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炸弹
仙舟的将军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年轻,四百岁左右的年纪,却早已通过无尽战场和官场的交锋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威望。
而经由无数案牍的洗礼与融合,曾经那个仰望星海的少年已经淡化了特征,但在那坚硬的锁甲与威严的神态中,依然能看见一丝不羁的影子。
景元吹着海风,也不知在古海边立了多久。
总之属于云上五骁的热闹已经散场了,只剩下寂寞永恒,还有最年轻的那个负责打扫偿还。
……
仔细想来,作为仙舟的将军,景元确实因堆积的案牍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这几天尤为严重,他完全有理由来丹鼎司找医生看一看。
毕竟仙舟将军需要负责的事项本就繁琐,仿佛庭院中生生不息的杂草。
清晨一修,午后又悄然蔓延,将人牢牢缠住,抽不出一点闲暇。
且公务还在双倍上升。
最近黄金之心坠落,迫于媒体新闻的压力,神策府不得不将大半精力都放在向星际和平公司追责步离人机甲失控,以及飞船失事后对星槎海的破坏上,为了仙舟的派系态度和颜面同宇宙中另一大势力纠缠不休。
星际和平公司则拒不认账,认为黄金之心引擎爆炸存在人为干扰因素,并非是公司出厂飞船质检不达标所造成的意外。
涉事专员斯科特先生被罗浮问责时,还极其不要脸的将所有相关势力都甩锅攀咬了一通。
出厂步离人机甲的智识派系,同仙舟敌对的步离人星球,额外登陆黄金之心的仙舟狐人商旅团存在违规操作,还有拆解失控机甲时出现了欢愉和毁灭星神的火漆……
一切干扰调查的问题全部纠缠在一起,追责程序变得愈加繁琐。星际和平公司使出了拖字大法,建议先成立联合调查委员会——问则只需要一点时间,对罗浮人而言三五百年应该够了。
三百年都够公司把他们出厂的飞船换三代了!
星际带资本家们过于无耻,将六御中的天舶司司舵气到中途离场,怒不可遏,认为公司就是在耍花招,让罗浮过不了好年!
公司培养的讼棍天团则认为,一切都是合理的流程程序,毕竟时间是检验真相的唯一标准,就算是公司的飞船质量问题,那也打死不承认。
景元:“……”
善战者不用赫赫战功,当上了管理罗浮之人,景元终于发现世界上有比打仗更需要操心的东西存在。
仙舟的将军并不仅仅是一个军队的领袖,更是一个生态巨舰的领导者。
问题也随之而来:社会为什么需要政府?派系的利益如何维护?谈判桌之间的资源如何平衡?这些问题在做云骑骁卫的日子里从未困扰过他,但如今却摆在桌案上,以堆积如山的可憎公文书面目出现。
远古时代,人们用骨头棒子敲打对方的脑袋来解决纠纷,简单粗暴而高效。
但在如今的罗浮,解决这些问题不再需要力拔山河的膂力。
随着从云骑军到罗浮管理者的地位转变,景元遗憾的发现做一个人形图章在公文上贯彻巡猎的意志,比提刀物理谴责对方有必要多了。
总而言之,补天司命的派系属于仙舟的盟友。
盟友间的摩擦不能靠把仙舟曜青开向公司总部宣战解决,便只能谈判走程序。
景元选择符玄帮忙照顾特殊的化外民,并非如符玄腹诽那样“将军喜欢画大饼”,实在是他最近已经没有空闲的时间。
每一场重要的谈判都需要罗浮将军主持或者参加。
所有重要的调查程序最后都需要罗浮将军批复。
天色由晨光熹微转为日头高悬,又悄然隐入暮色,神策府的主人却浑然未觉。仿佛时间的脚步声虽响彻耳旁,却毫无存在感。
更糟糕的是,初步调查进行到一半时,欢愉和毁灭派系听到风声,居然隔着几百个光年以恐怖组织身份承认,抢着为黄金之心掉落事件负责。
——大哥,不是你们做的事情,那就不要认啊!
原本已经确立的调查方向因为乐子人参与,被迫戛然而止,不得不搬出了其他的程序流程。
甚至直到今日早晨,官方程序这才终于出现进展。
在罗浮愤怒的追责下,公司顶不住压力将他们的市场开拓部主管,P46级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派往罗浮同景元会面,商讨联合调查注意事项。
在无耻的带资本家施耐德先生和他的单眼镜片乘坐私人豪华飞船进入罗浮前这几天,所有关于黄金之心的公务暂且交给天舶司,不再由景元以将军身份负责向公司施压,神策府中的公务减少了一半。
不过景元却没来及休息片刻。
庭院的花开满树,斑驳洒在案前,有关于持明族龙师向神策府讨要龙尊卵的抗议信、联名举报信、各种申请程序、各种请仙舟高层说好话的会面和礼物,便手拉着手来温情拜访了。
而这活人决不能被废纸烦死。
当听到策士长青镞正在负责丹鼎司上报的狐人失控问题后,景元严肃换上便装,从没被访客包围的后门撤退,前往了没有龙师的世界。
……
至于罗浮丹鼎司位处古海附近,本为持明族所控。
饮月之乱后为了避嫌,经过六御决议,丹鼎司的司鼎被临时换成了精于医食同源药膳研究的狐人。
这看起来挺公平的,唯一的问题却出在了罗浮的龙师暗中操作上。
新上任的司鼎看似不是持明族,却同持明龙师议会幕后操控脱不开关系。
而若说罗浮持明族龙师议会。
时至今日,龙师议会光辉外壳早已龟裂,露出的不过是满堂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嗯,还有星空马基雅维利主义。
龙师们的道德衡量方式逐渐从维护持明族的利益,变成了如何维护他们在仙舟中的各种资源,所做的只剩下追逐权力心狠手辣,同时又要让所作所为看起来急公好义。
此间,龙师们的座次与其说是按才德排定,不如说是按爪牙数量和势力强弱分列。
外来的龙师迟风器度渊深,难以揣度;本地的龙师涛然道德高尚,更可为人师表!
