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他说他到了,让我去接他。
我直接旷了一节课去给他配了把我家门上的钥匙,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他,迅速地仿佛他就是我人生的救星。
我租的房子不大,本来是给我放机关模型用的,不住人。现在何瑜要来,我就把那些玩意儿都拆拆卖了,腾出空之后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何瑜一看见我就勾住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就开始哭天抢地:“我想死你了!你看看那地方给我折腾得,都清瘦了!”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晚上我带你下馆子,给你补补?”
“NO,NO,NO,不用请大餐,请我吃烩面就行了,我要吃两碗。”何瑜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比划了下,我被他搞得哭笑不得。
我把备用钥匙递给他,然后用钥匙打开防盗门,这时,小伍仿佛听到了声响,就从对面探头出来看,说:“少东家,你朋友来啦。”
“对,他要在我这儿呆几天。”我简略回他。
自从他成了四哥的“走狗”之后,我就尽量避免跟他多讲话,说也最多不会超过一句。
何瑜感受到我态度的变化,进门的时候疯狂对我挤眉弄眼,整个人跟变异了似的,我让他进门两次无果,直接抬腿一脚把他踹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反锁。
“嘿哟!你踢我干嘛,”何瑜笑嘻嘻地问,“那人谁啊?你这么警惕搞得我都害怕了。”
我叉腰,无奈道:“我四哥铺子里的人,派来监视我的。”
“哟!”何瑜幸灾乐祸地笑,我就又往他腰子上戳了一下。
但是他这回很快就变得正常了,他说:
“不过小甘同学,你叫我来应该不只是单纯想让我看看照片局部这么简单吧,你想干嘛,一会儿得跟我说清楚,讲得明明白白的啊,甭用你对付你四哥的那套对付我,那套对我没用!”
这件事我压根也没想瞒着何瑜,因为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跟四哥没有任何交集并且相当可靠的帮手。
你甘爷是专业课第一,不要学你甘爷旷课
第77章 梳理
小伍是四哥的人,他已经指望不上了,路阿爻电话始终处于打不通的状态,这人神出鬼没的,秘密太多,我也不打算向他寻求帮助,如今我就只能指望何瑜帮我。
我下楼打包了两份烩面给他,然后搬起矮板凳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把我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给他讲了一遍。
何瑜吃得美滋滋,听我说完也没多大反应,我就拍他,凶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何瑜被我拍得倒吸凉气:“听了听了!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胃里啊不,在心里好好揣摩你的话吗?你这长篇大论的,其实不就想表达两个意思,首先就是那匣子的事,然后就是你四哥的事,对不对?”
他确实一语中的,甚至让我莫名出现了一种他已经和我认识了许多年的感觉。
我等何瑜把两碗面嗦完,跟他聊了很多关于整件事的细节,讨论出了很多种结果,但当时我年纪尚小,考虑事情不算周到,时隔多年我已经记不太清这些事的细枝末节,但还是把我能想到的东西记在这里。
首先进入洞穴的至少要有三支队伍,我和侯金山这一支、柳婉他们一支、我四哥一支,路阿爻姑且被我们也算作一支,还有那支打晕小伍的从深山里走出的探险队,也可以算成一支。
以我们当时所掌握的信息,这里最大的问题在于,路阿爻不知和那支探险队算不算是一支队伍,如果他们属于一支队伍,那么为什么他们要用广播调频联系,而营地却在两个不同的位置?
而那支探险队和整个事件充斥着格格不入,探险队的存在如果不是小伍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这支多出来的队伍,他们可能从我们进洞开始就已经在遗迹里探索了,只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见过面。
我根据自己所走过的区域画了一个大概的草图,然后去扒那些古代遗迹的图纸,发现如果按照正常的遗迹构造来讲,我所进入的区域都算是整座遗迹的最下层排水区。
那么与其对应的上层,那里应该还有一片空腔区,在紧靠巨大铜柱的上方,那个地方太高了,我完全没有涉足过。
而四哥恰恰是从铜柱上方的区域通过洞穴靠近铜柱中心的,上面的内容应该也绝不会小于下面的排水区,照这样计算时间,他们进洞的日期肯定要比我们早得多。
再来说我和小伍掉进水里被路阿爻救上岸的事情,路阿爻在把小伍送上地面,这段时间下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跟我有关,何瑜跟我讨论到这一点时,他明显更相信柳婉的说法。
柳婉当时说发现我时,我就在下游。但如此一来,就和小伍所说的路阿爻在上游把我们救上河道发生矛盾了,一个说上游,一个说下游,这差的可不是一丁点,而是百分之八十的河道。
要么他们其中有一个在说谎,要么,就是俩人说的都是真的。
但要满足两个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争论了半天,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
那就是路阿爻把小伍送上地面后再钻进洞里拉我,但是发现本应该呆在河道上的我离奇消失了,所以他是为了找到我才一路沿着河道往下游走,在中途又偶然间捞了侯金山,两个人就搭伴继续向前,一路又摸到铜柱的区域。
要说他怎么摸到铜柱那儿去的,柳家人能办得到,我觉得他也能办得到。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呛了水,身上还有枪伤,重度昏迷,怎么可能一个人到下游去了呢?
