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环 第13章

作者:余河不喜 标签: 推理悬疑

当我想叫停的前一秒,何瑜开了口:“不行了兄弟们,咱得停下来想想。”

他将背抵在墓墙上休息,我也走不动道了,两条腿直发软,只能瘫坐在石阶上,路阿爻看上去倒还好,没我俩那么夸张,应该是经常锻炼。

我气喘吁吁:“他妈的,咱们这是走不到头了,时间过去多久了?”

何瑜抬手看表:“一个小时了。”

我心说真是见了鬼了,从刚开始到现在我们就只换了一条道走,因为以我长年研究古墓构造图的经验来说,一个墓葬的甬道就算再复杂,岔路口再多,也会分主路和支路,如果设我们所在的这条路为主路,那这条路的尽头必会出现一个终点。

所以我根本没有产生考虑换一条路走的想法,主墓室也必定不可能设在岔路的尽头,但是这条主路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看到头,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咱们是不是得换条路走走了。”何瑜问。

我摇摇头:“不行,你也看到了,刚才岔路口有多少,至少得有七条,如果这七条通往不同的七个方向,并且其中又出现不同的岔路,那咱们就彻底找不到方向了,我们走主路,路只有一条,最起码咱们还能折回原来的位置。”

路阿爻从我身边走过,我寻思这哥们儿身体是真不错,还能继续走,结果看他走到前方的墙壁旁就停住了,我蹲在那儿看他表情严肃地用手电反复往墙上一遍遍地照。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于是也站起来走到他旁边,这一看我整个人前十几年建立起来的逻辑体系几乎全部崩塌了,墙上的壁画和我们刚才遇见的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我们一直在往前走,路是通向前方的,没有任何转弯,就算是彭罗斯阶梯也应该有个转弯才能让人合理产生错觉,我拍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路阿爻按了按我的肩,示意我看向第二幅画,一看之下我就明白了,那个地方只是剥落了一小块,这跟我们第一次遇见壁画的地方不同。

“放心,只是构造类似,我们没有走回头路,这里的壁画和刚才的壁画是一样的。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刚才我们走了其他岔路,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困死了。”

第29章 从此入,九曲廊墟

但路阿爻这么说并没有完全打消我的顾虑,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对这里的构造感到非常奇怪。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墓穴的甬道只供连接各个墓室,进入了甬道就必定会进入一间墓室,不论是陪葬还是真正的墓主,也就是说,甬道实际上是提供给墓室使用的。

所以,我见过的甬道构造都没有像这里的蜿蜒曲折,更不可能出现六七个十字路口那么复杂的结构,这里幺蛾子实在太多了,我不由得更加急迫想离开这里。

哪怕只找到一间墓室,也至少能让我定定心。

“怎么,这古时候的工匠还会复制粘贴呢?这壁画不会是最后才搞的吧,修墓没钱了,所以随便糊弄糊弄得了?”何瑜四处照了照。

我摇摇头:“不太可能,这壁画并不粗糙,这么多年颜色还是那么鲜艳,而且破损得也不严重,证明当时的工匠很可能有意识地做了防氧化措施,不太像仓促完工或者没钱修的样子。”

何瑜说:“怎么着,两位长官,有什么高见?还继续往前走吗?”

路阿爻往后退了几步,用手电照了照我们身后的甬道,说:“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条甬道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甘霁,我们还是要去其他甬道看看。”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已经在这条甬道里足足跑了一个小时还没到尽头,如果之前的甬道存在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壁画,那很可能其他岔路的墓壁上也有和这里一样的壁画。

倘若每条甬道里都有一样的壁画,那么我们就要重新开始思考这些甬道的用途了,只有搞清楚了它们的作用,我们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看来目标已经达成一致了,那就我开道,路阿爻垫后,”何瑜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走中间。”

我抗议:“怎么?瞧不起我,我胆子是有点儿小,但还没到那个程度好吧?”

何瑜推着我往前走:“就你那个反应力,之前在俑阵的陷阱你可是半点儿防备都没有,这甬道那么窄,万一有个什么暗箭机关的,哥儿俩好歹有点功夫傍身,还能帮忙挡挡,让你开道你害怕,让你垫后,你不得给自己整没了。”

开道我是坚决不会开的。想想我就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反驳的,我从小就怕黑,怕得狠了就开始腿软,这破地方又阴森得要命,想来我确实还是走中间比较有安全感。

休息过后,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走,很快就看见了刚才那七个岔路口,我悄悄松了口气,得亏这墓主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要是这些岔路再凭空消失,我可能真的会崩溃。

何瑜抽出背包上绑着的铁铲:“我有选择困难症,老路,咱们今天太背了,你算算哪条能给咱们带来幸运?”

我转头看路阿爻,他盯着前方漆黑一片没有回答,右手放在身侧沉默地掐了几个我看不懂的诀,我注意到了,于是眼神立刻就有了些变化,好家伙这小子来真的?

“走第三条。”路阿爻很快就说。

这玩意儿真能灵?

