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夕是大头喵
老爷子抬头看宋真一眼,就在宋真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他指了指棋盘道。
“真真,该你下了。”
*
而彻底让宋真安定下来的,是伴随庭审日期的通知,网络上紧跟的舆论。
第三科研院要追溯庄卿的案件一出来,社交平台上大多是谴责的声音,认为三院忘本,觉得佟柔对死去的朋友赶尽杀绝,有悖道德。
这讨论没被任何人引导过。
直到庭审日期的确定。
而这一天,不仅日期被确定了,受舆论影响和国际压力,整个庭审对外公开的同时,还是对全国直播的。
换言之,追诉罪名、证据,都将被公布的同时。
法官的态度,还有原告被告方的反应,都将一览无余。
而公布引起热议的这晚上,三院率先,用一个视频,换下了他们网站首页对宋真的致歉书。
同时第三科研院的各个平台账号,都搬运了这个视频。
这个视频倒是没有引发高声量的讨论,与之相反的,引起的是沉默的转发。
是让全社会都为之缄默的视频。
内里没有一句话,但是太沉重,实在是太沉重了。
视频里,记录了当年临床实验之后的一位受害孕妇,在腺体被毁之后,这二十多年里,在第三科研院的帮助和记录下,真实的生活点滴。
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到前几年,骨瘦如柴的模样。
腺体对现代人非常重要,被毁后,身体健康会不断的出问题,大大小小的毛病都冒出来,同时对药物极其敏感,药物一旦超标,就会引发其他的问题……
视频里最后一帧,细雨天,黑白墓碑沉默伫立在陵园之中。
墓碑之上,书写着当事人的姓名。
她的家人沉默的站在墓碑前,留下了一束鲜花。
发布次日,宋真在科研院沉默的看完了整个视频,关掉了。
左甜也看到之后,担心宋真,跑来找她,就看到她站在腺素科落地窗前,双手揣在实验服里,静静的平视着窗外远方。
“真真,你在看什么呢?”左甜忐忑。
宋真却突兀道,“马上就要正式庭审了。”
蓦的伸手出去,在窗外虚抓了一把,宋真轻声喃喃,“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06章 颠覆
第三科研院发送的视频,没有声音,全程都是轻音乐配音,和文字解说。
最后一帧的墓碑,色调调成了黑白双色,那束鲜花在页面下也变得灰扑扑的,仿佛代表了墓碑里女人的一生,也是从这般斑斓鲜活,变得死气沉沉,再溺毙于时间长河,消失在天地间。
视频引发了全网的缄默。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宋真知道,竹岁也清楚。
更甚者,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佟柔,更是明白。
这个视频之后,当年参与阿尔法临床实验的孕妇便再度进入了公众的视线,不过这一次,她们不再是以单纯受害者的姿态,而是作为单独的个体,作为曾经鲜活的生命,被大家关注讨论。
三院引发了那么大的关注量,有了流量,后续都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自然有大量的媒体、自媒体、平台,争相去寻找,探访当年孕妇的后续。
于是不出意外的,除去这个视频,当年更多的受试者现况,一一暴露在公众视线里。
有当场死亡孕妇的家属,述说对她们的思念,缅怀。
有同样腺体被毁的孕妇,除了一个住在ICU里苟延残喘的以外,另一位和视频中的一样,已经化作一面伫立在陵园中的墓碑,于星月之下,保持着亘古的沉默。
再往后,就是腺体受伤和单纯流产的孕妇了,这部分受试者相对情况好很多,腺体受损的孕妇还有一个每月都需要去医院进行相关治疗,流产了的孕妇们,则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随着她们信息披露,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讨论。
对当年的阿尔法临床实验一事的讨论,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现在所发生的,和当年所鼎沸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宋真讨论看得少,因为当年的舆论已经探讨得很彻底了,现在旧账重提,在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情况下,来来回回,不出就是那些。
但是她会看披露出来的孕妇现状。
有一个采访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多到竹岁都注意到,不能理解,但是又不太敢问,怕触碰到宋真内心敏感脆弱的地方,问坏了。
这是个短视频,内容很简单,是问当年的受试者后悔没有,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还会不会申请成为阿尔法临床实验的受试者。
这个孕妇回答没有犹豫,“会吧。”
“我的身体情况,当年这个临床实验就算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这孕妇是一位急性孕期信息素紊乱症患者,从紊乱发作到结束,只需短短半日,而这个时间长度内,医生没有任何办法,对其紊乱进行有效的干预和疏导。
“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想留住我的孩子啊,谁又能选择拒绝呢,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就顺其自然的再次经历流产,而不想在既定的命运前,抗争一下吗?”
