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过了有一会儿,路阿爻才开口:“你们觉得,箱子里的会是哪个田笑?”
货舱里的温度仿佛被他这句话影响得骤降三十度,三个人都不说话,脑子里都有想法,都开始思考起来,我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田小七说田笑被掉包了,一开始跟我一起去甘肃的那人是个冒牌货,她还怀疑这事儿是田雨青一手操办的,而且操办这件事的时间比我开出九环玉匣还要早大半年。
“我觉得吧,这里面的说不定就是那个假的。”何瑜率先开了口,分析道。
“咱们就假设啊,假设这田小七说的是对的,田雨青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田雨青去了内蒙失踪了,那是不是就证明,有人识破了他的诡计,诶!把这田家的冒牌货给杀了,然后冻在这黑箱子里,利用你们家的船运出来,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这箱子扔海里去,这招叫什么,毁尸灭迹。”
我翻了个白眼,问他:“照你这么说,这个人跟甘家应该有脱不开的关系喽,运尸用甘家的船,抛尸用甘家的人,你是不是想说都是我四哥干的?”
何瑜摸摸下巴:“我看像!”
“像你个头啊!”我骂他,又说,“陈肆才不是那样的人,他狠是狠了点儿,但绝对不会插手到外人的家族内斗里去,这点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那你妈呢?”
何瑜一句话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吃瘪地撇撇嘴:“这我就不知道了。”
路阿爻说:“现在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
“什么?”我问。
“这些黑箱子,甘茸应该是知情的,这么多黑箱子当初运上船,甘茸不可能不检查,如果她知情却没有告知我们,船靠岸时也没有告知田小七,那箱子里这个田笑的死因,她是脱不开关系的。”路阿爻说。
我还是不太愿意将这些事情跟自家扯上关系,杀了人又肢解冷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无论是甘茸还是陈肆,我都实在无法接受。
“那那这有那么多箱子呢,万一、万一是上船的时候没检查清楚呢,这这这也是有可能的吧?”我辩驳得有些无力了,说着说着反倒自己心虚了,甚至无法直视路阿爻那无比平静的眼睛。
何瑜立刻摆明立场:“哎哎哎,我这次听老路的啊,小幺,真有关系你可不能徇私。”
我心说我徇私个屁啊,脑子里开始混乱起来,现在这些箱子搁置在船上,等船靠了岸,只要有这具尸体,是个人看到都必然会认为这是甘家做的,我突然发觉,这是个非常巧妙的栽赃方式。
但,被栽赃的人是甘茸,她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那这些箱子放置在这里,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这时,不知道是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怒瞪何瑜,何瑜很无辜,露出空空如也的口袋给我看:“你别咬人,不是我的!”
我又转头去看路阿爻,但是他已经把手机关机重新放回口袋里了。
哟,可新鲜了。
显然何瑜跟我的想法一致,他揶揄道:“接呀,别因为这破事儿耽误了,人家找你说不定有急事呢。”
“没事,不是急事,还是先想想这些黑箱子该怎么处理吧。”路阿爻稳如泰山。
电话不响了,我就再度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捋,坐了许久,感觉屁股下面有点凉,我就抹了一把,结果抹到一手的水,箱子上的雪早就被我坐化了,只是我思考得太认真,刚才没注意,现在我屁股底下的裤子被水浸湿了一大片。
我急忙从箱子上跳下来开始拍裤子上的雪,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这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吧?这么多雪是从哪儿来的?”
何瑜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着我:“你是说,东北?”
我继续抽丝剥茧:“这是艘由货轮改造的考察船,田小七他们坐的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统一是捕捞船,从东北部的海港绕过舟山群岛这艘不是南海的船,只是跟那些捕捞船汇合后才一起来载我们的?”
