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剡
“从明天开始,要加大对舆论的控制力度。尤其是巴黎和伦敦的报社,一定要看紧了,这两个的政府最喜欢在新闻报道上动手脚。”季言秋简单的将任务交代了一下,随即顿了顿,也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给说了一遍,“至于我,《和平之春》将会在下一期的文学杂志之中正式进入到第六章 节的内容,与此同时,一到五章的整合单行本也是时候该出版了。”
但丁原先还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你要开签售会?”
季言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笑了笑:“虽说我不至于成为他们的思想领导,但影响力应该也是蛮大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在公共场合露面会带来更大的反响,尤其是在伦敦。”
“露面?恐怕不只是单纯的和他们见个面吧。”但丁冷静分析道,“你还想做什么?自导自演一出暗杀的戏码,还是安排签售会上闯进来极端战争狂热分子?”
“不,我当然不打算这么做,那只会让我、让【季言秋】这个名字被推上风口浪尖。”东方人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和缓,“我的身份本来就足够敏感,不能再突出下去了。”
哪怕他在表面上表现的再无辜,从他顶着这张明显属于华国人的脸出现在欧洲那一刻起,就注定着会有无数双眼睛将目光死死的凝聚在他的身上,试图挖掘出那么一点蛛丝马迹,来让身处远东的古国也陷入这场泥潭之中。
再说了,在签售会上遭遇暗杀这一出戏码实在是太过老套,而且在普通群众不知道他超越者身份的前提之下,他一个没有特殊身份的作家只是出版了一本在战争时期相当常见的反战文学却招致了暗杀……就算刚开始时还因为这件事而义愤填膺,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的回过神来了。
人们总是喜欢相信自己所推测出来的东西,而不是打着官腔把真相直接呈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让他们发现了暗杀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很难说会不会招致反扑。
所以说,他们需要一出让主人公没那么起眼、事情也没那么尖锐的戏码,让这场浪潮再往前进一点。
“你说,在签售会的前一天忽然紧急撤回所有通知,并且使用着公关一贯的话语遮遮掩掩的说签售会因为不可抗力而取消,而正巧有人在小报上提供线索,说看到了政府官员出入出版社的身影……能不能将这个话题渗透到每个市民的茶余饭后闲谈之中?”
要知道,探讨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可是所有人最喜欢的饭间娱乐活动。
但丁被粗麻布所遮住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很快便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是我想的太过复杂了些,这确实是个好计谋。”
“到时候就得你们多配合配合了。”季言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去通知其他人——海因里希.海涅那边由你来负责,可以吗?”
“自然可以。”但丁没有分毫迟疑的答应下来,只不过目光在东方人手上,那块镶嵌着蓝宝石的手表上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这是……”
季言秋注意到了他目光的落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忽然变得柔和不少。
“恋人赠送的礼物。真是可惜,我这些日子里明明去了这么多趟伦敦,却没能和他见上一面。”
但丁的语气似乎也和缓了不少:“很快了,再过一些日子你就能去见他了。”
“是啊,如果我们的速度足够快的话,或许今年他还能和我一起过生日。”季言秋将手腕上的表重新藏在自己的衣袖下端,朝着但丁挥了挥手,变回了一只小巧的雨燕,结束了这场鲜为人知的谈话。
但丁将帐篷的帘布掀起,目送着那只雨燕消失在天边,过了许久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雨已经渐渐停了,月亮也要逐渐退至地平线之下。今夜原本是个适合入睡的夜晚,可但丁知道,许多人都和他一样未曾入眠。
从维也纳的废墟上传来的乐曲停止了,但维也纳的音乐将在今天之后再次在他们的街头被人奏响。
——————————
