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炸弹
别说是中原中也了,这事太宰治一想都觉得坑爹。莫说依照那位超越者的要求和自己“和解”,不产生PTSD进而异能失控报复社会,都算心中充满爱,双肩扛道义。
“喂,别看了。”太宰治说,“我们该出去了。”
伸手拍了拍同伴。
“这个……”
却听到中也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似乎因为一种莫大的触动而无法回神,伸手指着水晶道:“但这个不是我的人生啊……”
太宰治愣住了:“……?”
如果不是前同事的过去的话,一种想法在太宰治脑海里成型,难不成水晶中的过去属于另外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类。
“那你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太宰治斩钉截铁。
中也道:“不要乱扯,你很烦的青花鱼!”
明明知道偷看别人的记忆这件事不好,但这个“别人”的记忆,好像对中也有一种控制不住的诱惑,就像那个离开的超越者往里面下蛊一样。中也终究没忍住,深吸一口气后,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水晶映照的镜子之前。
在那一瞬间,中也好像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然后书问道:【你对最初的过去还有印象吗?】
它闪着柔和的光,像谁不小心掉进梦里的颜色。水晶在虚空中旋转,光一圈圈地撒下来,把隧道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金粉。
“!”
中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记忆开始于一次实验意外,而在那之前他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幻影一样的在培养皿中漂浮。而中也知道不只有他是这样的经历,很对异能者也是这样扭曲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一个人怎么会记得自己出生时发生的事情,别闹了。”
“你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中也忍不住询问,他的态度不是很好。
【我想你需要回忆,然后正视你的过往。】
“那又能怎么样,难道想起来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就可以变成一个好人了吗?”中也有点嫌弃:“别闹了。”
【不,你要知道我是记忆,所谓记忆就是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古老的国度也好,人类也好,对于诸位我都是永恒的起点,是诸位第一次尝试理解世界后的解答。而对于人类来讲,记忆至关重要,因为诸位日后的习惯、情感、困惑,甚至理想,很多都不是“创造”,而是我的“延续”。】
“但你甚至都没有展示出我的东西……”中也控诉出声。
从Mafia的角度看,那些记忆只是一个诗人的一生,没有热血的打斗,也没有背叛、失败、亡命逃亡、或者上门干掉对手。看起来都太平庸了,平庸的像一个普通人,或者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甚至那些东西比蒲公英种子还轻,却装着很多很多情绪。有的时候是高兴的,在雨中奔跑的;有的时候是孤单的,在冬天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的;有的时候是很安静的,在看着某个人离开时什么都没说。
书平静的翻动纸页,不再言语。
中原中也:“……”
——谜语人!可恶啊!
“喂,怎么不动了?”太宰治没忍住戳了戳前同事的肩膀,觉得中也低着头一副不对劲的样子。
眼睛里大概是没有雨的,却好像正在被雨淋着。他的帽子是歪着的,但不是因为风。看着那些金色的水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点疼,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大概是因为“书”老阴险了吧。
是“书”也觉得“羊之王”这些过去非常的扯淡,所以打蛇打了七寸,它展示的居然是属于“父辈们”的过去!
**
……
你还记得最初的过往吗?
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里诞生的吗?
……
**
中也蹲下来,一拳砸向水晶:“可恶!”
那一刻就像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很小,很轻,但他听懂了,那是孩子呱呱坠地的声音。
金色的水晶泛出涟漪,映照着某个岛国山口县的清晨雾气,院墙上长着薄薄的青苔。
在过去的过去,一个家庭迎来了一个新的孩子。没有谁注意到那个孩子落地时的神情,据说眉头皱得像是对现实不太满意,但没有证据。
他啼哭的声音不大,母亲说他像山羊的幼崽,柔软,却有股奇怪的倔强。父亲是位医生,看了看他皱起的眉头,摇头道:“怕是长大要多想事的人。”
那孩子长大果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他不打弹珠,不翻墙,也不拆玩具。他喜欢坐在榻榻米上看光照在木地板上的形状,像在研究忧伤的结构。他的父亲觉得他太安静,母亲则温柔地笑,说中也在想着未来的诗。
八岁那年,弟弟去世了。没有人教他如何面对死亡,但他做了一件很本能的事——写诗。他把那首悼念诗写在旧作业纸背后,字歪歪斜斜,像刚学会走路的感情。那时没有人告诉他,他这一辈子的大部分时间都会用来送别:弟弟、爱人、朋友、儿子,还有他自己。
水晶外的中也眨了眨眼。随后,深吸一口气,踹开凑热闹的太宰治,同时轻轻把帽子扶正了一点点。
太无聊了。
同样的年纪,自己已经去为了保护手下和镭射街的帮派们打生打死了。
和另一个中原中也一比,自己属于“悲惨世界”,但对方的格调像忧伤版本的吉普力工作室。
而尽管表情很嫌弃,内心还是很好奇,中也没忍住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于是他看到,青年时期同名字的中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
进了大学后学诗,读法语,背波特莱尔,满脑子是象征主义和形而上学。在笔记本封面写:“浪漫是死亡的糖衣。”然后上课迟到,用那顶歪帽子遮着眼睛打瞌睡。
青年爱上了一个女人,名字叫长谷川泰子。她比他年长,是个女演员,眉目风流,热情似火。他曾在雨夜坐在窗前,一边看她画口红一边低声写下:假若月儿浮出蓝天,我们就去湖上划桨,哗哗的轻波拍打船舷,微微的晚风吹拂湖面。你准保还会说个不停,不管是无聊还是任性……我准保句句洗耳恭听,但不能停了手中的桨柄……
那首诗没能拴住泰子。后来她爱上了他的朋友,小林秀雄,三个人表演完燃冬后,两个喜结连理,另一个人主动散场。
不喝酒是假的,写的诗却没有酒的味道,只有淡淡的哀伤。失恋的人信奉兰波,但比兰波还爱感慨,然后把诗撕碎再重写。他写下:“被污浊了的悲伤中,今日细雪纷飞初降,被污浊了的悲伤中,今日微风吹拂到访。”就好像有风已经吹散了忧郁。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站在水晶外的中也瞪大眼睛,那就是自己异能的名字。在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一种藏的很浅的答案,就在同名之人的一生里。
那一刻,中也若有所感,明白这个同名的人的一生,不是他的人生。
但是同名人的作品,逐渐在同自己的力量产生共鸣。
就好像自己是从对方作品里诞生的一样!
