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路阿爻侧过脸警告我:“甘霁,不要再问了,何瑜你们先出去,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何瑜应了一声,生拉硬拽地把我推出了烟囱,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点点繁星挂在天幕上,我却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出了门甩开何瑜的手就说:“你们不是最信这个了吗?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
“你他妈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那货我看着就是一大忽悠,你你你听他的干什么?哦,他说你是天煞孤星你都信,你想怎么着啊?你他妈要真是天煞孤星,你还你还真打算跟我俩分道扬镳啦?”何瑜劈头盖脸地骂我。
我心里有事,于是默默抬头去看了一眼何瑜。
何瑜看见我那眼神就骂:“卧槽,别跟我说你真是这么打算的!合着就咱这出生入死的交情真还抵不过那姓白的一句话,你搁那儿胡思乱想,净他妈想些没用的,那我们跟你一起这么久,不也没伤没残活得好好的?人老路那诅咒是祖传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想了,听见没!”
我烦得直接坐去马路牙子上,跟他摊牌:“但我人缘确实不好,从小到大也没什么能交多久的朋友,我这不怕万一吗,我又不会看八字,我本身运气就差,与其连累你们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我告诉你啊,你以前没朋友那完全是因为你身边那些人自己人品有问题,压根就不能深交,跟你八字什么的没关系,懂了吧?”何瑜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用胳膊勾住我的脖子。
“你看啊,那些人跟我和老路可不能比,咱他娘的这什么关系,两肋插刀的铁哥们儿!你信不信,咱们以后绝对会是最好的哥们儿,不对,不是以后,从现在开始就是!”
何瑜边说边拍我的背,那手劲大的就快把我拍进地里去,我被他说得也确实开始不太相信白神仙的话了,这时,烟囱门发出声响,然后我就见路阿爻从门里走出来,手里还拎了一袋敷伤口的药膏 ,看来已经聊完了。
“哎!老路你来得正好,你快跟小幺说说,咱们仨现在是不是铁哥们儿了?”何瑜起身两三步迈到路阿爻边上,但是路阿爻没有回答他。
我在之前的相处中早就意识到了路阿爻始终都会回避我们这一类问题,我从一开始的疯狂追问,逐渐变为如今的妥协理解,唯一没变的还是那一点点失望,但是何瑜比我反应快,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就赶紧找补。
“那什么,你说白神仙刚才是不是胡扯?”
路阿爻看向我,终于点了点头说:“他经常把事说得很严重,你不要太过在意他说的话,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跟你没有关系。”
我隐约想起他之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当时他说他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不需要我参与,当他再度跟我强调这一点时,刹那间我才真正发觉何瑜之前跟我说的“凉薄”一词究竟该作何解释。
我们这段时间和路阿爻的关系从表面看上去一直在因为这一次次冒险加深,但实际上我们可能并没有我们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在他心中的那杆天平上,我们仍旧甚至可能跟他以前看阴宅的客户地位差不多。
朋友是可以互相两肋插刀的,但路阿爻已经表明多次,他可以自己解决,并不希望我们的帮助。
他说完,何瑜也跟他一起回头观察我的反应,我不太习惯被两个人这么盯着,好像我真的已经脆弱到他们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垮似的,于是我装作无事发生,拍拍腿上的灰就站起身迈步走到他们身边。
“你伤没事就行,那咱们回去了?”我冲他俩笑了笑。
何瑜见我笑了就过来勾我的胳膊:“这不就想通了吗,快快快咱们赶紧找个地儿吃饭,下午套圈套得我快饿死了!”
