,路阿爻也早就回来了,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厅里喝茶。
最近没有什么好客人,伙计就也靠在门厅的椅子上打瞌睡。
我经过路阿爻,去和他相隔一张桌子的灯笼椅上坐下,然后去拿了他泡茶的茶壶,掀开一只茶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茶刚入口,我就砸吧砸吧嘴,没品出来味。
“你这第几泡了?”我就问他。
路阿爻看我一眼:“才泡第二次。”
“太淡了。”我说。
他泡的是铁观音,上次行业内聚会别人送的,也是我店里味道最淡的那一包,我这些年喝浓茶提神喝惯了,突然换淡茶总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浑身不舒服,所以就不怎么动它。
路阿爻吹了吹碗里的一小片茶叶,他摇摇头说:“你店里的毛尖太提神了,我想带走一部分,这款我尝过了,还能入口,偶尔品点淡的也不错,不大会影响你休息。”
“那毛尖你带走了,我怎么”我跟喝凉水一样面无表情地把一碗茶灌下肚,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我不需要这种用来提神的茶叶了,于是话锋一转。
“到时候我让人给你包,你全带走吧。”
路阿爻知道我有睡眠障碍,一直在吃药,所以近半年来他只要到河南,必定得顺走我百分之九十的茶叶,搞得好像他不是来看宅子的,而是来批发茶叶的。
雨还在下,而且貌似开始下得越来越大了,我挥手让伙计把店门口的棚子撑起来,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借棚子避雨,二道门厅的珠帘放下来,我就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开始听雨。
不知道听了多久,路阿爻才又说:“刘店的徐志才要我帮他们迁祖坟,那里要重新铺路,把路全部换成柏油的,规划正好轧在他们祖坟那一片。”
这事情我知道,其实像迁祖坟这种大事,自从我接了我四哥的班,十里八乡都会先来知会我,有门路的直接问到我这里,没门路的就是托各种关系让我给意见,但这姓徐的之前跟我有点过节,所以我没打算搭理他。
就是没想到,这货在外面混得还算凑合,找人找到路阿爻那里去了。
我转头看着门前的雨幕,呵呵一笑:“之前没管他,看来这人胆子还挺肥。”
路阿爻皱眉抬头:“什么意思,他说没有联系你的途径,所以才来找我帮忙。”
我没打算回答他,其实说到底,徐志才是跟我结梁子,跟路阿爻八竿子不沾,不能因为我这里的这点儿关系,坏了路阿爻财路。
于是我就扯开话题问他:“晚上吃什么?”
“徐志才要在八依请我吃饭,顺便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路阿爻放下了茶碗,“可我现在不太想去了。”
请我?姓徐的绝对没那么好心,我了解他的秉性,这时候请我说不定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又拉不下老脸来我店里求和,正好路阿爻来,他就打算攀着路阿爻的关系来巴结我。
我一拍大腿,瞬间坐直了说:“那哪儿成?你看我这铺子萧条的,都多久没开张了,哥们儿最近裤腰带紧的很,人家都给你摆好席迎接你了,这饭不蹭白不蹭啊!”
其实我是想让他晚上自己去吃,吃完正好还能给我带回来点儿,这样我就省了一顿两个人的外卖钱,这以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是能省一顿就省一顿,这个夏天颖甘堂的水电费让我头发蹭蹭的掉,每次看着账单我脑门都感觉凉飕飕的。
路阿爻不知道我跟姓徐的究竟有什么过节,我又不肯说,他晚上明显有点郁闷,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帮人迁坟,双方连重新定穴的价格都准备在酒桌上谈了,路家做生意定下就是定下了,一般不反悔。
到了晚上,路阿爻去赴约,我怕徐志才那厮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差了两个机灵脸生的伙计跟着一起去。
结果才不到两个小时,一个伙计就先打电话回来了,我还有点纳闷,心说这组个饭局倒也不必这么快就结束。
“当家的救命啊,徐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能喝?他们今天压根没打算吃饭,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劝酒,可能是想把路哥灌醉了再开始砍价,我跟阿豪已经给路哥挡了小一两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应该是藏在厕所里偷偷打的。
路阿爻酒量还可以,但硬灌酒这搁谁谁也顶不住,路家开价很高,徐志才应该早有预料,所以找了很多人作陪,美其名曰是作陪,实际上一个个都是老酒篓子,就等把路阿爻灌醉了再疯狂砍价。
我火气有点上头,挂了电话就带了盘口的人去找茬。
正是饭点儿,外面又下雨,很多人就被困在饭店门口,所以我们这一大波人下车往饭店楼上走也没人注意到,我上到二楼找到包间,门虚掩着,里面的酒杯碰撞声隔老远都能听得见。
我一把推开门,徐志才看见我,当时一口酒就喷了出来,一圈围着路阿爻喝酒的也因为我闹出的动静慢慢散了开,我扫了一眼,桌子上菜没点几个,酒倒是红的白的啤的,我心说整挺全,今天是真打算喝个酒饱。
阿豪见我像是见到了救星,路阿爻趁机从那群人里移出来,劝的酒都被我两个伙计挡回去了,他应该没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