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画屏
康熙知道太后一贯喜欢温驯性子的小辈,兆佳氏在她跟前颇得眼缘,如此一说康熙眉头也不由松快了些,笑着点头道:“皇额娘说的极是。”
胤禩瞧着康熙的面色,刚刚舒了口气想着这事儿终是可以过去,却没想到胤礽在那又阴森森的开口道:“八弟虽然有手伤,不甚灵便,不过心思却是极灵便的。”
胤禩深吸口气按捺下心头怒火,微笑问道:“二哥此话何意?”
“无意,不过是瞧着八弟同四弟朝夕相伴,感情甚笃,二哥羡慕罢了。话说回来你们二人这情分真当是好的,就连刚到了畅春园,也要在一处密聊多时呢。”
“二哥今晚话怎么这样多,可是菜不够可口,酒不够入味么?”胤禛轻轻一哂,不以为然的举杯道,“若论起兄弟情分,弟弟对众位兄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这户部同他的工部有诸多细节需要通气商榷的,这才私下处的多些,更何况我俩的府邸还是邻居,亲密些也不足为奇吧?”
胤礽不再言语,只悠悠一笑端起酒盏,整个人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黑亮亮瞳仁中尽是阴谋和算计。
康熙亦是不语,吃了一会儿便和太后均说乏了,先行回去了寝宫歇息。待康熙走后,胤禩走至胤礽跟前,笑着同他低声道:“二哥这般留意弟弟的动静,弟弟可真是好生感动。只是二哥莫要忘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啊。”
胤礽似是听了什么极大的笑话,抚掌大笑道:“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信什么报应不成?既然八弟心思如此纯善,那为何不堂而皇之的放弃对那位子的觊觎之心呢?”
胤禩十分坦然道:“二哥瞧见了,我如今一届残废之身,哪儿还有什么力量能与你相抗呢?二哥实在是太过抬举弟弟了,弟弟也劝你一句,莫要将心思皆放于这些上头,毕竟,能讨得皇阿玛喜欢那才是最要紧的,二哥说是不是?”
胤礽冷哼一声,面上已无笑意,“你自己不去争那位子,是因为你身后有老四。你和他,根本就是一样的!拿这话来哄我,真当我是老大么?我可没他那样愚笨不堪!”
胤禩轻轻吁了口气,摇头道:“二哥,你一向是睿智精明的,可现如今……”
胤礽冷笑,“不必多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来一贯如此,既走在这条路上,便没有后悔药来与你吃!”
两日之后,是夜,胤禩至寿萱春永殿外,同梁九功道:“公公,劳驾通传一声,我要面见皇阿玛。”
梁九功似乎颇有些为难,“夜已深沉,皇上只怕歇下了。”
胤禩却十分执着,“请公公通传一声,此事事关重大,有劳公公了。”
梁九功执拗不过,只得进去通传,再出来时同胤禩恭敬道:“八爷久等了,皇上让奴才请八爷进去。”
“多谢公公了。”胤禩微微含笑点头,快步进了内殿,只见康熙披着寝衣站于窗前,头也不回的问道,“有何事禀报,这样晚非要见朕?”
胤禩微微低头,径自跪下俯首道:“儿臣自知不该饶了皇阿玛休息,此事儿臣甘愿受罚。只是事出突然,儿臣实在不敢不禀奏。”
康熙眉心一动,转头问道:“何事?”
胤禩静静的俯着身子,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是当朝太子胤礽,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之事!”
第8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康熙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平常的事一般,若不是寝衣下那十指紧攥有些微颤的手,还真让人以为胤禩方才不过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语。他静静的盯着胤禩瞧了片刻,沉声道:“你起来吧。”
康熙说罢之后便走至炕桌旁坐定,复又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次。”
胤禩心中亦是有几分忐忑,低首缓缓道:“儿臣得到密报,说是二哥他……交结权臣,网罗能人贤士,同他们以权谋私,意图行忤逆谋篡之事。”
康熙的声音依旧十分沉稳,带着一点淡淡的情绪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密报?可有凭据么?”
“何先生前阵子去江南之时,不巧遇上了原先京里头的一个伶人,那人本是京中名角,可不知为何却忽然销声匿迹。何先生与他攀谈之下得知,此人原本竟是太子的心腹,太子当初被废之后,这伶人便也一蹶不振。如今他日子仍旧凄清苦楚,为求自保,写下了一份与太子密谋来往大臣的名单。何先生见事关重大,一刻不停的派人送了过来,儿臣不敢独自处置,只好交由皇阿玛圣断。”
康熙的手指搭在茶盏盖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空旷的殿内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可听的一清二楚,不远处的更漏一点点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空幽静默。
半晌,康熙才开口道:“那名单你可带来了?拿来给朕瞧瞧。”
胤禩赶忙从怀中取出呈上,这东西不是旁的,正是当年柳梦蝶亲手写下的那一份血书。胤禩在上头小心觑着康熙的脸色,低声道:“那伶人说以笔书之不足以为信,遂以血代墨。”
康熙执着这卷血书缓缓看着,越是看下去脸色就越发难看,到后面简直就是阴郁沉沉了。“这个混账……”康熙低声咒骂了一句,忽然发狠的将血书向桌上一扔,面色虽瞧不出什么怒意,可是这人愤怒到顶点之后,反而会显得平静几分。
康熙如今,便是这般。
胤禩见状连忙跪下劝道:“皇阿玛请息怒,若是皇阿玛再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可就真是儿臣的大罪过了。”
康熙皱着眉头摆手道:“和你有什么干系,起来起来。朕给他荣宠优渥三十载,谁知他竟如此大逆不道!枉朕当初想着他是受了胤褆的巫蛊诅咒才失了心神干下错事,如今看看,当初实在是一点儿也没冤屈了他!这个不孝子!”
