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不吹雪
“父亲?”他又喊一声,清秀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惶恐害怕,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兄,父亲是睡着了吗?”
傅瑜佳双手按在他稚嫩的双肩上,轻叹一声说道:“师父他正看着你呢。”
“那他为什么不说话?”
傅瑜佳双手加力,沉声说道:“我前些天不是跟你说过吗,师父他练功走火入魔,等这次他醒过来我们才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后遗症十分严重。”
他话音刚落,原本乖乖巧巧安坐着的原随云面色惨白,牙关紧咬,猛然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眶中已经满是泪水,神情更是无助之极。
邱晨真人见状,蹲在他身边安慰道:“贤侄莫怕,有我们在呢,我们定然请到天底下最好的医师来帮原庄主治病。”
“是啊。”王泽擎也搭腔道:“江湖上有一位行踪神秘的医仙,听说他能医死人肉白骨,我翻遍整个江湖,也定将他给请来。”
似乎他们的话给了他一丝希望,原随云虽然满脸悲伤,但还是勉勉强强的勾了勾唇角,转身行礼道:“多谢真人和王先生。”
傅瑜佳收到邱晨递来的眼色,轻咳一声说道:“少主,我无争山庄建庄三百多年,各种奇珍异宝无数,或许有治愈师父的办法。”
原随云抬头看他,一脸希冀。
陆崇明躺在床上干着急,三个大男人,忽悠一个盲眼孩童,简直无耻!
他心中冒火,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只能看着那位欺师灭祖的叛徒继续编故事。
傅瑜佳沉声说道:“师父可曾私下和你说起过什么比较隐秘的,不能和别人说的地方?”
原随云沉默半天,然后才在四双紧张的眼神下小声说道:“既然是不能和别人说的地方,那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三张脸瞬间变得僵硬,陆崇明之所以没变,是因为他的脸本来就是僵硬的,而且他也变不了。
傅瑜佳干咳一声说道:“这不是特殊情况吗?如今师父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的对不对?”
原随云点头,他又想了半天才说道:“原府的宝贝在库房。”
傅瑜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面色有点难看,急切的说道:“库房的东西我知道,那些都没用,你再想想,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起过那些很隐秘的,非常机密的事……”
咳咳——轻轻地咳嗽声打断了他的声音,傅瑜佳知道自己过于急躁了,可他能不急嘛!
原随云双目茫然,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神情无辜,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得突然说道:“好像父亲是说起过什么……”
三人目光一凝,然后就见原随云拉了拉傅瑜佳的衣袖,在他蹲下身子的时候,覆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父亲说过不能和别人说的,所以我只能和师兄一个人说。”
原随云声音虽小,但三人都是内力深厚之人,当然都听清了他的话,傅瑜佳面色一喜,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邱晨真人微微点了点头。
原随云和傅瑜佳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回来了,原随云好不容易见到自家父亲,说什么也不想离开,他想陪着原东园。
三人见他如此固执,劝说了几句也就不阻拦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而已,原东园现在又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让父子二人呆在一起,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没有那个必要!
一出房门,王泽擎就迫不及待的问起原随云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曾探知到原氏宝藏的下落。
傅瑜佳道:“他说师父也没有告诉过他,只说等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告诉他一个秘密,如果有什么意外他那天告诉不了他秘密了,就会有一人进庄,代替他告诉他这个秘密!”
王泽擎挑眉,“就这样?”
“就这样!”
王泽擎嗤笑,“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吗?照样没套出宝藏的地址。”顿了顿,他忽然冷笑道:“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却隐瞒了一些没说?”
傅瑜佳面色铁青,“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一字一句都说给你们听了,没有丝毫隐瞒!”
“谁知道呢?原少庄主的话可只说给你一人听见。”
“你——”
“好了好了。”邱晨真人打断两人的争执,“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理当同舟共济才是。”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至少我们知道了一条消息,那就是除了原东园之外,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知道原氏秘宝的下落。”
“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傅瑜佳皱眉道:“难道真要等到原随云十八岁?”