还有保龙尊派、龙女派、丰饶孽物派的龙师在其中浑水摸鱼。
由此,每次龙师议事之初,尚能一派正气,然稍加争论,便开始口出恶语,不欢而散。
操纵权术似乎是例行公事。
挽救饮月之乱后续的影响更是不干。
别说瞎报受灾统计表了——譬如,本应该选择一名同持明族派系毫不相干的负责人,去处理丹鼎司中丰饶势力产生的影响,偏偏在龙师们的干涉下换成了完全听从涛然的狐人团队;
从景元的角度来看,他对现在看似撇清持明族关系,由狐人管理的丹鼎司充满忧虑。
“可惜显而易见,神策府的暗线没有成功进入如今的丹鼎司内部……”
景元眼眸微暗,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来,好似有故人踏水而来,注视着如今成为仙舟将军可以做很多事情,又像什么事情也做不得的他。
“丹枫,倘若你在这里,又会如何决定呢?”
……
身畔没有人回答,唯飘过枚轻盈自由的枫叶。
在那一瞬间,景元福至心灵回忆起在黄金之心上,那个叫阮·梅的博识学会的小姑娘童言无忌的提议。
他知道幽囚狱中的龙尊卵转生在即,持明龙师不可信,幽囚狱不适合幼龙成长,当即流放也并不妥当。
所以为什么他不可以邀请仙舟外的友善势力,帮忙照顾刚出壳的故友呢?
只可惜作为第一选择的星穹列车,早已随着开拓星神的消失而坠毁,剩下宇宙中的派系也不能全部信任。景元一时间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
以及,婉拒博识学会……
景元抬头一瞥,远方持明族驾驭着货船从古海上驶来,降落地点就在丹鼎司的渡口附近。
不愿引来怀疑对象的警惕,景元背着手准备从栈道上离开。
忽而,他眉头微微一蹙。
尽管四周静谧,唯有海风携带着波涛声拍打岸边,他却清晰感知到身后有一丝微弱的力量波动,仿若细流拂过山岩般细腻,却又无法忽视。
——是持明族的云吟术,却又非完全相同?
将军的目光一顿,带着肃然的威压。
他猛然回首,眼神如利刃般直刺而去。瞬间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五指微屈,整个人的气势蓄势待发,警觉地捕捉着那一缕让他感觉不合时宜的存在。
几息后,将军低低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你也在此地啊。”
他差点看错,以为是故人站在飒飒作响的枫树下,见他苦恼,知他所念,便乘着夕阳归来了。
……
**
所以,经过系统技能栏强化的“韬光”技能并不完全管用。
对付普通人还好,应对力量持平或者更为强大的上位者,那仅是用来降低存在感的“韬光”技能就和没有一样。
系统刚刚记录“仙舟将军深邃凝望.JPG”记录了一个爽。
【等等,宿主,他好像转头了耶。】
系统小心脏抖了下,主动放下摄像机老实道。
“……”钟离眸光微敛,仙舟将军高大的轮廓,竟在片刻与某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身影重叠。
变成魔神后,他部分作为人的记忆部分模糊,但钟离的记性一直都非常好,他像是因一些熟悉的感觉而愣住了。
佩刀的将军仿佛曾在梦境里见过——不,不是梦境,是他记忆中一个故友身上会出现的儒雅与风骨。一瞬间,钟离的呼吸微滞,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直到看清对方的眉眼陌生,同记忆中模糊的面容截然不同。
【嘤?差点以为宿主要和仙舟的将军打起来。】
系统是不会明白魔神种族就算脾气再好,潜意识里也保留了些对认定宿敌的警觉,以及恐怖的独占欲的。
对于年轻的魔神来说,当遇到同宿敌相似的迷惑存在,第一想法可能不是友好的打声招呼,而是应激开大干掉对方。
且对岩神的潜意识而言,同一属性的龙王宿敌兼故友,就像是世间仅有的手办,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就不值钱了。
岩神兼顾财富之神的名义——问就是此乃保值。
系统惊恐的道:【等等,仙舟的将军过来了,我们被发现了宿主!】
耳畔的共鸣发出难以描述的龙吟怪响,听起来极其皮里秋阳、阴阳怪气。
前方的将军则挑眉,朝暴露行踪的龙角少年扬起唇角。
系统激动的使用了表情包:【你不要过来啊.JPG!】
便见雄姿凛凛的将军脚步飞起,踩得枯叶翻飞,如同后面有公文追杀他一样急速走来。
……
“景元将军,久仰。”
夕阳的余晖撒在波月古海的栈道上,金红的光线将海面映照得如同流动的熔金,天与海交织成瑰丽的一线。龙角少年端坐在枫树前的石椅,玄衣层叠,金线闪动,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眸。他眉眼间一派从容,含笑注视着迎面而来的仙舟主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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