何瑜可能在想路线,路阿爻坐在一边也没有第一时间回我的话,但我心里已经有想法了,蹲下身开始上下打量那些黑箱子,尸体不会活过来告诉我们它从哪儿来,但箱子和这些箱子里的工具会。
这些流水线生产的东西,必定会有个出产地,我现在赌的就是一个概率极小的疏忽,赌当时搬运货物的人,他没有把生产地标签撕掉。
黑箱子上没有什么痕迹,我就开始扒那些冰镐,一个一个翻过来倒过去看,后来看我扒得太费劲,何瑜和路阿爻也过来帮忙一起扒,一箱子扒完就继续扒下一个箱子,我们一鼓作气扒了整整十个黑箱子,愣是他妈的没找到一点可能撕坏的标签。
那一根根工具杆子都跟抹了油一样,何瑜瘫在地上喘气:“不是我说,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这工作量也忒大了些,说不定你说这疏忽就不存在,咱们要不还是给它把盖子合上,去厨房偷点儿东西吃吧。”
我擦了把汗,也有点扛不住了,在何瑜旁边坐下,跟他靠在一起,说:“一次性购进这么多工具,那必然是有成套的流水线供应的,虽说这为了掩人耳目要把标签撕干净,但这干活的也太认真了,一点儿不带偷工减料的啊。”
“甘霁,过来一下。”路阿爻喊了我一声,我们仨就剩下他还在努力。
我累得起不来,摆摆手:“不是类似标签的东西就别叫我了,我是不行了。”
“是标签。”
我跟何瑜愣了一下,瞬间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挤到路阿爻身边去看,他正掂着一块黑箱子的盖板,将盖板稍微转了个方向,我顿时看到了凹进去的几个大字“西北户外”。
我回头瞅了一眼地上其他箱子的盖子,发现每个箱子都有这么四个大字,顿时有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何瑜的怨气已经累得消散了,他幽幽看了我一眼:“甘军师,合着咱俩扒了这么久,快累成死狗了,最后标签不在工具上,在盖子上呢?”
我叹:“你要不还是当我瞎了吧。”
本文所有涉及真实地名和厂商的内容纯属虚构
第205章 跳火车
“西北户外”应该是个牌子,按理说这些箱子和工具应该统一都是西北户外出产的,我打算等船靠了岸再去调查。
时间差不多,我们几个也饿了,于是三个人快速把黑箱子一个一个重新盖上,拿了毛巾把地上的水全部擦干净,再将堵门的箱子重新归为,直到把货舱恢复到跟之前差不多的样子,我们仨才前后出了货舱。
外头已经是晚上了,海风呼呼地刮,我裹紧了衣服,厨房没人,我跟着何瑜一起溜进去从柜子里拿了三桶泡面出来,我抱着包,还顺了三根火腿肠,用刀切了口放进三桶泡面里。
路阿爻将厨房门关上,何瑜放着放着佐料,突然一拍桌子,我被他吓了一跳,他就问我:“要不我还是给你做点儿别的,你身上还有伤呢,就别跟着我俩吃这个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要去开船上小保鲜柜的门,我一把薅住他,把叉子掰了,拎起水壶就开始泡面,边倒水边告诉他别整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该靠岸了凑合凑合得了,我扶着泡面桶暖手,余光看了看怀里的包。
这一次,等船靠了岸,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才会打开包里的笔记本,在此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海底的研究所里找到了唯一一点与外公有联系的线索。
我在船上休养了两天半,期间我一直很害怕黑箱子里的尸体会出味道,因为箱子被我们打开过,雪融化了,里面的味道按理说很快就会飘出来,但非常奇怪的是,船上一切如常。
第三天的下午,船才靠岸,我们三个刚从船上下来就被安排上了去往火车站的小轿车,这回小伍跟我们一起,他身为一个潜伏多年的“谍中谍”,无比坦荡地再度跟在我的屁股后头。
