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贝壳
朱标犹豫不决,匕首被他握得咯咯响,谁知他咬紧的牙关突然送了,竟然笑了笑。
他笑什么?他不想救她了?还是说他准备下手,有阴谋?他是不是要用这个笑吸引我的注意!
钟馗的心思刹那间千回百转,还没个确定想法时,一片阴影将他笼罩。
阴影向前延伸着,延伸着,罩住了整个顶楼,这时哪怕钟馗将孟樵子当成保龄球扔出去,她也不会碰到阳光。
影子最前端的部分有九条单独的长条,水草一样摇曳。
“红娘大人!”孟樵子兴奋道。
……红娘?
狐狸?她也要插上一手?
钟馗赶紧扭头,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带着尖牙利齿,极快的朝他咬了下来。
红娘化作原形,四条腿扒在楼上,九条尾巴遮天蔽日,肆意挥舞,酷似闯进城市的哥斯拉,这么高的巨楼,在她的身体面前只配做一个爬爬架。
她张开嘴,如同鲸吞,钟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她吃了下去,再无动静。孟樵子被准确地筛出来,顺着一大条毛绒绒的火红尾巴滑下,落在地上。
这就是物理驱鬼吗?
朱标虽说高兴红娘确实有后手,而且来得及时救下了孟樵子,甚至还因此笑了,可还是为事情的突然而感到一懵。
仰头看着她,他认为自己不如她的一根毛发高。而整个酆都城因为这里的景象又混乱几分,耳朵尖些还能听到叫声,鬼害怕起来,和人叫的声音也没什么区别,一样刺耳。
红光闪过,九尾狐重新成了美人,轻轻落在地上,看也不看孟樵子,只抛出一把伞去,好像为她冲冠一怒的并不是自己。
她裹着长丝绒绸缎做披肩,取出烟斗抽了一口,懒懒打了个嗝。离谱的是,她打嗝的时候也千姿百态、妩媚动人。
“阴气不错,还算纯正,就是味道苦涩,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看来是真的吃了。
朱标回神,发现府君正要逃跑,连忙抬腿要追,两指夹住匕首,正准备用暗器手法把它打出去——
嗡嗡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拖着长长白色尾迹的折扇陨石般坠落下来,命中瘫坐着的府君,毫不费力地把他通了个对穿,似乎怪自己来迟,它又飞到空中重来了一次。
如此反复,等到泰山府君死透之后,它才终于消气,飘到朱标身前,一头扎进他怀里蹭来蹭去,末了又向上一飞,去贴朱标的侧脸。
朱标接住撒娇的武器,一头雾水,任由它胡乱动来动去,大脑彻底放弃了思考,他还没有动手呢,事情怎么就解决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上不下,躺赢的舒服又令人浑身畅快。两相抵和,聪明机智的预备天子难得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好。
最终他选择先看看自己的扇子。给石桥当斩龙剑的日子显然让它灵性大增,比原先活泼很多,不过这一身的血……
朱标摸了摸扇骨,它打了府君,血迹并没有变少,自己这么一摸,手上也沾染不上。
凝固不变,看来是龙血。
折扇一开始以为主人这是在抚慰自己,见他摸了一下便不动了,扭来扭去,想要他继续,比橘非那只猪要像猫得多。
“乖,回去洗洗再说。我给你去找些一人泉的泉水应该就可以洗干净了。”
意识到朱标不是在嫌弃它,扇子轻鸣两声,坠珠微微发出金光,纸面上沾染的,红到发黑的血液很快像被海绵吸走般消退,退到了珠子里,从有到无,而它身上的灵气,则再加几分。
“能吸收?”朱标诧异道。
“猫猫,你没事吧?”孟樵子打着伞跑过来,“这又是什么?好漂亮啊。”
“是我的法器。我没事,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罢了。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孟樵子展现出一个大笑脸,颊上虽然还带着巴掌印,却丝毫不把刚才被折磨的事挂在心上,“红娘大人说她已经找到你的那些同伙,啊不,是同伴了,他们现在在楼里做客,你要来吗?”
她扳着指头数起来:“有两个人,一只猫,一块大木头和一块小木头,牛头和马面两位大人……还有,猫猫你原来是人啊?你多大了?你是男人吗?你住在哪里呀?喜欢吃什么?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朱标无奈笑了笑,没来得及理她,一抬手,折扇自发落在肘上变成喜鹊。
“去吧。戴着黑帽子和白帽子的那两个鬼,把他们杀了,招魂幡和锁魂链留下。”
喜鹊摆动着蓝色尾巴,于他胳膊上拍拍翅膀,振翅而飞,一眨眼盘旋而上,紧接着又俯冲而下,消失在巷道与楼阁的残骸中。
———
咻——
万箭齐发之声。朱元璋喜欢这种声音。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经常听到的这种声音来自于元军,那个时候他很害怕,因为这多半是官府派来镇压农民的。他们全家都是农民。
等他从军以后,对这种声音的感觉是惶恐。因为这个时候他虽然身在军队,但只是义父郭子兴的手下,为旁人征战,他有那么多的将军,不缺自己一个,太低调会泯然于众人,太高调会惹来猜忌。
现在,现在他喜欢这种声音,朱元璋感到痛快。但这还不够!他还要听更多!等到打下全部江山,彻底执掌天下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感到安全!
“再放!”他命令道。
弓箭手们听令,再次搭弓。
他们射出去的箭都是火箭,几天前陈友谅对他们做的事情,现在皆如数奉还。火油、火炮、火矢,能烧着的东西全砸过去,顺着东风,攻势变得畅快无比。
除了心知肚明的朱元璋和猜出真相的徐达,没人知道风是哪里来的,大多数士兵把它当作是天意。
天意,也未尝不是天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报,大帅!敌军溃败!”