我们站在田间地头,等了半小时终于等来了一辆罕见的出租,这车在郊外难见,这里还遍地是蚊子,我们是不可能放过它的,简单商量了一下,付了双倍的价钱让他载我们回市中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我们草草吃了地摊,找家宾馆开了两间房睡觉,何瑜入睡很快,但我却难得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觉得,白神仙大概率不会乱说,路阿爻跟何瑜一看就是在哄我,我嘴上说没事,不代表心里真这么想,基于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般越是把事情说的潦草,一般十有八九这件事就是真的,倘若白神仙在诓我,那路阿爻最后也不会刻意将我支出去。
但这种八字论,它能不能真的在未来发生,就又是另一说了。
第137章 卖画
第二天我们就赶了大巴回开封,过了没两天,何瑜就收拾包袱回老家了,我开学忙得脚不沾地,一开始我跟何瑜还怕路阿爻自己呆着会无聊,结果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路阿爻整天呆在房间里摆弄他那些画着天干地支的图,认真到如果不是我中午打电话给他叫他来吃饭,我感觉他能老僧入定坐那儿一天不动弹的。
我积蓄不多,之前买装备花的太猛,最近比较拮据,就我那点儿破钱养俩人绝对不超过一个月我就破产了,于是我就想了别的招。
人活着莫过于一日三餐,只要饿不死,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为了最大程度地省掉这三餐的钱,我打算带路阿爻去吃我们学校食堂,偶尔手头宽裕,可以在周末请他吃顿好的。
我这么计划着把铅笔削完,感觉自己的聪明才智已经达到了顶峰,我听着MP3,想象着之前见过的风景,刚提笔画了一道,就有个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一碰我的胳膊,铅笔直接把纸给戳了个洞。
“啧!”我心情瞬间不好了,非常不耐烦地开始挪夹子换新纸,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身边的梁子澄。
姓梁的是我前室友,毫不掩饰地说,寝室里我最烦的就是他,我们全专业臭名昭著的老好人,表面看上去对谁都好,实际上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属于吃硬不吃软的那一类人。
“甘霁,甘霁,我跟你说话呢。”梁子澄缩在我旁边,伸手将我的一只耳机给摘了。
“你没看我忙着呢,有事找别人。”我换了一张纸,又重新把耳机戴上,压根不想跟这人有什么交集,反正不管跟他搭伙做什么项目,在这个项目里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他的名字也是最前面的那个。
这种蠢事儿我可不会再干一回了。
“哎你”梁子澄不依不饶地扯了扯我的胳膊,“你最近是不是缺钱啊,我看你天天在食堂吃饭。”
我没理他,画了两笔我手机的闹钟就响了,紧接着就是路阿爻的电话,他比较守时,时间一到就会打电话,我赶紧丢下手里的笔,接着电话直接从马扎上站起来出去洗手。
甩开梁子澄这个大毒瘤,我直奔食堂,路阿爻已经打好饭坐在那儿等着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有着一种和现代社会彻底脱轨的思想,但是却可以完美隐藏在现代社会之中。
“今天饭可以啊。”
我拿了筷子坐下,刚往嘴里扒了两口米,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跑得跌跌撞撞硬挤到路阿爻旁边坐下,我心中暗骂,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走,我们换个位置坐。”我招呼了路阿爻一声,说完就要端着盘子站起身。
梁子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攥不住我只能去捞最近的路阿爻,路阿爻被他猛地拽住袖子,这搞得我更加烦躁了,我威胁他:“松开,公共场合,别逼我揍你!”
路阿爻扽了一下袖子,梁子澄看见他脸上的瓷片,被他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等他缓过来劲儿,又赶紧绕过桌子来找我:“别!别别别!大哥,我真有正事儿找你,没开玩笑,上次我的不对我的不对,那项目我不该把我名字写最前面,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成不成?”
他声音不小,恰恰正好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我看已经有不少人向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了,只能压下火先坐下,想看看姓梁的今天到底要干嘛。
“你又有什么正事?你的项目我不做,你的比赛我不参加,就这样。”我语气半点也好不起来,看见他我就一肚子火。
路阿爻四平八稳,丝毫不受我们这边的影响,低着头坐在对面吃菜。
梁子澄谄媚一笑:“没没没,我是看你最近手头挺缺钱的,我这儿正好有个赚快钱的门路,这活儿我干不了,但你完全没问题的,事成之后,我有个百分之二十的介绍费,我就赚这百分之二十,一分不多拿。”
我斜他一眼,想都没想:“不干,你找别人。”
“哎!别呀,先别呀,你还没听我说什么活儿呢,别着急拒绝啊!”