“说不定是有鬼把你搬过去了呢?”何瑜冲我嘿嘿一笑。
“你丫才被鬼搬了!”我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抽他脸上,怒完就又开始思考,“不是鬼搬的,难道是人吗?进入遗迹的不止我们这几支队伍,还有其他人?”
何瑜直接打断了我,叫我别想那么复杂,那怎么可能呢,算上之前的队伍加在一块都有足足有五个队伍了,再来一个那可真能凑一起吃席了。
他还说,说不定是路阿爻当时救我上来的时候没把我安置好,我是自己翻下水里然后一路顺着水流飘到下游的也不一定。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想那么多管屁用,到最后给自己整得神经敏感,还有那匣子,当时夜里那么黑,你就匆匆过去看了一眼你就能断定死的就是那照片里的人?”何瑜边收拾桌上的饭盒边数落我。
我没说话,也没反驳,但不代表仅凭他一句话我就会否定我所认为的事情,四哥之前说过我从不听劝,骨子里的偏执可能再过一百年都不会变,这一点我难得认同他。
“那张图的局部呢?”何瑜洗了手过来问我。
我就回了神掏出手机,翻出相册图片来给他看,手机的拍摄效果其实很不尽如人意,在只有火光照亮的情况下,我拍摄的十张照片中,最多只有三张能辨别出东西的。
但何瑜还是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他看得出奇地认真,似乎真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文章,见他这样,我就凑过去问:“怎么了,看出什么来了?”
何瑜抿了抿嘴,摸着下巴说:“这确实是孽摇鬼市图,但跟你四哥说的一样,画技太拙劣了,不是真迹,可这内容跟传说中的却是极其相似,所以从内容上来讲,应该还是可靠的。”
“侯金山跟你讲的传说我没听过,但听他说的那意思,现在知道这传说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其中半真半假,从他讲的传说里我看不到半分跟这壁画有关的东西。”
“孽摇鬼市图在我这里一直只作为百鬼的集市而存在,如果真要说必须和谁有点关系,这幅壁画看着倒是跟之前我们在甘肃甬道里看到的有些联系。”
听到这儿我就问:“什么联系?”
何瑜就指着手机上的图对我说:“九曲廊墟,你忘了吗?墟作集市解,那不就正好跟鬼市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如果我这么解释是正确的,那么孽摇鬼市图画的就是九曲廊墟。”
他放下我的手机,努着嘴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没听懂,连忙让他懂了什么快说,何瑜就清清嗓子,故作深沉问我:“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在甘肃看见的甬道壁画?”
我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别卖关子,快说!”
何瑜就说:“你想想啊,我们之前看见的壁画,其中有一幅壁画描述的是一条千足虫从天空倒吊下来,它借助的那根铜柱,你有没有印象?是不是觉得跟你们当初爬的那根很像?”
他一句话说的我顿时浑身发麻,这时我又想起来了在进入铜柱区域之前,柳婉拉着我跳的几个巨大水潭,甘肃有一幅壁画上也有画这么一个大水潭,而且所占篇幅极多。
这么说,难道那幅壁画描绘的就是湖北神农架下的遗迹?但柳婉曾经告诉过我,那片遗迹不过是个样板房,最多只能在其中窥得半分真正鬼墟的样子。
既然不是真正的鬼市图,那片遗迹就不可能是真正的九曲廊墟,亏得甘肃那疑冢的墓主人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不用想了,你四哥他们肯定是去找传说中的鬼墟的,而且他们这次特地带上了九环玉匣,玉匣上的水系图跟鬼墟绝对有很大的关系,说不定把上面的王陵全部排完,就能找到鬼墟喽!”何瑜说。
“全部排完,图上的黑点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排完那得多少年了?”我问。
何瑜合上手机盖,还给我,他敲敲桌子:“图我也给你看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这次究竟想干嘛吧?”
我抬起头盯着他,谄媚一笑。
“你这搞得我挺害怕的,”何瑜悄悄说,“你该不会是想跟着去吧?”
我猛地一点头,立刻就嘿嘿笑着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赶紧把手往回抽:“那不行不行,我带着你一外行这不合规矩,不行不行,别撒娇,我告诉你没戏哈,你手给我撒开!”
“你就不想看看鬼墟什么样吗?我都查这件事查了多久了,这样板房都这么漂亮了,那真东西得好到哪儿去,况且你不是最喜欢记东西了吗,那你要是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了,就凭这东西以后你死了都得头香!”
见何瑜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我就继续扇风:
“你消息多,就帮我侧面打听一下,打听不到四哥就打听田雨青,到时候被发现了,我就说是我逼你的,跟你半点儿关系没有,怎么样?”
第二卷 孽摇鬼市图 完
# 怒江万婴塔
第78章 4341951009
我说了半天,何瑜总算是松了口,他问:“你要查五师,五师可不好查呀,还是最贼的田雨青和陈肆,他俩要是合起伙来弄你,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找谁帮忙呢?”