“败了?”朱元璋奇怪道,“怎么败得这么快?”
“属下不知。”
“不知?怎么会不知,再去探!”
“是!”
传令兵下去,很快又回来。他刚走了没几步,前面就有别的探子回来了,正好将消息转交给他。
“大帅,有消息了。他们说,是……”这个情报好像有些烫嘴,他试了几次才说出来,“说是陈友谅中箭死了!”
“啥?中箭死了?”朱元璋问道,“哪个将军干的?真死了?你没骗咱吧?”
“禀大帅!是,是真的死了,所以敌军才骤然溃败!至于是哪个将军,没有将军!乃是流失,问小兵,也没有领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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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鄱阳湖之战是中世纪最大的水战,历时三十七天,其中徐达冲锋俘虏战船、俞通海发炮、朱元璋用火攻取胜、张定边袭击朱元璋、常遇春射箭和韩成救主,以及陈友谅因流矢而死,都是从历史上截取的事件编写进去的。
其余的具体细节因为剧情安排,还有这毕竟不是个真的历史文,所以就没写进去。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了解了解。
第90章 善后归家
“这是他儿子?”朱元璋问道。
徐达也好奇,扯着脖子从老朱身后看了一眼。
两个士兵正压着一个人,把他压的跪在地上。这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长得不高不壮,满脸的黑烟,上头两行泪痕极为明显。这么被控制着,他倒也不反抗,好像已经心如死灰。
常遇春见这里人多,于是挤过来,瞪大眼睛道:“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徐达笑着解释道:“这是大汉的太子,陈友谅的儿子,叫陈善,被我们给俘虏了。”
“太子?”常遇春又看了陈善几眼,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突然后脑勺被猛地一拍,往前一栽,差点趴下,扭头就要发火,“谁动我!”
“多大的人了,这样没个正形,去忙你的事,不要给咱在这里添乱。”
愤怒的火焰立刻被扑灭,常遇春老实拱手说了一句属下遵命,随后屁颠颠溜了。
踱了几步,朱元璋站在陈友谅的尸体面前,他来的时候,陈善还抱着陈友谅在哭,是他的亲兵强行将两人分开的。
“天德啊,咱心心念念的大敌,就这么败给咱了。”他缓缓蹲下,仔细端详陈友谅的表情——眼睛闭上了,嘴角向下扯,没有泪,似乎憋着一腔怒火,死了也抹消不掉,除此以外看不出别的。
“大哥,这是好事。”徐达道,“乍一想虽草率了些,可是打仗嘛,谁还能死得轰轰烈烈。哪怕陈友谅是病死的,那也很正常。”
“好事……确实是好事。”很快他就站起来,俯视着陈友谅,神情捉摸不透,开口道,“你给他安排块好墓地,置办个好棺材埋了吧。先埋在此处,等咱把武昌打下来,再迁墓过去。”
“是。”
“张定边和陈理追到了吗?”
徐达摇摇头:“他们跑得太早太快,后方战场又那么乱,估计是追不上了。”
“那就不追了。”朱元璋摆摆手,“他们两个逃回去,虽然有些麻烦,但未必不是好事儿,内部乱了可比外部乱了可怕。”
“那可真是一员悍将。”徐达感慨一声,随后又道,“我虽然没见他袭击大哥的场面,不过想想也定然是勇猛异常的。”
“不错。可咱们也有常遇春,军中不是都说他领兵十万就可征战天下么。”朱元璋有了笑意,“咱看他以后的功劳呐,也不会差。”
“说到常遇春。他娶的那个老婆有个弟弟,很是骁勇善战,他在我这里提过很多次了,我也去看过,是个好苗子。”
“哦?叫啥?”
“蓝玉。”徐达道,“名字文邹邹的,实际上是个大老粗。”
“年轻吗?”
“年轻。”
“和咱的标儿比起来呢?”
“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比标儿大一些的。”徐达道,“毕竟他已经开始跟着打仗,年龄小也有个限度。”
“行,你替咱多注意着些。”朱元璋拍拍徐达的肩膀,拍完以后没把手放下来,就那么搭着,继续道,“把他给标儿留着,过段时间让他们见见面。”
“我明白了。”
徐达很好,汤和也很好,常遇春、邓愈、赵德胜等等都是好将军,但毕竟是跟着朱元璋起来的,已经不年轻了,而且该有的功劳都有了,该当的官都当了。
朱标身边该有新的武将,而且需是年轻的精锐,这样才好培植他自己的势力,同时也为整个朱家团队培育新兴人才。
老朱同志思虑重、看得远,已经着手替儿子准备起来。
万顷鄱阳湖,风光美丽如玉。除了远处还有火光与零星的喊杀喊打声,近处的战争已经结束,阳光照下来,水面依旧波光粼粼,人类造成的的破坏,相比自然的自愈力不值一提。
即使低头看去,水中还飘着尸体与木板等类残骸,也不妨碍一些小鱼小虾在浅处游来游去。
朱元璋与徐达一前一后站在甲板上,两人感受着迎面夏风,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开战以来就提着的气。以少胜多,还是这么大的决战,赢了也难免疲惫。
“大哥,那个邪修抓到没有?标儿什么时候回来?”
“周先生去追了。”朱元璋道,“不过咱看呐,和那个陈理、张定边一样,估计没结果。打起来容易,抓住可是难。狡兔尚有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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