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小剧透:甘霁目前所遇到的一切他自认为是巧合的情况都不是巧合
第45章 档案袋
等警察问完话,做完笔录就离开了,我坐在椅子上看小伍指挥人收拾地上那些散落的账本,脑子里还有些恍惚。
“少东家,别想了,肯定是侯金山那丫孙子干的!你不是说在火车上他就想偷咱们匣子吗,这路家少爷前脚刚走,咱店里就遭贼了,你说能不是他吗?!”小伍蹲在地上将纸张合在一起。
我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后屋,我这个位置被墙挡着,其实看不到桌子,警察检查了整个房间,说二道门厅上开的一扇离地四米的小窗被人撬了,窗子被刀具划出了一道很长的痕迹。
警察说那贼很可能是从外面顺着管道爬到窗户上,把窗撬开落在下面的瓷器架上,再踩着红木椅下来的,而那扇被他撬开的窗子正好就在我现在位置的对面,那贼偷了东西之后再按原路爬回去,昨晚雪大,脚印也全被雪埋了。
我昨天睡觉之前没关后屋的门,所以如果按常理来说,那贼一跳下来就能直接看到后屋桌子上放着的玉匣。
这行办事的喽啰都很讲究,能直接达到目的绝对不做多余的事,看着满地的狼藉,我心里直纳闷,难道这贼是侯金山找来的临时工,不懂规矩,拿了匣子不说还得把铺子从上到下全部翻一遍?
这办事未免也太潦草了,但非要说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找些临时工小毛贼,手底下干活不干不净也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儿我就开始懊悔,底下铺子都被翻成这样了,自己愣是一点儿声响没听见,睡得跟死猪有一拼,但凡昨天侯金山派来的贼有一点点报复心理,我现在身上绝对是要缺斤少两了。
“少东家,你要是没睡好的话再上去睡会儿吧,我看你有点累,不用担心店里我看着呢。”小伍对我说。
我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本来昨天就一堆事儿,早上又闹了这么一出,现在头疼得要命。但我还是一边上楼一边思考,其实反过来想想这玉匣丢了对我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我是已经看透了,这麻烦乱子都跟着匣子走,匣子在哪儿出现,哪儿的麻烦就多起来,如今匣子落进侯金山的口袋,消息肯定瞒不住,不说五师的人,保不齐整个外八行的人都得去“追杀”他。
不过我难免有些奇怪,昨晚那贼应该是凌晨开始撬窗户的,我虽然睡眠一向很好,但这动静也不至于一点儿都听不见,睡得莫名有些过于死了。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刚脱了外套坐去床上,突然就看见床头柜后的角落里摆着一只铁盘,盘子很小很简陋,上面落得全是香灰,我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摸那盘子,还有些温度,应该是刚燃尽不久。
这里只有四哥和前厅会燃香,我不喜欢熏香,我更喜欢房子里自然的原木香气,所以每回我过来住,伙计们都会把我屋里的窗子打开通风散味,这一点基本四哥手底下的人都清楚。
所以,这香是谁点的?
我拿起盘子放到鼻子底下轻闻了闻,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味道,我向来对店里的伙计都非常信任,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物品,所以我的房门一般都是不锁的,这也方便了伙计去我屋里帮我开窗通风。
想到这儿我就放下手里的铁盘站了起来,转过身打开门,招呼正在干活的小伍上楼来,他动作很快,放下抹布就跑上来了。
我一把将他拽进屋,问:“昨天谁进我房间了,你有印象吗?”