事实证明,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喜欢猜疑,并且对自己绞尽脑汁所思考出来的“真相”坚信不移,甚至试图去向周围人传播自己的猜测,直到周围的人都相信自己的理论为止。
等到出版社刊登在伦敦早报上有关于《和平之春》签售会因为不可抗力取消的消息通过乔治.奥威尔动用的手段开始在街头巷尾传播起来时,莎士比亚也恰到好处地将提前准备好的照片刊登到了晚报之上。
两者一结合,英格兰人原先就相当出色的阴谋论天赋更是大放光彩,仅仅是用了一个晚上,各种各样的猜测便已经传到了几乎每一个伦敦市民的耳中。再过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伦敦周围的城市也收到了这些消息。
这无疑在反战游行队伍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帕列斯.莱芬耿尔对于伦敦人的意义是完全无法被取代的。他已经在英国政府铺天盖地的报道里逐渐被塑造成了所有伦敦市民心中不可辜负也不可贬低的救世之星,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英雄史诗之中最典型的英雄形象。而与之相比,不顾群众的反对毅然决然加入战争为他们生活带来负担的政府简直就是第一嫌疑人。
战争本身就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苦楚:无论是到了战场上之后就了无音讯的亲人与朋友,还是越来越高的物价以及街道上每一个人那张灰暗的脸,都构成了每次午夜惊醒时无法忘怀的噩梦。《和平之春》是将他们内心的苦楚剖出来放在所有人面前的哭诉,是具象化的痛苦与绝望,对于战时的所有人来说,看着那些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士兵,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亲人的影子。
说是这些文字带有极强煽动性也好,还是说带着十足的反战色彩也好……能在看这本书时痛快的哭上一场就已经足够了。
季言秋如愿以偿的用这本书掀起了一场浪潮,而这场浪潮最终也在他的指挥之下狠狠地砸向了开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让他们感到焦头烂额、无能狂怒,可甚至不敢下达对这本书的封禁命令。
在消息被放出来的第三天,伦敦的每一处广场上忽然都出现了一群白鸽。它们在放鸽人的哨声之中高高地飞向天空,飞过大本钟的塔顶,飞过伦敦眼,飞过白金汉宫。明明身上没有任何色彩,但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一面名为和平的旗帜在天空中划过。
涌动的浪潮以维也纳为中心,逐渐扩散开来。到了后面,那些没有参与战争的国家也出现了白鸽的影子——他们并没有切身体会过战争的苦楚,可他们听到了同为人类的哭泣与哀鸣。前线焦灼的战况不断消耗着已经所剩无几的物资储备,国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的反战游行活动更是不断的向政府施加压力。等到《和平之春》发行到第七章 时,每一个参战国都心照不宣地召开了一场万分紧急的内部会议。
而与此同时,东方人坐在巴黎圣母院的顶端,与维克多.雨果一同写下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儒勒.凡尔纳先生和莎士比亚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吗?”季言秋用橄榄枝与白鸽的图案所组成的火漆印章封好一张新的信封,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下了收信地址与收信人——【英国伦敦,白金汉宫最顶层的起居室,伊丽莎白女王收】。
“随时可以将岛升起。”维克多.雨果用与季言秋笔下的字迹一模一样的字体写下【英国伦敦,白金汉宫第五层的书房】这个地址,收信人依旧是英国女王。
“那就好。”季言秋笑了笑,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略显担忧地问道,“法国不会有人猜到那是凡尔纳先生的异能吗?”
“这 你倒是不用担心,那毕竟是他压箱底的底牌,在他提起来之前连我都不知道。”维克多.雨果将手上的信件放到已完成的一边,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那些毫无例外收信人都是伊丽莎白女王的信封时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发出了感慨。
“真没想到你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法国人侧过头去,眼中闪烁着颇为复杂的光芒,“你这一生还真是和英国紧密相连,不是吗?”