中也不知道的是,情况还真就是那样,这个世界中的异能者们是神秘从文学家的作品中塑造出的生命,故此产生了奇异的量子血系关系。
文学家是父与母。
异能者是子女与智慧的结晶。
此间没有血脉相通,却拥有更加紧密的命运相连的关系。
……
然后中也投过水晶看到——同名的诗人那年出版了《山羊之歌》,那部诗集写满了他对生命的深刻思考和独特的感受力,娶走泰子的小林秀雄在为宣传那部作品而奔走,因为三人依旧是很好的朋友。
第一次封面印得太素,书页也有股墨味没干的潮气。诗人抱着样书回家,把书递给自己的家人,说:“如果你不讨厌不幸,可以看看这本。”
接着生活照常继续。诗人娶了妻子,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子,对他没有太多热情,也没有太多责怪。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文也”。那孩子是他为数不多能安心注视的存在,他每天晚上都给孩子念诗。
可诗人注定与安稳八字不合。文也因结核病去世。他没有抱着尸体哀嚎,只是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抽了一支很长的烟,然后回家,把孩子的毛巾叠了八次,叠得严丝合缝。再写道:“污浊了的悲伤,譬如狐狸的革裘。污浊了的悲伤,因小雪覆盖而瑟缩。”
污浊了的悲伤,无甚期望亦无所祈愿。
污浊了的悲伤,在倦怠中梦见死亡……
——够了!不要写了!
中也忍不住一拳一拳的砸向水晶,就好像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而自己的不幸又是从何而来的一样。
但是诗人依旧写了下去。
污浊了的悲伤之上,痛楚且怀了恐惧。
污浊了的悲伤之上,无所事事也迎来日暮......
然后诗人说,日暮很孤独,但是春日不一样,而在春日里,我们也哭过的。
在那一年他便出版了《往日之歌》。说过去是风,而自己就住在风里。
同时诗人就病了,起初是发烧,后来头痛,最后连字也写不清。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霉的天色,像是在思考该给这场人生画个怎样的句点。
直到诗人死于结核性脑膜炎,年仅三十岁。他走的时候,床头还放着那顶旧帽子,没人敢动。医生说要给他摘掉帽子,他妻子摇头:“他总说,看世界太清楚会难过。”
……
所以,从Mafia的中也的履历看,那就是平平淡淡的诗人,平平淡淡的死亡,平平淡淡的告别。
“喂,蛞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在难过什么,真成大小姐了?”
“该死的青花鱼!”
你懂个什么!
情绪如海潮一样的袭来,中也觉得自己开始悲伤,然后难过到喘不上气。
是被创造者,在为创造者难过。
也是因为被创造者明白自己的人生来源于另一个人的作品,却无法对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谴责,说都是你创造了我的不幸。
站在水晶前面,中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啊……一切又转瞬化作了虚无的幻影,同名的诗人甚至无法告诉中也过去是什么,如何同自己和解,又如何好好享受生活,因为对方的人生是戛然而止的。
而对方的人生也是悲伤的。是一种自己不想哭,只是睁着眼睛,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
甚至不知道百年之后是否还有人记得他。
想来也许不会。因为诗集印数太少,纸张也太薄,在潮湿的雨季里容易发霉,在干燥的书架上容易被遗忘。所以诗人早就明白写这些诗,从来不是为了它们被人传颂的。
是每个词语里都藏着一个怕失去又太敏感的普通人。
而这就是父辈。
有些父辈一切只道是寻常,很抱歉没有成为子辈期望的那个样子。
书页翻过的声音显得无比轻柔,大地间闪烁着旧日幻影化作的暖光。
【如果让一个孩子去观看父亲一生,那个孩子也会为父亲难过,许愿希望父亲可以重新活过来,毕竟人的一生太短暂了,留下的记忆也寥寥无几。】
【但是我想,真正希望留下的,不是被称为“诗人”的那个壳子,而是在诗里挣扎出的影子。】
他不敢说自己能教会你什么,也不会试图告诉你“人生应该如何”——因为他连自己也没有活得很好。可是他希望,等你站在自己的悲伤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能记得这世界上曾有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心碎,告别,继续写诗。
不是伟大的,不是成功的,只是诚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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