小伍一愣,挠挠头:“这这谁记得清楚,昨天上午侯金山找人闹事儿,那这么乱,我净怕他们砸店了,哪有功夫注意这个怎么了,少东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思考了下,还是笑笑说没事,然后就连哄带骗地又将他推出门去了。
再度把门反锁,我就靠在床头柜上低头看着那只铁盘,考虑了片刻,我就蹲下来用手把铁盘摆正,还原到它原本存在的样子,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动过。
近期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让我学会了很多,其中一项就是遇到奇怪的事,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要随便告诉他人自己的推测,最好当做无事发生,这样对方才可能会进行下一步行动。
我钻进被子,闭上眼睛休息,在脑中静静梳理事情的脉络,我并不清楚我昨晚的昏睡和那香料有没有直接关联,如果路阿爻还在,他见多识广,我还能找他商量拿主意,不过他现下不在,那我必须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假设这确实是迷香,铁盘也只能是铺子里的人放的,那么就证明四哥铺子里已经有人被侯金山买通了,这个“内鬼”趁我不注意将香料放进我的房间,确定我睡熟之后再给外面的贼传消息让他来偷匣子。
就算最后香料被我发现也于事无补,这招里应外合可谓是天衣无缝。
那么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这个人是怎么能够确定路阿爻昨天一定会回南京的呢?如果路阿爻不回南京,他住在楼下客房,就算我因为迷香而昏睡,路阿爻睡觉轻又疑心病,那贼就绝对进不来店里。
太多的可能性被我在脑海中一条又一条罗列出来,最后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是晚上七点钟,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就套上衣服拿上钱准备去街角那几家店买点儿东西吃,我出了铺子就把自己整个人裹起来沿着街边走。
进了一家牛肉拉面馆,跟老板交代了声我就坐下等,闲着无聊我就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发呆。
这时我的目光就被对面巷子里拐出来的一个人吸引了,这人全身上下捂的很严实,走路姿势和普通人也有些不太一样,速度也很快。
在这儿住了几个月,我对周边的环境也算是比较了解,我们这里的巷子通常都是这些门面房东的后门,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走正门,一般从巷子里出来的,不是喝多了找地方吐的醉鬼,就是热恋期找刺激的小情侣。
思考完这些,那人就闪身进入人群中再也找不见了,这人给我的感觉很怪,但下意识我又觉得是自己这几天神经太敏感了,晃晃脑袋将那些阴谋论从脑子里晃出去。
“客人,你的面。”
店员把一碗面给我端上来,我什么都没吃,馋的很,浇了醋狼吞虎咽就吃了大半碗下去,然而当我正要站起身拿勺子来喝汤时,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突然炸开来。
这声闷响直接把我吓得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我呆住了,因为刚才我清晰地看见从对面半空中掉下来一个漆黑的东西,那东西硬生生砸在地上,震得我的碗都发生了剧烈晃动。
“怎么了怎么了?”街道店铺里的店员都开始陆陆续续去那个黑色东西的旁边查看。
外面很黑,但从我的位置可以非常清晰地瞧见那个东西的轮廓,距我不到五十米远那是一个人,一个从楼顶跳下来脑袋摔得稀巴烂的人。
我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身上不停地发抖,呼吸非常急促,我知道这个人掉下来的位置正好对着刚才那个怪人离开的巷子口,这两者或许没有什么关系,又或许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无法思考了,站起来就往对面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都在拨打110和120,我艰难地挪动脚步往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就引起了我胃里的巨大不适。
这惨烈的死相和墓里那些死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个人在十分钟前还是活生生的,甚至流进下水道的的血都还散着热气。
冷风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脸,我扭头就往回走,雪落在我身上我也来不及打掉,小伍刚好在铺子前处理地上的薄冰,看我回来,他连忙迎过来。
“少东家你回来啦,刚才那是什么动静,有人放炮仗吗?”小伍收拾了东西跟着我进铺子,很快他就发现我不对劲,就上来扶我,“少东家,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儿吧?”
他给我倒了热水,我喝了之后身上才感觉到有了些暖意,脑子也总算不是一片空白,感觉魂终于溜回来。
我调整了下呼吸,回答他:“有人跳楼了,正对着我吃饭的地儿。”
小伍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又转头把茶杯填满递给我:“那确实还挺晦气的哈,不过现在人压力都大,少东家你也别太害怕,别想太多,坐下缓会儿就好了。”
我喝着茶问他:“你不怕死人的?”
小伍嘿嘿一笑:“我跟着咱东家出去得多了,迁坟掘墓的,什么样的死人咱都差不多见过一遍了,所以对这个的反应不是很大。”
我点点头就没再多问,刚喝到第三杯热茶,小伍就一拍脑门:“哎!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跟少东家您说一声,咱们店里扫地那个伙计,叫阿云的,他老家出了点急事要回去一趟,让我在您这儿报个备。”
我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问他:“现在人走了吗?”