“这只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解。”季言秋很平静的回复他,“让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出面都不是好选择,而正好英国女王还欠着我一个要求。”
那枚随时可以进入白金汉宫面见女王的勋章还放在他的口袋里。他本以为这枚勋章只能当做纪念品,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上的那一天。
东方人眼睫轻颤着垂下,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抬手碰了碰自己放着什么东西的大衣内袋,说不清是带着什么情绪:“不过我猜,在这次事件之后,我和英国之间的缘分应该就彻底断干净了吧。”
“哪会呢?你那帮朋友还有你的恋人不都是英国人?”维克多.雨果已经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用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开始与老友的学生、自己目前的同谋闲谈起来。
“这不一样,那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而我说的要更加宏观一点。”
季言秋看向下方与伦敦的风格对比鲜明的巴黎,感慨道:“或许当初我来到的是巴黎,和我有奇妙缘分的国家就是法国了。”
“天呐,这个假设听上去对波德莱尔的头发很友好。毕竟如果有一个像你这么省心的同僚,他加班的时长起码能缩短一半。”
“因为工作量分给了我一半是吗?那还是算了吧。”
季言秋笑出声来,将那些写好的信件放到自己身前,没有使用无声发动异能的方式,而是非常认真地张开了嘴。
“【这些信件会出现在信封上的收件地址】。”
言灵发动成功,信件消失在了原地。维克多.雨果目睹了全程,忽然开口问道:“如果英国女王没有回信该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写,写到她有答复为止。”季言秋云淡风轻地说出了相当有威慑力的话语,“而只要她有答复,我相信就不会是拒绝。”
维克多.雨果忍不住咋舌,终于认可了眼前看起来温和的东方青年确实继承了QIN的一贯作风:“你们师门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狠。”
季言秋笑而不语,只是从台阶上站起,来到了塔顶平台的边缘。今日是难得的晴朗,蔚蓝的天空中流淌着薄薄的云,时不时迎面吹来一缕清风。在下一缕风到达身边时,季言秋若有所感的抬起手,接住了一张由流光化做的信件——
【亲爱的季先生:
我已经收到了您的信件,现诚邀您来白金汉宫与我一叙。
你的朋友,
伊丽莎白】
第145章 停战协议
白金汉宫的顶层一直都是安静的。来来往往的仆从都特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哪怕最大手大脚的近侍都会在这一层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一一个可以肆意地在这里发出声音的,自然就只有这座宫殿的主人。
英国女王穿着不算繁琐、但剪裁修身得体的长裙站在窗前,右手缓缓转动着佩戴在拇指上的戒指。白金汉宫拥有着俯瞰伦敦市区的最佳视角,因此她能看见在广场上出现的白鸽, 以及游行的队伍用手幅拼起来的“和平”。政府大楼的下方挤满了抗议的民众, 他们用油彩在脸上涂出爱尔兰的旗帜,涂出“无战争”的字母, 在最前方穿着老式军装的老人苍老而颤抖的领唱之下, 唱起了那首战争结束时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歌。
这熟悉的旋律让她有些恍惚——上一次听到这首曲子她才三十余岁。那时的她站在游行的花车之上,看见唱着这首歌的民众大笑着互相拥抱。现在的他们还是挂着笑容唱响的这首歌吗?
门把手被人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女王的思绪, 她并没有回头, 因为不经敲门就可以直接进入的人只有她亲手扶持起的侍从长。
“女王陛下。”阿加莎.克里斯蒂轻声呼唤了一声,在得到回应之后便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看向下方景象时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愧疚, 像是郁闷, 像是烦燥 ……最后,定格成了无奈。
“我不认为您单独与他见面是理智的选择。”金发女郎开口劝诫, “陛下,季言秋的性格再温和, 为人再高尚, 他都是个极度危险的超越者。”
“你也说了, 他很高尚不是吗?”英国女王转过头来, 那双碧色的眼睛随着年岁的增长竟是越发深邃起来,“阿加莎,我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他。”
阿加莎的表情更加复杂了:“是啊,他简直像是个圣人……上一个圣诞节, 他给我寄了礼物。”
这是那孩子的原谅吗?还是说,这只是他高尚的品质促使他去做的“应做之事”?阿加莎.克里斯蒂不明白,她没有两位异能与人类的思维相关的同僚那样敏锐的感知能力,只好动用属于贵族的思维方式,将其当作了维系交际的礼物,心烦意乱地回寄了一套适用于同性婚礼的礼服设计图,并对他们在英国做的一切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英国女王的视线下移,看向了被金发女郎好好地镀了防护膜后挂在手持包上的红宝石挂坠,眼中染上笑意。
“我倒是觉得,那孩子是把你当作了朋友,不是吗?”
朋友……阿加莎下意识拨弄了一下那枚吊坠,反驳道:“如果是朋友,他不会只送这种不用花费什么心思的礼物。伍尔芙的礼物是可以抑制一部分【墙上的斑点】被动效果的耳机,而安妮.勃朗特的礼物是政敌的被撤职通知。”
“多么贴心,不是吗?”英国女王的笑意更浓郁了些。
阿加莎干巴巴地接话:“是啊,以伦敦救世之星的名号给首相写了五张信纸的检举信呢,比我们内部审查时还仔细。”
“这就是友谊啊,阿加莎。”站在高位太久,已经遗忘了友人模样的女王向着她的侍从长眨了眨眼睛,“朋友就是这种愿意为你扫平一切的存在……你的回礼不也万分珍贵吗?”