他这么一说可真触及到我的盲区了,对于这些业内的事情,我真是插不上什么嘴,都说八尺龙灵得很,也没哪个人提过八尺龙的外孙也灵得很啊,在这里头,你不灵就没人找你,要想让人找你,你就得证明你在风水这块儿造诣深、非常灵。
“你在行业里混的时间比我长,认识的人也比我多,你仔细想想,咱们找谁比较合适?”我坐在何瑜对面的沙发上微微弯下腰。
何瑜瘫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俩瞬间就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得有半个钟头。
在我快要睡着的前一秒,何瑜这才缓缓坐起了身:“你别说,我刚刚仔细捋了捋,我这儿还真有个能帮忙的人。”
我立刻清醒,示意他接着说,何瑜清清嗓门就接着说:“这人叫乔三贵,五十出头,江湖人称老独眼,他二十岁就在广东那边接活,刚开始就一不入流的混混,胡侃一气没少挨打,但他人际很广,后来跟了柳家三爷当消息通,也跟着在自己名字中间添了个“三”字,十几年前混的那是顺风顺水,柳家之前小道消息多也跟他有很大关系,别的人我不敢确定,但找他肯定能知道你四哥身在何处。”
我皱起了眉头:“柳家人?那我们找他,他不得汇报给柳婉,那咱们不全暴露了?”
我话音刚落何瑜就朝我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他一脸欠揍地说:“小甘同学,这就是你学识不够了,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抬手要打他,他马上改口:
“别别别,不贫了,你是不知道,这老独眼早就已经出去自立门户了,柳三水失踪之后他就带人跟玉京子争盘口,那玉京子好歹也是柳三水的亲闺女,狠人一个,能把盘口平白让给了他去?直接设计把老独眼那一丢丢地盘给一窝端了,逼得老独眼都跑到云南那山沟沟里头不敢出来了。”
“老独眼在云南?”我问,“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老独眼名气很大,肯定能找到人。但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得跟你说明白了,”何瑜表情认真了下来,问我说,“你确定要去找他吗,老独眼可跟侯金山那种贪生怕死之徒不一样,侯金山是纯粹爱财,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盗门,五师的边儿他都摸不着,顶多算一奸商,但老独眼是真恶毒,你要是能跟他搭上什么关系,那就证明你出不来这行了,你懂我意思吗?”
我心说就一大爷有那么吓人吗,匣子的事情我想继续跟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上面的机关,还有那些带给我的谜题。
如果说田笑参与了1951年那项秘密工程,当时除了路家行踪成迷,其他家族长辈几乎拧成一股绳,之中涉及的生意也是错综复杂,或许这些事情也和我外公有着莫大的关系。
凌晨睡不着,我回到卧室坐在桌旁开始用素描本画孽摇鬼市图,这幅图我只看了一遍,所以我一边回忆一边用铅笔打稿,试图把图的每一个细节最大程度地复刻出来,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
在跟何瑜聊的这几个小时内,我又想起了外公,因为1951年的那项工程,我不得不反复联系到外公,除此之外,我还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还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外公突然说要出远门一趟,就嘱咐我妈回来照顾我,但我跟我妈久不见面,那一个月我过的高兴又煎熬,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地放不开,连叫声妈都觉得别扭,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
而外公也是从那次出远门回来开始逐渐变得身体不好了,但他当初去了哪里,无论我怎么问,他都给我打哈哈搪塞过去。
现在一想,倒真有些奇怪了。
我走神走了很久,一抬手就差点打翻了身边的茶杯,我赶紧稳住杯子免得纸张被打湿,然而当我再去看打稿的纸面,就发现纸的角落用铅笔写了一行数字。
我经常一边想事情一边画画,这是我的一个特殊习惯,经常是沉浸于思维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但今天跟以往又有些不太一样我习惯性地写了一行数字,就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写下了这排数字4341951009。
等等!4341951009?这行数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4341951009,工程的名称叫九环工程”
想起的一瞬间,我的头皮都快要炸了起来,这行数字,明明是之前田小七跟我透露的九环工程的工程队编码呀!
1951年的工程..4341951
我的天,难道说1951年的那项工程跟四哥现在所进行的工程是同一项?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是2003年,什么样的工程才能进展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这怎么可能呢?如果1951真的是年份,那前面的434和后面的009是什么意思呢?
这只是给予我的猜测,但并不是我目前最关心的,目前我最关心的是我怎么会下意识写下这行数字呢?!数字这种东西我从小就不敏感,听也是那么胡乱一听,压根没有想去记忆它,没去记忆的东西怎么会形成肌肉记忆,并且在我走神的时候手会不由自主地写出来呢?
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就知道,肌肉记忆和大脑记忆并不是单纯的一回事,通俗点儿讲,要形成完整的肌肉记忆必须通过反复的运动,一个动作重复多次,可这行数字我能肯定是那天是我第一次听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反复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