我还在疑惑,就听见何瑜大喝一声:“行!听大师的,那就第三条!走起!”

何瑜昂首阔步走得那叫一个坚定,我半信半疑,但想着反正七条路要选一条走,那按理说走哪一条结果可能也都差不多,我一边这么说服着我自己,一边跟上何瑜的步伐。

这条岔路比刚才的甬道要窄上很多,但顶部设置得很高,之后就又是平平无奇向下的台阶,台阶之下,右侧就出现了一排保存得更加完好的壁画,我只看了一眼,心就沉了底。

“还是一样的内容。”何瑜摸着下巴,“这些壁画真有那么重要,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描绘吗?”

话音未落,我就注意到了脚下青石板的不同之处,赶紧招呼何瑜示意他用手电去照破碎的地面,大半的青石板都已经碎掉了,纹路已然看不清晰,但上面雕刻的篆书还是完全能够看清楚的。

何瑜磕巴着:“从从此入,乃九曲廊墟,九曲廊墟是个什么东西,这儿不是少数民族贵族陵墓吗?”

我不太懂这些,何瑜就给我解释说这个“墟”字在古代有很多意义,在这里的翻译就很困难,因为不知道它具体指的“废墟”还是更加普遍的“集市”。

何瑜明显是更倾向于“集市”的翻译,可他不愿讲,我环视四周,哪里都是鬼气森森的,丝丝寒风直往我的冲锋衣里钻,我也实在不愿意称这里为“集市”。

“如果这么解释起来,这里就应该不是什么皇陵墓葬了,那设置这些甬道是用来干嘛的?”何瑜问,“摆摊做生意的?”

我们仨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我现在脑子里简直是一团浆糊,根本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们下来之前不论是伍一黎还是田雨青,都言之凿凿地说这里是一座陵墓,但现在我们却发现了雕刻着“九曲廊墟”的青石板地砖。

还有那些大规模的陪葬坑和泥俑,那些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泥俑究竟是在守护什么?

路阿爻打着手电继续径直向前,我看他不对劲就迈步跟了上去,他停在最远的那幅壁画前,用手电筒照壁画,他说:“最后一幅,不一样了。”

何瑜闻言从另一头跑过来,我也凑到路阿爻身边去看壁画,发现最后第九幅画确实变得不一样了,这幅画被拆成了两幅,上方那幅描绘的仍旧是向千足虫朝拜的众生,可有个地方不一样了。

原本从云层中倒吊下来的千足虫变成了顺着一根冲天的铜柱坠至人间,铜柱上雕刻着一种似鱼似龟的图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图案。

第二幅图就更怪了。描绘的是国师站立在千足虫裂开的腹部,他手上正捧着一只匣子,壁画上的人都低着头跪倒在地上,我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弯下腰更近距离地去仔细看,发现匣子上正挂着九只银环。

我的脑子瞬间就宕机了:“这假的吧。”

何瑜吹了声口哨:“嚯!甘同学包里那匣子来历不小啊,单从壁画来看应该还是个圣物。不过这虫子到底是怎么暴毙的?”

我重新去看那幅壁画,壁画上的人簇拥在千足虫的尸体旁边,我骤然间察觉到了不对:“不是暴毙,虫子肚子是被这些人一整个剖开的。”

一般来说,两幅连在一起的壁画必然会有某种联系,而这里的每一幅朝拜图,都有这名国师的存在,所以我大胆猜测这些人朝拜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千足虫,而是这名国师。

国师自千足虫肚子破出,从某种程度上也证实了我这种猜想。

路阿爻用手摸着壁画旁边的一块墓砖,他突然喊:“何瑜,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几个字符?”

何瑜绕到他身边去看,我帮忙打着手电筒,平整的墓砖上明显有几道用刀凿出来的刻痕,最主要的是,这些人为刻痕还莫名地非常新,就像是不久前刚刻上去的!

“卧槽?!这是密文啊!”何瑜招呼我。

我很好奇,却又完全看不懂这样奇怪的字符,就问:“上面写了什么?”

何瑜“啧”了一声:“灯光师,能不能专业一点,你这么晃来晃去的我能看清个鬼啊?”

这小子真是飘了,都敢使唤我了。我心里边骂娘边把手电筒端平扶正了,心说你要是解不出来,看老子怎么把你头锤进地里。

何瑜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他说:“这话写得不清不楚的,很像我家老一辈的语气,翻错了可别怪我。”

我不耐烦了:“写的什么,别卖关子,赶紧说!”

“急得你!”何瑜用手肘顶了我一下,开始对着墓砖把每个字的意思都念出来,“至是后人见之如吾身,仰见众生。”

“什么意思?”我问。

“到达此处的后人见到这些字就如同见到我本人,抬头就会看见众生。”路阿爻放下手电,皱起了眉。

前面一句我听的懂,但是这后一句,抬头就会看见众生,是什么个意思?