“二十年我都忍了,还在乎这区区的十几年光阴?”邱晨真人一直亲和的笑脸终于阴冷下来,让人看了心下发颤。
一切打算都落了空,王泽擎面色难看,他首先转身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让傅瑜佳气的跳脚的话,“真人不要谁的话都信,一切都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遗漏除了他没人知道。”
傅瑜佳手按剑柄,心中真真切切的涌上一股杀机!
而邱晨真人和事老一般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垂的眼眸掩去一闪而过的阴鸷与猜疑!
仗着这具虽然已经成为了植物人,却依旧存在于体内的身后内力,陆崇明可以隐约听到屋外传来的争执,看着原随云的眼神也越发的担忧了。
植物人的父亲,年幼无依的儿子,还有一群虎视眈眈武功高强的衣冠禽兽,事情棘手啊!
就在他满心忧虑是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床边的孩子忽然动了,对方摸索着凑到他脖颈间,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然后他就听到一声极小极小的,充满压抑的声音,“爹……”
陆崇明胸口发闷,他不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感情,还是他自己的情绪,总觉得这样的孩子未免太可怜了,但这样的情绪在片刻之后就消散大半。
只见对方慢慢的往下摸,先是胸膛,再是手臂,然后将他的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
纤细稚嫩的手指在掌心一笔一划力道很重,陆崇明看的清楚,对方写的只有两个字:报仇!
虽然没有痕迹,但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第62章 离庄
一股温热的真气被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顺着经脉慢慢流淌,它前进的并不顺利,磕磕碰碰的,就像被淤泥堵塞的溪流,无法流畅自如。
陆崇明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内部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内力还在,但剧毒却将内部经脉脏腑弄得残破不堪,就如被风肆虐过的丛林,摧枯拉朽,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陆崇明非常头疼,躺在一个活死人的身体里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能动不能说,除了两只眼珠子还能转动一下之外,他全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换了一个意志稍差一点的人,绝对会受不了的疯掉。
而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之后的现在,也几乎没什么耐心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断的调动真气,努力尝试,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还是有些进展的,也多亏了这些小小的进展,否则就是意志在坚毅的人也要崩溃。
而这也多亏了当初在铭源府学习的那些内修法门,不然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他本身修炼的《斩元诀》太过霸道,不利于疗伤,所以他现在所修乃是当初为帮太子长琴调养身体所看过的一些养生法门,可惜他当时专注于修炼《斩元诀》,对这方面研究不深,仅限于看过而已,而且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若非他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连想都不会想起。
如今内忧外患,傅瑜佳几人虽然暂时不会对他们父子二人不利,但世事无绝对,一旦原随云的谎言被拆穿,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绝对会杀人灭口。
他自己也就算了,虽然有些窝囊,但至少能回去或者去下个世界,但那孩子,死了也就只能是死了。
陆崇明狠狠地拧起眉心——如果他现在还能拧眉的话——他忽然想起了玄清,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几副丹药下去,应该就能痊愈吧,他对那人的炼丹之术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咕噜噜,咕噜噜,清清楚楚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崇明心下一凝,然后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爬到他的胸口,出现在他的眼中。
虽然已经见过它几次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它,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机器人,但当那条触角碰到他的脸颊时,他才发现那是温热的,柔软的,不同于机器的坚硬冰冷。
主人不简单,就连宠物也是罕见的物种,陆崇明从未见过这种生物,那双红色的,无机制的眼睛,让他瞬间与那晚上杀死他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咕噜噜,咕噜噜,那东西在他胸口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时不时的拿触手碰碰他的脸,陆崇明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衣襟更是被弄得散乱一片,露出瘦了一截的胸口。
如果陆崇明现在能动的话,他绝对会立马坐起来,将那东西远远扔开,然后再吼一句:说人话!
他以为自己是它无所不能的主人么?神通广大的不但能够创造世界,还能听懂不知哪国的外星语?!
陆崇明眼神锐利的瞪着它!
对待杀死自己的“仇人”,他绝对是如寒冬般冷酷的,何况这个“仇人”,是真正的做到了让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简直是他死的最窝囊的一次,他能对着它有好脸色就怪了!