检票的时候,他上来给我拿行李,我暗讽他:“不就是盯着我,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小伍丝毫不觉得冒犯,嘿嘿一笑:“大小姐还是很关心您的,让我跟着也是害怕什么事,现在局势大变,您在南海时间太长,突然回来还没感觉,这路上的豺狼虎豹,可不少啊。”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这句话实在颇有深意,似乎在暗示什么,但他不愿明说,只沉默地给我拿行李,然后尾随我一同上车。
这回我们坐的是绿皮火车,因为各个方面的问题,火车时不时会停个车,所以速度非常慢,我的铺位又在最上头,不论是上去还是下来,走一趟都比较困难,我索性坐在下铺跟何瑜一起喝汽水吃花生。
何瑜闲了最爱瞎扯,他们闻必录一生去的地方相当之多,所以刚开始他就跟我讲他去过的地方,然后又讲各地的恐怖故事吓我,最后绕到了少数民族的漂亮姑娘,聊了半天,除了说新疆的姑娘多么多么漂亮,其他愣是没几个能信的。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从我们包厢门口走过去,我本来磕花生磕的正香,看见他突然就有些吃不动了,笑容也随之僵下来。
因为那人的眼神实在是不像普通人,做我们这行的,不论是寻龙还是倒斗,基本只一眼就能准确认出同行来,那是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眼神,非要形容,就是有一股带着风沙般的戾气。
那人只瞧了我一眼就走过去了,我们的包厢在整辆列车的末尾,基本没什么人,他特意来瞄一眼我们的包厢,很难说不是企图要干些什么事。
何瑜的意识很强,他看见我表情变幻了一瞬,立刻就反应过来,但嘴里的插科打诨却丝毫没停,脸色已经不同了,他边说边缓缓往下躺,硬着脖子眯起眼睛试图往走廊张望。
望了一眼,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摆了摆,躺在另一边的路阿爻无声无息地坐起身来,他站起身扯了一下后腰上的鞭子,拿了桌子上的一颗苹果往门边靠去,同时对我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意思是让我跟何瑜先不要轻举妄动。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
路阿爻将苹果平放在长鞭手柄上,只把苹果送出去,哪知苹果刚伸出去半截不到,一把匕首突然从门后刺了出来,一下将苹果扎了个对穿。
路阿爻速度很快,他鞭子在手里转了个圈,门后袭击那人估计也没料到这招,路阿爻手腕往上猛地一抬,苹果带着匕首一起被高高抛上了天,那人匕首脱手,路阿爻照着他的胸口一脚就踢了过去。
我摘了上铺的包时刻准备跑路,然后凑到门边向外看,这一看差点没给我吓死,从两个方向,有一群人,有拿工兵铲的,有拿刀的,同时朝我们包厢如浪一般涌来。
“靠!快抄家伙!咱们这是被人盯上了!”何瑜破口大骂。
我说:“他妈的,还抄家伙,哪儿来的家伙!上船都他娘的上交了!”
路阿爻那边已经乱作一团,那四十岁的中年人被他踢得带倒了身后的一堆牛鬼蛇神,我被他俩挤在中间,何瑜把匕首抢走了,我只能迫接住从半空中掉下来的苹果。
两拨人夹着我们仨,领头的中年人擦掉嘴边的血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他手指冲着我:“抓住他,那匣子,就是这小子开出来的,给老子把玉匣抢过来!”
我欲哭无泪,顿时就想跪地大喊冤枉。
领头人说完,两边的手下瞬间都涌了上来,空间太小长鞭伸展不开,路阿爻索性把鞭子卡住,赤手空拳和那帮人打作一团。
“走你!”
何瑜拎住一个人的衣领直接将他抛了回去,结果另一个人想绕过他扑上来抓我,被他一腿扫得平地摔了个狗吃屎,我立刻捡起地上的工兵铲,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拍,给他彻底拍晕了过去。
拍完我还有点后怕,怕给人一下子拍死了,问何瑜:“我是不是劲儿太大了?”
何瑜仍在缠斗,他跟对方同时在一把刀上较劲,对方掐着他脖子,他抓着对方的手,甚至一度还想上牙咬。
他嘴里嘟嘟囔囔地骂我:“我看你是脑子抽筋了你!还不快来帮我!”