这个问题把提问的记者都问住了。
孕妇脸上也没有多少当年事件留下的阴霾,她也是世家的人,出身好,现在的生活过得也不错,能从她身上看出来。
“流产后,我和全国很多的民众一样,也怪过庄老师。”
“但是慢慢我就想开了,本来我也是留不住他的,庄老师没能帮到我,同意书也是我亲手签字,没人拿刀逼我,赌博都是有风险的嘛,硬要怪的话,就怪命吧,说到底,还是我和孩子没有缘分,而且现在这个生育率,这是……谁来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一分惆怅,三分微笑,她的表情将遗憾诠释的太到位。
这视频之下,无数个流过产和没有生育能力的人,进行了回复。
大同小异,认可孕妇话的同时,对社会现在的生育率现状,或多或少表达了绝望。
被命运扼住希冀的绝望。
这不只是压在全国人民头上的阴翳,更是压在全球人口心上的沉霾。
如鲠在喉,挥之不去,摆脱不了。
*
庭审前一天,宋真想到了竹岁上次调解后说的话,临睡前小心翼翼的再次告知她。
“要是庭审结束后,如果我再被相关部门带走,你不要担心。”
“只是如果,概率很小。”
毕竟只是一审,估计什么都不会当庭判,大概率,听证之后,会休庭,择日再审。
内心忐忑,得到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竹岁想也不想道,“你不会。”
宋真一头雾水,竹岁按着她脑袋,闭眼道,“别想了,我说不会就不会,睡吧。”
“明天还有庭审,得休息养足精神,别说话了。”
“……哦。”
不是很明白,但竹岁向来是让人放心的,宋真沾上枕头就犯困,眼睛一闭,还真的心大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起来,宋父给她们做了早餐,直播的软件业已在电脑上打开了,准备到点了在家观看。
宋真和竹岁吃完早餐,穿戴整齐,再听过宋父最后的叮嘱,便出发了。
*
一大早,许安白拿了科研院的内用药,按响了一户小别墅的门铃。
蒋晓来给他开的门,眼眶深红,眼下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
许安白将药递出去,蒋晓接过,“谢谢,麻烦你了。”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听说,被他爷爷生气,拿鞭子抽了,真的?”
蒋晓低头,笑了笑,也不避讳。
“对啊,让他别提了,非要说,也不看看昨天是什么日子……”
话到尾巴,又消声了,垂着头极为难过的样子。
“你先去给他上药吧,这个见效快,给军人用的,早上爬起来看到你半夜发的消息,特意打电话找人从实验里里面挖的,去吧。”
蒋晓进卧室了。
这里许安白熟悉,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在客厅坐了下来。
坐下来,问佣人,电视能不能联网,他要看一个庭审,佣人愣了下,点头,给许安白张罗。
等蒋晓再从卧室出来,眼睛又是红的,看起来有些颓丧。
这头电视刚连上网,许安白已经在等庭审了。
“庭审,你什么时候关注……”愣了愣,蒋晓反应过来,“不会是我们国家最近三区联审的那个案子吧?”
“就是那个。我看看。”
蒋晓:“今天应该出不了结果吧,这种大案子,初审之后,法官开好久的会,才会再次开庭。”
“嗯,应该。”他也不是奔着结果去看的。
蒋晓也意识到,拍了拍脑袋,“你喜欢的那个Beta今天也会出庭是不是?”
许安白:“她有名字。”
叫什么却不多说了。
扫了蒋晓一眼,许安白:“他怎么样了?”
“睡了。”
许安白扬了扬下巴,“忙活一晚上了吧,你不去休息下?”
蒋晓失神一霎,苦笑,“心头有事,暂时睡不着,我陪你看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