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天的海
“因为开枪的是你。”按住伤口,十夜平静地回答,在他的角度,能看见那个青年纯黑的双眼,带着天际雷鸣欲来之前的那份宁静,沉暗如万物尽毁的宇宙空间,让他些微的不安。
他怎么会不知道楚轩压抑的激烈,这个人一点也不懂得如何为开释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扛起新人类小队,我们会继续做你的臂膀。”
十夜温言道,“楚轩,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好的。”
他看着他走远,眼神有着自己也不自知的,失神的意味。
凡人的智慧,如果智者放弃思考,屈服于现实,就和你们凡人没有区别了……
将这句话封杀在雪地里,只留下莫名的惆怅。
楚轩看着十夜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盖,追出几步,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久以后,当他把整个世界为那个人准备好,那人却已走远。
走到他无法触摸的地方了。
那个虚无的,连死亡也不存在的地方。
十夜坐在珠穆朗玛峰顶,看着那个金色的大光球。
沉黑色的手枪在他指间转动,散发出隐隐的硝烟味。他朝主神开了不下十枪,不过结果只是证明了这个主神不过是投影。
『小弟,在这里玩打靶游戏吗?』温润清澈的男性嗓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身为覆盖星际联邦的精神守护结界的中枢,斐越有着无人能及的心灵能力。
『楚轩好像有个大计划,急着实行。』
『什么?』十夜一愣,斐越的意念透着沉重:
『你知道,目前我们遇上的怪物都出自我们世界的恐怖片、漫画、电影这些题材,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想象世界,那么那个敌人塑造这些幻想怪物的能力从哪里来?楚轩把这种力量定义为‘愿力’。通过又夏和我长期以来同盖亚意志、阿赖耶识的沟通,已经证实,两个宇宙之间存在一条通道,名为‘根源之涡’,敌人掌控的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意识流。』
那缕思波浮起叹息:『你算算,那样庞大的流量,我们穿越者的一点愿力,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楚轩恐怕有什么大动作。小弟,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他对你……』
十夜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因为他看到一个身影降落在他面前的雪地上,静静注视他。
楚轩一直是那身深黑高领的军大衣,戴着黑色金徽大盖帽,漫漫而来的日光在他身后铺展开淡金色的辉光,满地尖冰厚雪仿佛都温暖起来,十夜不禁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一夜,露出微笑。
“楚轩。”
黑衣军人眼神一动,看着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他还记得那个破晓的早晨,异世来的少年懵懂而用尽全力地在废墟间生存下来,冷冽的眸迎视他,带着渴盼。
他想着长久以来他们的相处,那些足迹、烟火和语言……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想表达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塞得他心里满满的,都要溢出去,可是他表达不出来。
最后,清冷的声音机械地响起:“斐上校,你翘班了。”
十夜做出抱歉的手势:“怎么你来捉班啊,上将先生,反正你们的实验我又听不懂,就出来撒欢一下嘛。”
“你说,你会保护我。” 楚轩不依不饶,声线清晰而坚定地说明某个事实。
所以,他应该待在他身边。
十夜脸上忽而有些发热,那天他抱着楚轩逃到隐蔽室里,因为黑暗,脚下不小心绊了一跤。
怀里的身躯被他压在下面,他赶紧抱起他,唇隐约擦过了什么,柔软的,微凉的……
呀呀呀赶紧忘掉!他是要讨老婆的,又夏最近松口了,可能就会答应当他的女朋友,要守住啊!
十夜暗暗开足马力对自己催眠,然后撑起一个诚意十足的笑容:“当然当然。”随即,他又轻松地笑起来:“我们是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些漫溢不出的东西突然平静下来,楚轩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似冬日严寒里一缕斑驳的日光。
这句话跨越时间和空间地回响着,从来不得以真正表达斐十夜对他的意义,但又好像概括了彼此都未明白也再没机会说出口的一切。
十夜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黑钻般的眸神采飞扬,喜马拉雅上的天空是神境般的蓝,泛着微微的红,无边无际。
“楚轩,我们走吧。”
审慎思虑后,楚轩决定前往根源之涡。
这是有相当危险性的行动,他很明白,不仅仅是突破这个宇宙的规则,而是将两个宇宙的法则都引导归拢到他手中。
这期间,他有尝试吸收各个平行世界的信息,找出其中的规则并解析。可惜,多元宇宙太大了,他也不可能漫无目的地寻找主神终端。
而且,来不及了,明天又有任务,十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如果借用安又夏的身体,就可以直接到达根源,掌握那无限之力!
他会在时空夹缝留下一半灵魂,作为一旦失败的备份,并且将长久以来研究的武器正式解封。
生物兵器,SOLA。
这是用量子理论构造的微细胞半智能生命,可以无限繁殖修复,甚至能进化到拥有自我意识。包含了一个他还未完善的构想——使徒计划。使徒,只有肉体没有灵魂的载体,能根据设置好的线粒体程序自动摄取合适的基因,孕育出理想的,顶阶基因锁的存在。
想了想,他打下一行权限:允许挑选适合的灵魂进入身体。
输完,他莫名地想起一个情景,然后捏着衣袋里十夜的勋章,像握着什么坚定的护身符那样。
那天参加完郑吒的丧礼,他看到黑发上校抱着那个红发少女,轻声不住呢喃:又夏又夏又夏……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心里的情绪,是什么。
“安少校,我要借用你的身体,这是任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又夏低低一笑:“可以。”
他不喜欢那个时候安又夏的笑容,像看透了什么,带着微微的同情和叹息。
出发的早晨,他最后一次见到十夜,记得阳光慢慢穿过窗扉,照得他的睫毛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