小伍看了一圈:“应该是走了吧,中午就应该回去了,他家广西的,早上看样子还挺急,那个点儿您还睡着我也没法吵您,都是朋友,我就让他赶紧回去办事儿了。”
话音刚落,外头伙计就拍着身上的雪朝我跑过来:“少东家,不知道是谁寄给你的,刚才塞咱信箱里了。”
他递给我一只薄薄的档案袋,上面只有收件人我的署名,地址准确到了铺子的门牌号,档案袋上应该填的空都没有任何文字,我接过来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很薄,应该只有两三页纸的厚度。
但我没让人给我寄什么东西。
我心里犯嘀咕,站起身掀开二道门厅的珠帘就去后屋找裁纸刀,结果我才刚拉开抽屉,就看见一只被软布包的完完整整的四方形物件安静地搁置在其中。
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之前也遇到过,但这次整个人还是抖了抖,我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状态,平静地单手将那物件拿出来,拆开。
果然,是之前被人偷了的九环玉匣,有人原封不动地给我还回来了。
我用手擦了擦眼,撑住桌沿冷静了十分多钟,然后我的目光移向手里的档案袋,鬓角的汗慢慢滴了下来。
“少东家,你没事吧,是东西寄错了吗,寄错了找邮局给他退回去。”小伍在外面喊我。
我立刻放下档案袋和手里的裁纸刀,抹了汗走到后屋门口,对他笑了笑:“没事儿,我想起来了,这我同学给我寄的东西,你做事吧,我想自己看会儿书。”
小伍信以为真,“哎”地应了一声就去招呼顾客了。
我立即快速将门窗关起来,窗帘也同样拉起来,我挪开椅子坐下,拿起那把裁纸刀开始一点一点把密封档案袋的开口划开
第46章 记录人
拆的时候我还在用手去摸档案袋里的东西,里面有个明显的凸起,应该是照片之类的东西,我用裁纸刀把档案袋划开来,然后将袋子的口朝下。
即刻间几张照片就滑了出来,掉在我手里,仅仅瞥了一眼我就直接吓得把档案袋扔出去了,瞬间心跳得非常快。
我有些难以描述照片里拍摄的东西,虽然我只瞥了眼,但我看得非常清晰,照片里拍摄的是死人面部和身体的黑白照片,拍得很清楚,而且不只是一个人,因为我看到了两张不同的脸孔。
我不能确认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拍摄的照片,但我至少能确定有人死了,死了之后的惨状还被人用相机一一拍了下来,并且寄给了我。
我没见过这么变态的手段,所以暂时把那些照片正面朝下扣在一边,然后倒出档案袋里的几张纸。
这些纸张已经很老旧了,很脆,边缘有些泛黄,还有些被火烧过的痕迹,纸页上记录的手写字体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些手写字体很苍劲有力,书法造诣应该很深。
“工程第十次记录
记录人:XX
保密等级:一级
工程进度:已由隧道进入一层陪葬坑,无特殊情况,工程持续推进,暂无补给记录
人员伤亡:暂无
工程人数:109
记录时间:1951年3月2日
于甘肃。”
我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对“甘肃”这两个字起了些反应,我觉得这很像是从整部档案里抽出来的零星两页。
仅从第一页分析,这项工程的保密级别很高,年份跨度也很远,档案的主要内容就是记录下整个工程的进程,但只有这两页,我无法推测具体的前因后果。
于是我继续往后翻。
“工程第十一次记录
记录人:XX
保密等级:一级
工程进度:地表塌陷,工程失败
人员伤亡:109
工程人数:109
记录时间:1951年10月3日
于甘肃”
上面的记录相当简洁,伤亡人数也都是用了几个数字替代,但是这两页上记录人的名字由于时间过长颜色淡化了,看不太清。
我完全不觉得这些纸上记录的东西会是恶作剧,有人给我寄来这些档案,应该是想通过这些纸传递给我什么信息。
内容就这么多,我将纸竖起来,用手指弹了弹纸页,又放在灯光下照了照,怀疑会不会被刷了什么特殊的试剂,有什么隐藏信息,但摆弄到最后我发现这纸已经脆的掉渣,根本不能再刷什么试剂,索性放弃了折腾这些纸的想法。
等我冷静得差不多了,我才敢去掀那几张照片,我把那些黑白照依次排成两列,总共十张,只有两张拍的是面部,其余的全是身体部分撕裂开的伤口。
我一一对照他们的衣着,发现整组照片拍摄的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深色薄款羽绒服,另一个只穿了一件驼色外套,身上还背了个包,而且其中一个人的脸我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这个人的脸我见过,但我暂时想不起来,索性不去想它,直接将目光转去解决第二张纸,第二张记录纸上的“记录人”那一栏的字迹非常浅,但能看出来应该是两个字。
我并不知道这个工程的名字,1951年连我外公都还是个年轻人,时间跨度太大,所以去调查工程的名字还不如直接去找这些工程的记录人。
寄给我这份档案的人一定是想让我获取什么信息,而在这份文件中,只有那一栏记录人看不见名字,我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其实解决这种字迹淡的问题,我心里早有办法,就是先将文件扫描,再用电脑一层层加深,处理这个我专业对口。
四哥屋子里有台老式的扫描仪,我把记录纸和照片藏进档案袋里,偷偷扒开门,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伙计们都在前厅迎客,我侧过身钻出门,把门带好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旁边的小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