胤禩在下头沉声劝道:“皇阿玛,儿臣递上此物并非是为了构陷太子或是挑拨离间,只是儿臣便再是无能,也不忍眼睁睁看皇阿玛被奸人所蔽,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是二哥他虽然做下错事,他这人本性却一直不坏,还请皇阿玛宽而贷之吧。”
康熙眸子忽而闪过一道极凌厉的光,怒道:“你现如今还要为他求情不成么?前两日那晚宴之上,他字字句句无一不是针对你而说!你方才说什么挑拨离间,朕看真正意图不轨想挑拨离间的人就是他。朕这些年不说什么,却不是朕糊涂了!当年你舍身救朕,一刻不曾犹豫,便是只冲着你这一份赤诚之心,便断断不该让你白受这份栽赃!”
胤禩俯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个头道:“儿臣当初护驾,虽有君臣之情,可更多的却是父子之情。此乃人之本性,皇阿玛心中念着儿臣的好,儿臣感激涕零。只是儿臣却也从未想过以此邀功,皇阿玛明察。”
康熙此刻怒意似乎有些许平复,点头道:“你的心意朕自然明白,不必多说。”
胤禩仍是跪地不起,沉声道:“儿臣今晚拿着这东西呈给了皇阿玛,来日必定有人在后非议,儿臣只是一心为皇阿玛着想,此生便如当年誓言一般,如有二心,天诛地灭!倘若日后有人在皇阿玛跟前进献谗言,儿臣只求皇阿玛定要给儿臣一个公道才是!”
胤禩心中明白,他今晚给了康熙这东西,康熙现如今盛怒之下想不了太多,只是若他怒意过去了,恐怕会对自己多加怀疑和猜测。既然已经走了一步,那便须得将后头的道路铺的更殷实才好。能扳倒太子只是其一,力求自保才是这更为关键的一步棋。
康熙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可是怕朕猜疑你么?”
“儿臣不敢,儿臣只怕再有奸险之人构陷,令儿臣身陷囹圄不得分说。”胤禩的头埋得愈发低了,声音有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儿臣如今已算是半个废人,打小没有的心思如今更是不会有。只愿能辅佐明君,做一世能臣,便是儿臣如今心中最大所想了。”
康熙听罢了他这一番话之后,眉目之间不由也有几分感慨之意,长叹一声道:“若是朕个个儿子都能同你这般作想,朕就当真老怀安慰了。这东西留下吧,你的话朕心里有数,不必忧虑。”他顿了一顿,又沉声道,“夜了,退下吧。”
此后几日,康熙并未又任何异样之举,仍旧如往昔一般。只是康熙本欲在畅春园住上月余,却不知为何提前了约莫十日起驾回宫。因太后还在畅春园内,康熙下旨命皇太子胤礽留守此处,奉太后凤驾,自己带了胤禛与胤禩二人匆匆回宫。
康熙回京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罢黜了当时的九门提督托合齐,将其打入狱中。其后先是申斥了耿额、齐世武、鄂缮、迓图等人,三日之后又将托合齐以沈天生案中贿罪判绞死,耿额、齐世武亦被判绞死之刑,鄂缮夺官幽禁,迓图削宗籍,入辛者库守安亲王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满朝文武俱是一阵惶恐,然而胤禩心中却知,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序章罢了。此时此刻的所有一切,也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真正的重中之重,却还在后头……
康熙随后便命佟国维之子隆科多任九门提督的差事,又命一等侍卫鄂尔泰带兵前去畅春园护皇太后凤驾。鄂尔泰奉命即刻启程,畅春园而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胤礽收到消息之时,已是为时太晚。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三十,皇太后回宫当日,康熙便昭告众人,“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随后便将胤礽废黜幽禁於咸安宫。至十月十六日,康熙再次将废皇太子事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
康熙同胤礽之间的父子之恩,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断了个彻彻底底。自再度废弃太子之后,康熙闭口不提议立太子之事,群臣心知肚明,康熙这是对太子彻底死了心,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引火烧身。然而转年还未出正月,皇太后一直缠绵病榻的虚弱身体终于油尽灯枯,于正月初七日薨于宁寿宫。康熙悲痛之下,每每总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至正月十三日,康熙亲自赴宁寿宫奠酒致祭。眼前宫殿模样依旧,只是太后却已驾鹤西游,一时间大为哀恸,俯身痛哭。
康熙同这位嫡母感情一直甚好,心中悲痛无可言喻,加上先前魏东亭之死,以及再度的废弃太子,康熙年迈的身体终于不堪负重,在太后过世还不足半月之内,便一病不起了。
昔日的华美宫殿,奢靡阆苑,只消数月的光景,便可变得如此破败不堪,四处都散发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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