那一瞬间,阿加莎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意味深长的审视。她的身子一僵,明白了自己所效志的女王不像是愚蠢的政客尚还被她蒙在鼓里,而是猜到了反战运动如此顺畅的原因。她当即单膝跪下,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愧疚。
“抱歉,女王陛下。 ”
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英国女王的语气平和,就像是眼前她交付了一切信任的超越者只是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瓶。
“该为这件事道歉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阿加莎猛然将头抬起,却只看到了英国女王侧过去的身影。人生中有六分之一都被战争贯穿的女王再次看向了窗外,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视线落点是一群飞过的白鸽。她拉开设在边缘的机关,带着水汽的风顿时涌进了房间之中,将阿加莎的发丝吹起。
或许是这阵恰到好处的风吹散了阿加莎心头的茫然,又或许是自己所效忠之人的态度让她意想不到,她带着满心的疑惑开了口:“可我以为这是背叛……”
她的所做所为违背了英国政府的命令不是吗?反战运动因为她的默许而肆无忌样地在超越者的帮助下愈演愈烈,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向政府施压。无论是哪一种标准,这些都能被称之为背叛。
“背叛?不,阿加莎,这不是背叛。还记得我在为你援勋时说的话吗?”
阿加莎当然记得,她会永远铭记那一天的,于是,她开口,声音与那时她所宣誓效忠之人的声音交叠:
“我将忠于大不列颠,为所深爱的国家献上我的一切。为此,我愿意献出我的血与肉,让骨头深埋在这片土地之下,灵魂却依旧镇守在人间。”
“想起来了吗?”英国女王转过身来,轻声道,“你所效忠的是大不列颠,而大不列颠不是由贵族、政客和女王组成的,组成这个国家的,永远是它的子民。”
那首号召和平的歌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所唱响的是不知道由谁带头而起的《我深爱的大不列颠》。
英国女王的眸光微动,示意阿加莎认真去听。
“你听,这是这个国家现在的声音——它想要和平。”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人群许久,在路过的手风琴加入这首曲子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女王陛下。”
英国女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去为我通知首相先生吧,与其他国家的通话需要他去进行预约。”
侍从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英国女王的目光停留在她消失的方向,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长鸣。她转过身,一只雨燕站在窗台之上,深棕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映下像是一对琥珀。雨燕俯下身子,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有什么金色的物体在它的爪间一闪而过。
哗——拍打翅膀的声音再次响起,雨燕眼神复杂地与她对视一眼,振翅离开。
英国女王来到窗台前,缓缓地拿起了从雨燕的爪间落下的微章——上面的雄狮在阳光之下仿佛正在发着光。
雨燕应邀而来,但他也知道,这场谈话的结果早已心知肚明。
————————
伴随着一场贯彻了整夜的通话,太平洋的中央悄然升起了一座没有白天的岛屿。在这座无主之岛上,任何通讯设备都会失效,无疑是一个合适的谈判地点。
印有法国国旗的军舰在码头停下,维克多.雨果跟在总统的身后,在看到不远处那道前一天还见过一次的身影时表情略显复杂。
莎士比亚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他们昨天晚上没有在会议上讨论在什么时机刊登【停战谈判已经开始】这个消息一样。
两个超越者还在面面相觑,而眼睛里头只有政治外交的英国首相与法国总统已经满面笑容地互相靠近,就着万年不变的天气、税收、养老压力毫无营养地聊了起来。这倒是给了超越者们一个合理的凑在一块的机会,毕竟不是谁都乐意去听两个虚与委蛇的人翻来覆去地聊一些无聊的话题的。
维克多.雨果略微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让自己尽量自然地变成和莎士比亚并肩走在一起的位置。金发的英国男人目视前方,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好在的是维克多.雨果已经习惯了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是动用了一句话就成功的让某个金发男人看了过来:“你知道秋之前收到阿加莎.克里斯蒂寄来的礼服设计图吗?”
上一篇:我只想要超优秀的二传做老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