咕噜噜显然也是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了,似乎有些急,两只触手不断乱晃。
然后,就在陆崇明被他蹦的胸口发闷,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忍着的时候,它突然安静了下来,红色的眼睛看向房门的位置。
那里,有轻微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
咕噜噜咕噜噜,它收起触手,整个身子缩成圆形,然后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就不见了。
陆崇明睁着眼睛,上下左右的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那个圆溜溜的影子。
走了?就在他心下惊疑不定的时候,原随云已经掀开帘幕走了进来。
※※※
漆黑的药汁被一点一点的喂入他的口中,陆崇明只觉得味蕾间充满了药的清苦,望着拿着调羹喂得认真的孩子,他忽然心下有些感慨。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原随云亲自给他喂得药,他是个瞎子,年岁也太小,动作间难免生疏迟钝,开始的时候几乎每次给他喂完药,都要重新换一件衣服和床单,经过无数次实践,他的动作终于熟练了一些,但比之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依旧要差得多。
他喂得辛苦,一次又一次的摸索改进,药汁洒出来的时候,不知多少次烫红了一双小手,而陆崇明喝的也不舒坦,不是呛着就是烫着,而且一次又一次的换衣服也是一件麻烦事。
但就算如此麻烦,两人也没有改变的意思,陆崇明是没有反抗的权利,而原随云罕有的固执己见,执意自己动手不给其他人代劳的机会。
陆崇明心中隐约清楚,对方或许是在保护自己这个父亲,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加害吧。
又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啊!
喂完了药,原随云认认真真的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将碗放在一边,盘膝坐在床尾,开始他每天的功课——打坐练功。
陆崇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惊讶,整个人淡定无比的用眼角看着闭目调息的人,他猜测,或许是原主见儿子天资聪慧,早早的就将武功心法之类的教给他了吧,而看傅瑜佳等人的情况,显然是完全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放心的任由原随云行动自如了。
原随云每天喂完药之后,都会在他房中打坐练功,或许整个无争山庄,他的这间房间是最安全,最不让人在意的房间吧,毕竟一个废人而已,大概傅瑜佳等人早已将他抛到脑后了,所以这也是原随云能够安心的在他这里修炼的最大原因吧。
陆崇明微微垂下眼帘,控制着体内的热流慢慢的调理经脉,然后大脑开始转动起来,想着能够逃出去的办法。
在他看来,无争山庄绝非久留之地,狼虫虎豹太多了,而且他这个庄主现在倒了下来,少庄主又年幼,随着时间推移,山庄或早或晚都会落到傅瑜佳等人的手上,他可没忘记,傅瑜佳可是还挂着原东园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身份呢,这只会给他掌控山庄带去更大的便利!
所以,一定要让原随云离开无争山庄。
可问题就出在到底怎么带他离开呢?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陆崇明很头疼。
房间中很安静,两人之间各做各的事情,各想各的心思,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气氛却是很和谐。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很平静,如同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陆崇明的视线中除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哑仆,和每天来看他,给他喂药的原随云之外,就在没有其他人。
每天两次的苦药并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任何好转,陆崇明清楚,原随云或许也清楚,但对方却依旧固执,端来的药没有一天停过,可能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慰藉而已,一旦一朝一日,他停止了喂药的举动,就是真正的死心的时候吧。
平静的日子日复一日,流逝的飞快,很快的就过去了大半年。
陆崇明日夜苦修不是没有成果的,剧毒一点一点的拔除,体内破损的地方也在被一一修复,如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复原到了怎样的地步。
傅瑜佳等人更加不会想到,他那具不死不活的身体有朝一日竟会有愈合的希望。
这一日,当陆崇明刚刚从调息中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原随云走了进来。
他步伐轻灵,较之往常多了一些急切,行走间毫无停滞,一点都没有眼盲之人的磕磕碰碰。
原随云在他床边坐下,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指,陆崇明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脸上隐隐的,几乎要隐藏不住的兴奋。
然后,他就听原随云开口,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道:“王泽擎死了!他终于死了!我们的仇人少了一个!”
陆崇明一惊,下意思的皱起眉头,王泽擎此人虽然性子高傲,经常用鼻孔看人,所以人缘差得要命,但他一身武功却不是假的,而且还会些用毒的本事,要不然原主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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