我连忙过去,照着那枚脑袋又是一铲,这回震的我手都麻了,何瑜解脱出来,退到我面前干呕了两下:“他奶奶的,差点没把我掐死,这回午饭都得少吃半碗。”
我还没说话,就被一个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我头也不回,闭上眼睛就用手里的工兵铲疯狂往后砸,只听铛地一声脆响,掐着我的那人晕了过去,再看我身后,已经是躺了一片了。
小伍打折了一个人的腿,把他踹倒在地上就过来看我,路阿爻跟在小伍后面,小伍看了一眼还在混战的何瑜说:“条子来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我点头,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已经是打群架了,他们躺了一片,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主动来找我们的事儿,多说无益,还不如现在赶紧跑路。
突然外面一阵气鸣声,火车中途停车了。
“快!抓紧时间!”小伍说。
何瑜想都没想,用地上的工兵铲砸碎了一面玻璃,纵身从车窗上跳了下去快速滚进了草丛里,小伍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没选择,几乎是被逼着爬上窗,也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滚进草丛之后,我摔了一个屁股墩儿,何瑜拽了我一把,两个人塌着腰率先朝前方的村子里冲去。
第206章 受罚
距离铁轨一里地前面就是个村子,我们上车还不足三个小时,估计我们压根还没出广东,傍晚的天色阴沉沉的,看上去是要下雨,我们四个淌过了野草丛进了村,回头一看,好嘛,见我们从车上跳下来,有几个头破血流的也跟着一起跳了,现在正跟一群疯狗一样也跟在我们后面。
我正要骂,被何瑜抢了先:“他妈的,你现在是个香饽饽呀,这群人到底给了多少钱,这么能追!”
我们四个经历这么一番搏斗,都有点体力跟不上了,再加上我们的行李都被搞得七零八落的,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好,实在不想在凛凛寒冬中再跟后面那群疯狗搏斗,只能绕过破旧的厂房楼朝大马路上跑。
夜色中,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远处疾驰而来,车开得不慢,见我们跑过去,车顿时打开远光灯刹停在路口,最前面的何瑜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不是,什么情况这是,那帮傻子还能这么聪明,在这儿跟咱们搞围追堵截这套啊?”他说。
小伍没有停下,喘了口气跑上去拉开面包车车门,招呼我们仨:“这是我刚才联系来的,一会儿消息就传出去了,快!都快上车!”
我们一瞧,赶紧加快步伐陆续上车,人一上齐,小伍猛地把车门拉上,开车的人毫不犹豫,一踩油门就再度轰上了路,留下一串尾气,让后面几只疯狗咬牙切齿地直跺脚。
“这是你请来的高人?哪位高人啊来让我瞧瞧!”何瑜一早就发现了前面开车的是韩剑,他还专门犯贱,探身过去看。
韩剑威胁他:“咱们现在就这一辆车啊,车翻了我可不管,你们自己走到机场去!”
这时候我也喘匀了气儿,听到了话里的关键点,就问:“现在要换从机场走吗?”
“对,早在船还没有靠岸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现在他们摸金的断定九环玉匣在你身上,大小姐早有料想你们可能会在火车上被围,所以才叫我跟着,一旦出事,我就会打电话给这边。”小伍对我说。
路阿爻翻开着他的包,从包里拿了白神仙给的药和水壶递给我,这是叫我吃药呢,但我没接,心说不也才跑了这么一节路,又不是去参加运动会,偶尔咳两声也是正常的,用不着吃药。
何瑜替我把药接过来,塞进我手里命令道:“干什么,反抗无效,让你吃你就吃,快吃!一口气闷了。”
我被他说得烦得很,索性抻开他手里包着药的纸,把药一股脑全倒进嘴里,趁苦味在嘴里还没散开,赶紧又喝了几口水把它们顺下去,喝完张开嘴冲何瑜伸伸舌头。
“师父你别念了,这行不行,喝完啦!”
何瑜把水壶一盖,还给路阿爻,又开始嘟囔:“这还差不多!每次让你吃个药都跟要了你命似的。”
后面的事情要全部叙述出来显得比较累赘了,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睡了一路,沿着国道一直开到了机场,小伍去给我们四个买了机票,飞机直飞郑州,到了郑州再坐大巴回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