第30章 仰见众生

何瑜靠着墓墙在一旁坐下,拍打着裤腿上的泥土:“我说这就是多此一举,写个信息你不写明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写。”

我在心里琢磨这“仰见众生”的具体含义,这句话不难翻译,但是在这地方写这种话就有点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我就开始将目光着重放在写这话的人身上。

我问何瑜:“除了你们何家会用这种密文来传递消息,还有其他人用吗,或者说你们老祖宗会不会把它也传给了另外的人?”

何瑜摇头:“这问题就触到你哥的盲区了,之前也跟你说了,这种密文在我们家是绝学,只有遇到老辈人说的那种’有缘人‘才会私传,我记得传给了谁来诶呀想不起来了!但是这种事情在我这代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就算有,也是上上辈那代的事了。”

他一个打滚从地上窜起来,勾住我的肩膀:“你别在那儿东想西想的,既然他这句话咱解不出来,那对咱出这个廊墟就没什么实际作用,既然这幅壁画一直被墓主人复制粘贴,到这儿却突然变化了,那就肯定有门道,咱们还是专注于壁画,这样应该比较快捷。”

他这话说的没错,一下就点醒了我。我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一个问题想不出来就硬要去琢磨,很多时候这件事都已经变得无从下手了,我还在费心琢磨,结果导致耽误了其他很多事情的进程,现在确实是时候改变一下策略了。

我将目光重新投之于壁画,开始一幅一幅看那些画的细节,千足虫每一幅画都是倒吊着的,然后我又想到之前挂在陪葬坑里的那些吊尸,有一个想法突然从我脑子里冒出来。

于是我开始试图用倒吊的视角来看整幅壁画。

我歪着脑袋,顶着胯,模样非常滑稽地保持这一个动作保持了十多分钟,看得我脖子都酸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有铲子吗?”路阿爻突然转头问我。

我被他问愣了,也可能是他离我实在太近了,那些嵌入皮肤的瓷片上用朱笔画的纹路非常漂亮,我不由自主被这种堪称艺术品的画法吸引了。

他见我不吭声,目光掠过我又去问何瑜,何瑜从包里甩给他一只新铲子,不是那种挖地的大铲头,而是那种专业考古用的小手铲。

“哥们儿包里只有这个了,这是咱们现在仅剩的武器,你可得节省着用。”

何瑜话音未落,我就看见路阿爻直接拿那手铲的顶部去撬壁画的一角,这一铲下去的力道不小,直接就给整幅壁画铲下来一大半,墙灰带着土腥一下全被拍在地上,瞬间露出里面的第二层壁画。

“卧槽!搞半天玩儿我们呢?这里头的才是真壁画!”何瑜骂道。

这双层壁画要是能够发掘出来,放在当时的考古界应该算是重大事件了,我早该发现,外面那层不论是画功还是技艺都比较粗糙,看不出是什么年代才作为临摹的保护层糊上去的,里面的内容和外面一致,但有许多细节,画功也更加精致确切。

于是我们仨撸起袖子开始抠墙,很快,最后一整幅壁画就彻底展示在我们面前,上面的内容和临摹画基本一致,这里不多赘述,主要是真壁画多出来一块,那是一面大的水潭,处于整幅壁画的正下方,后来我们又去其余八幅查看,另外八幅的底部也同样存在这片水潭。

我这才发现,画中人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片水潭,因为它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

在最后一幅画的角落,水潭的边上,我找到了一块石头,石头上用篆书写着“九曲廊墟”这四个大字。

“什么意思?没看懂。”何瑜挠挠头。

说实话我也没看太懂,“九曲廊墟”指的是这处水潭?那我们脚下青石板上写着的九曲廊墟又是个什么地方,这两处指向的会是同一个位置吗?

正当我蹲在那面墙前冥思苦想时,何瑜就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由于他是站着我是蹲着,我直接就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干嘛,别骚扰我,没看我头都快想炸了。”

“那个,小幺,”何瑜咽了口唾沫,“我好像知道那句’仰见众生‘指的是什么了。”

我一听,就站起身来看着他:“指的是什么?”

何瑜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不太好,他示意我把手电光关小,拉着我和身旁的路阿爻蹲下来,声音颤抖:“我说了,但是你们先别慌。”

我看着他的神情就想往头上看,结果被他一把拽下来,他说:“不要抬头!我刚才看见一张脸盯着咱们,位置就在你的正上方。”

我被他搞的也开始毛骨悚然起来,浑身上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说的时候我还没感觉,他现在一说,我确实感觉有一抹视线从顶部射下来,正在死死地瞪着我们。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刚才对付那虫子把咱们身上的防身武器都用废了,趁它还没有发动攻击,咱得想办法赶紧撤。”何瑜说。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压根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是回去还是跟着青石板继续向黑暗进发,我还犹豫着无法做下判断,路阿爻就果断站起了身,他用手电照向青石板指引的黑暗中。

“回去也是原地打转,继续往前走。”路阿爻说。

总算有个人下了决定,我们头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它会不会跟上来,总归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我和何瑜无条件支持,于是我们仨快速排成一列,想也不想就继续往黑暗中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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