我往嘴里夹了口木耳吃,边嚼边笑着看他:“不是兄弟,你觉得你在我这儿还有信誉吗,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
听我这么说,梁子澄马上伸出来五个手指头:“五千!”
我思绪暂停了一瞬,就听梁子澄继续说:“五千,有个老板五千买你两张画,就之前你在画室画的那张森林的风景速写,半成品我给偷偷拍下来了,有个老板相中了,要出两千五买你那张画。”
我一听火就窜上来了,筷子一拍:“行啊你,偷拍我画给别人看,你还敢过来找我让我卖画是吧?”
“不不不不,这不是重点我的哥,重点是两千五一张啊!那老板说了,让我来找你,今晚他就在开封,想亲自看看画,说不错价钱还可以商量,你最近手头不是紧吗!我就赚个介绍费,真的!不骗你!”梁子澄连连求饶。
我快速思考了一下,想起了何瑜的那句“有钱不赚猪头三”,再说这天天吃快餐吃了快一个月,吃得也有点郁闷了,再不改善改善伙食,路阿爻能接受我都接受不了了。
况且只是一张风景速写,还是练习稿,我屋里有一堆,不卖出去堆着也是废纸,这时候有傻子出价一张两千五,不卖白不卖,拿过去那老板看不上大不了我再拿回来,也不亏。
但梁子澄过来说,我就有点不信:“你全凭一张嘴,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梁子澄把包从桌子底下抽出来,偷偷摸摸把包打开给我看,我往里面瞄了一眼,是一沓百元大钞,他说:“这是我的介绍费,你要不信你把这些拿走,等今晚跟我去见了那老板,你再把钱还给我,这样你总能信我了吧?”
我上下打量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踏实了,实在不对劲。
他不等我回话就一把将手里的包塞到我怀里,还给了我一张白纸条,上面写了个地址:“今天晚上,晚上带着画去这个地方等我。”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出了食堂。
我抻平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北书店街18号。
第138章 北书店街18号
书店街,属于开封老城区中比较繁华的商业区,我这个人不喜欢出门,以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比较宅,我更喜欢自己呆在屋子里捣鼓玩意儿,来开封纯属上学需要,不爱出去乱转,所以地址上这个北书店街,我没去过,也不了解。
下午没课我就戴着眼镜在家里掰扯着手机和地图,希望搜集一些关于地址上这片区域的信息,发现这块儿区域应该都是些不能移动的老建筑,有民国的也有近代的,但是这些都属于危房,不可能再住人了。
安排这样一个全是危房的地方、还不再住人的地方见面,这倒不像是要买画的,倒像是时刻准备着杀人越货的,但我内心其实并不是很害怕,梁子澄这个人胆子其实很小,他应该干不出杀人这种事情。
但是他说的那个老板,我就不能肯定了。
“稳妥吗,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路阿爻看我趴在客厅茶几上一下午,就走过来问我。
原来中午这货还是竖着耳朵听着的,但是回来的路上他也没问,所以我还以为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也不打算管,现在看来,他还是很在意我这个屋主的死活的。
我摘掉眼镜,用纸擦擦眼镜片摇摇头:“你睡你的,晚上吃完饭我自己去,这点程度我自己能搞定。”
路阿爻坐到我身后的沙发上,接着又说:“那地方人不多。”
我回头冲他一笑:“我知道,我刚查了,但我还是得自己去,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我已经被人盯上了吗,梁子澄今天突然又来找我说这个,我的预感,这件事幕后的老板跟盯上我的那批人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以他中午对我说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引到这个地址去。”
“我想钓鱼,所以自己去,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他们非常谨慎,你跟着去,他们有可能反倒不会出现了。如果我想错了,那老板真心诚意买画,那我做这笔生意也不亏。”
我这样说,路阿爻难得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才说:“不管你让不让我跟,今晚大概率是不能睡了,你给手机充满电,一旦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吧。”我耸耸肩,转过头把桌子上的地图叠起来收好,再把手机充上电,拿起遥控器就开始看电视。
三个小时之后,我按最初约定的时间到达了北书店街,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在九点这个时间段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我单肩挂着包,开始挨家挨户地找那个地址上写的“18号”门牌。
沿着街越往前走周围人就变得越少,最后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几盏照明的路灯,最后我彻底远离了繁华路段,走进了那种用砖堆砌的狭窄巷子。
这块地基本没人住,到了晚上就黑漆麻糊的,四周全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还有一部分是拆了一半的危房,各种建筑挨得相当近,比较古朴,玻璃都是残破的,阴气森森。
我用手机照亮,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17”的门牌号,然后我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又到一个门洞,但是那座建筑已经拆了一半了,我定睛一看,老旧的门牌上赫然写着“19”的字样。
什么意思?刚才走的太快,18被我错过去了?
