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封
田野令知道艾修是准备离开这里的,去处不定,这里也不是对方的家乡。
经过这一遭,他已经明白分别的人再见面是多困难的一件事。这次跟着父母回家,即便哪天他长大能够回来不来方城,也见不到艾修。更无法报答他的恩情。
不舍和遗憾让田野令刚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掉。
艾修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却没有劝哄,而是残忍地告知真相:
“可能哪天还能再遇到,但这是偶然的,全看我们的运气。
然而只要我们都好好活下去,就总还有相聚的可能。在这期间,你要好好生活,等哪天我们重新遇到,这些年里你遇到的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分享。”
田野令跟着父母回家了。
除了他这段时间做杂侍挣到的钱,还有一个表面普通却是强大阴阳师出手的御守,艾修没有给他其他的东西。
实际光是这一遭他们一家人大概已经受到窥探了。总会有人疑心他们是不是受到贵人的看重和赏赐,并因此心动贪求和欲念。
艾修给那位性格和善的咒术师先生追加了个委托。
希望他能够再他们回家之后再暗中观察保护一段时间,不是很长,三个月而已。
平凡的人的幸福总是脆弱的,稍有波动就有可能致使破裂。
缘分是捉摸不透的事,就像飞鸟闯进屋子里,或许会带来些许惊扰和麻烦,却也是一场可爱的相遇。
艾修又去看望了一下吉水信人。
他伤得太重还没醒,事情刚过第二天早上,石田家就将他扫地出门。
即便他是已逝少爷的门客,一般来说主家的亲人还在,应该给些安置,也算是善待自己家人遗留的亲信。但艾修过去时候看吉水信人妻子憔悴的面容,还有连武士刀都卖掉换药的困窘。知道石田家并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维持体面。
“你要帮他请医师?”
鲤伴记得艾修和这个人不是很熟。
“不,只是打算试试能不能帮他治一下。”
如果不行,那也只能算了。
伤在脑子,晕那么久起码也是个脑震荡了,还不知道脑子里面有没有损伤。
反转术式也不是万能的,像脑子脊椎这种地方,治疗后仍旧有很大风险在。
鲤伴看着他给吉水信人治疗,他知道这是只有极少数咒术师才能用的反转术式。
当初他母亲还因为自身治疗他人的能力被咒术师过去查看呢,就是因为有这种怀疑。
算下来,艾修会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光是身为妖怪却能够使用咒术就很特殊,等等,有没有可能是咒术师意外成为了妖怪?
不管怎么样,感觉都是一旦传出去就很容易被盯上觊觎的类型。
艾修会一直收敛自己的气息,维持人类的伪装,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吉水信人顺利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时候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还被妻子一个飞扑抱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他错愕地抬手,感觉到身上的虚弱。
一家人团聚,艾修拉着鲤伴静悄悄的走了。
留下来要听人感谢,可能还得解释之前的事,最后不定还要再次道别,本身只能说算是认识的人,没有必要这么折腾。
两人出了吉水家就往城外走。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铃木秀彦不知道从哪里知晓的,半途追上来送了一程。
虽然不认识鲤伴,但他很自在地跟两人一路走着。想到两位拥有超凡能力的人大概对寻常话题不感兴趣,就聊八卦地说石田家的后续。
首先是石田承胜和妖怪的事。在石田家主的极力运作下,终究是被定性为妖怪威逼,石田长子抵上性命将妖怪揭露。但石田家没有被石田承胜和妖怪影响,却因为石田家主政事和行为上的弊病而垮台。
一般来说,人心性不端行为上也多有表现。
石田家主除了男女关系上一塌糊涂,任职也多有漏洞。加上行事强硬,有些时候还枉顾人命和前程,这次有人表现出要搞他的苗头,大多数人都是持观望态度。
后来他家里侧室夺权太明目张胆,还在下人面前羞辱正室。他妻子的母家二话不说派人将精神失常无力应对的女儿接回去,石田连挽回都做得敷衍。和岳家割裂之后,石田家自然就成了墙倒众人推。
就这几天发生这么多的事,铃木一家人看戏那叫一个目不暇接直呼过瘾。
“总之现在石田宅已经要移出内城了,后面光是养活一大堆女人孩子就够他头疼的……”
石田家主地位不保,藩主的命令一下达。此前那位柔情蜜意还不小心坑了石田家主的侧室没有孩子,当天就泪水涟涟地上演起家里逼迫她回去的戏码,是半点时间都不想在无用的家伙身上浪费。
听说石田差点被气中风过去。
色欲熏心的家伙总惹人鄙夷,铃木秀彦说起这些像是在说一个笑话。
出了城,铃木秀彦终于停下脚步。
“多谢修一先生此前开导我,前几天经历过那一遭,我大概已经明确以后该怎么做了。
那么就此别过,祝君武运昌隆。此行无险阻、万事顺遂。
如果想要歇下脚步,尽可以回来这城里,铃木家永远是您的朋友。”