于是我又返回去找,发现门牌号17后面的的确确紧接着应该就是19号,那门牌漆黑一片,用手机打着光才能勉强看清,此时我只恨自己没有带副眼镜过来。
我站在两个老门洞中间挠头,这中间的墙壁能看出来确实隔了好大一节,但是那真的只是一面墙壁,没有门,连窗户都没有,我上去敲了敲,还他妈都是实心的。
此时我的内心基本已经把那什么正经买画老板这一可能性完全排除了,鬼才会在这里看画。
这面墙颤颤巍巍的,看上去也不太像那种太坚固的石料,当我正踌躇想着要不要拿个什么东西把墙凿出个洞爬进去时,巷子口朝我跑过来一个人,他一边跑一边冲我挥手。
“甘霁!甘霁,这儿呢!”梁子澄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巷子深处的另一个方向走,“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呢?这栋房子跟其他的朝向不一样,门在这边呢!”
我心生怀疑,但还是跟着他走,想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绕过那一段建筑,后面就是一片拆除了一半的废弃工地,石头碎屑撒得到处都是,我跟着他爬上废墟,从废墟里穿过去,发现有一个非常低矮的拱形门洞就隐藏在那些废墟之中,建筑墙壁挂了个黑牌子,上写“开封不可移动文物,编号001,信昌银号金库”。
我看了一眼那上着锁的门洞,问他:“你说的老板呢?”
梁子澄听我话音冷下来就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他就开始支支吾吾:“额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他说的确实是把你带到这儿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人,那人挺奇怪的,哎你说,他会不会在这里面啊?”
他手顺势就往那漆黑的门里一指,我瞥了一眼那门洞,余光同时瞄见梁子澄并没有去看门洞,而是小心翼翼地盯着我,我顿时察觉到他是在刻意引导我让我看门洞,这样就迫使我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到他指的东西上。
我不动声色,把包往后一甩,真的弯下腰钻进那门洞里去看,我摸了一把门,全是灰,一把大锁挂在门上。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我身体迅速做出反应,侧身一个后撤步,只听“哐当”一声闷响,梁子澄抡着木棍扑了个空,一头杠在那把大锁上,疼得他直呲牙。
我站在一旁卸了包,从废墟里随便找了个根跟他差不多的棍,掂量了两下,扯着他后领子往外面的废墟空地上走,他被我拖在地上拖了十几米,哎哟哎哟地直叫。
“他妈的,诓我是吧?”我揪住梁子澄衣领,一把将他按在地上,照着他面门一拳就打了过去。
梁子澄瞬间就被我打得鼻子出血,都忘了反抗,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用手捂脸,这不是在墓里,我怕真把人打坏了被讹钱,收着劲打,但还是把他弄得鼻青脸肿。
我手也破了皮,将他整个人又从地上拎起来,用棍子威胁他:
“说,谁叫你来的,刚才背后搞偷袭,怎么着,没看出来他娘的你小子还真想弄死我啊?”
他躲着我的棍子头,鼻涕眼泪齐刷刷往下流,连连道歉:“没有,大哥我错了,我刚才我刚才只是想把你敲晕了,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快”
我手里的棍子又离他近了点儿。
“我我我,我错了我骗了你,我全都说你别打了,是我之前在画室里偷了你几张成品图拿去卖掉,挂到网上被人高价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