艾修点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和鲤伴往前走了一段,回头看到身后少年活泼地冲这边挥了挥手,艾修不由得也伸手道别。
这次见面大少爷还是总是笑着,大方爽朗,但到底有些不同,眼底的迷茫消去了,眼神清明坚然。就像他说的,他明确了自己要做什么,看起来多了些沉稳。
那位宠儿子宠得临藩都有闻名的铃木大人应该会很欣慰吧。
可不是欣慰坏了,每次想到儿子在危机解除后流着眼泪对他们说‘如果再遇到危险,我想站在你们前面’的场景,感情丰富的铃木家主都要埋妻子怀里掉下欣慰的眼泪。
有着需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有所顾忌,铃木秀彦大概会将所有叛道的想法深埋心底。做一个循规蹈矩的武家贵族,协助藩主处理藩务、谋求更大的权利,支撑家族。
不等到真正要转变的那一刻,谁也不会知晓他会如何抉择。
————
未知的洞穴里,钟乳石密密麻麻倒悬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声隐约回荡着,被地形复杂的洞穴空间扭曲回荡。
有着细长眉眼的短发人型妖怪揉了揉耳朵,被他挂在左耳上的铃铛轻响,他轻声抱怨。
“最近集合总是在这种糟糕的环境。”
“只有这种人和妖怪都没有的地方,地狱那些死不安稳的家伙才不会涉足。”
脑袋上顶着一只巨眼的丑陋妖怪说。
鏖地藏想起上次。他和圆潮在屋子里密谋怎么除掉花开院家,一低头就见着某个已经死掉的阴阳师从地板探头。
花开院秀元当时在找一只死后依旧滞留现世想要偷酒喝的酒鬼,意外在楼下听到楼上的动静,钻过去只是想瞅瞅看是哪只妖怪这么大放厥词,顺便吓他一吓。
见到鏖地藏的脸就知道自己莽撞了,应该先回家告诉后辈们。
山本五郎左卫门搞事的时候他早已经死了,但现世这些危险人物的脸早就印在了狱卒人手一本的小册子上。他这样已经死掉的虽然在现世行走却不能亲自动手,但可以知会那些还活着的同僚。
而且当前强大的阴阳师大多被透露了请鬼神的方法,花开院家当然也在此列。
作为被请的鬼神,不能行不义之事,帮着限制恶妖的行动却能够通融。
但花开院秀元最开始的目的实现得很彻底,自那之后鏖地藏就对任何可能会藏有亡灵的地方有了心理阴影。
并不想提起那些将他谋划打得七零八落的鬼神,圆潮换了个话题。
“邪玉舍利里出来的那只妖怪死了,被奴良鲤伴所杀。”
“此次聚齐大家,是想讨论一下怎么除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奴良鲤伴怎么会参与?”
忽然听说这个消息,继承了山本五郎左卫门造妖之能,也是舍利制造者的镜斋疑惑。
而且他记得,被这只妖怪一眼看中的是一个满身恶念却伪装得一点看不出来的人类。越是深重的恶意,越能够使这种特殊制造的妖怪成长,所以镜斋当时顺应着小妖的心意将他送了过去。
得知这只他造出的最满意的妖竟然是主动追随着那个人类死去,镜斋沉默许久。
“而且造妖死后会生成咒灵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总归也是无法控制的东西。”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圆潮笑着晃了晃手指。
“据说那奴良鲤伴看上了一个人类咒术师,还是个男人。”
山本五郎之骨化为的妖怪无趣地抻了抻脖子:“这大概算不上好消息,即便没有后代,那家伙也有上千年能活。找不到重创或杀死他的办法,年岁越长他只会更强大,成为亘存的阻碍。”
鏖地藏却露出笑意。
“不,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一如鵺所说,再强大的男人也会因为感情变得软弱失去清醒的头脑。
就像奴良滑瓢当初明明可以再发展壮大奴良组提升实力,却因为一个女人在自己羽翼未丰时候直面对敌羽衣狐。
失去了重要的肝脏,就再没有了成为至强的可能。
明明是强大长寿的妖怪,却只过百余年就早早开始了衰败。
奴良滑瓢早晚会被踩在脚底下,奴良鲤伴这个已经彰显出强势的奴良组二代目就成了必须要除掉的家伙。
“现在要确定的,是他是否真的喜欢上那个人类……”
————
津轻,一个人烟荒芜的地方,却也美得像歌颂自然的油画。
更往前时候这地方人类更少,艾修也很少过来。鲤伴对这里却很熟悉,轻门熟路地带着艾修往深山老林里钻。
外表看着寻常的小山,刚进去也到处都是树,偶尔有几棵红得早的枫树山毛榉被大片的绿举托着,零碎掉落的黄叶薄薄铺在地面。
鸟鸣陪伴下,两人走过一段很静谧的路。远远听到潺潺流水,没一会果然看到条澄澈的溪流,波光闪烁着,像是阳光在哗啦啦的水声下蹦跶。
走近看到溪水很浅,因为流经石头造成小小却参差的高度差,细碎水珠时不时飞溅到石头覆着的青苔上。
鲤伴对这样的景色习以为常,带着艾修径直顺溪水向下。
“就是这里了。”
除了多了泓幽静的谭,这里的景色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艾修想要靠近小谭看一看,鲤伴没有阻止,只是揣着手走在他身后。
水潭应该很深,水面平静得像深井,只倒映着天空和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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