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她没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幼儿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不由得更加高兴,想着要给狼崽起个名字。
虞归晚才好转的脸色又黑了,怎么还要起名字?答应养在屋里已经是她的最大让步了,幼儿怎么还得寸进尺,是拿准了她会继续退让?
她不悦道:“随便叫就行了,驴粪蛋,羊粪蛋,狗剩,大花,村里的大黄狗也是这些名字,它以后要合群也得起这样的名字。”
“行,你要觉着好那它以后就叫虞大花,要么就叫虞狗剩。”幼儿没好气道。
“……为何要跟我姓?”
“总归是咱们养的,不跟你姓,跟我姓也成,叫随大花随狗剩。”
虞归晚深吸一口气,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想起个什么名?依你还不成吗。”
幼儿哼了一声,开始搜肠刮肚为狼崽取名,写了几页纸都不满意,直到灯烛快要燃尽了才挑出三个让虞归晚选。
“你瞧着用哪个好?”
在旁边百般无聊玩刀的虞归晚用刀尖指了指其中一个。
幼儿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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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六花,你有名儿了,虞六花就是你的名儿,记住没?”
一大早廖姑就过来将呼呼大睡的狼崽从窝里抱出来,告诉它终于有名有姓这个大好消息。
眼睛都没睁开的虞六花肚子饿了,嘤嘤哼唧着要喝奶,哪里听廖姑在说什么,而且它也听不懂,它就想喝奶。
虞归晚选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比虞大花好不到哪去,也值得幼儿费心想那么久,还不如就叫虞大花。
她不通古文古诗,自是不知道六花取自‘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这一句,形容大雪纷飞的美景。
狼崽通身雪白,以‘六花’为名也贴切,幼儿十分满意这个名字,对虞归晚认为跟‘大花’差别不大则选择不理。
知道虞归晚今日要去县城办事,幼儿翻箱倒柜找出那件狐狸毛披风,又逼着她多穿两层袄子,见她不肯,嫌累赘,便板起脸训道:“外面的天阴沉沉吓人得紧,风又大,你只在里面穿件夹袄就要出门?没见婆子进来说外面冷,人出去一会子眉毛都挂霜?你若不肯穿,我哪里肯放心让你出门,快些穿上。”
虞归晚穿的不情不愿,脸色臭得很。
今年冬季确实比去年冷,虞归晚一行人进城市还看到衙役在往外抬被冻死的乞丐,城门口也开始有流民,问过高脚才知道这是从偏关来的,东辽人冬季在边境增兵,已经烧了数十个村庄,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无处可去,只能来河渠,没撑住的已经死在了路上。
这让她想起阎罗娘让黑鹰带回的消息:东辽异动,多半要打了,你多招些人手自保。
要打仗的消息从去年就在庶州百姓中传开了,闹的人心惶惶,后来一直没见有动静,百姓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但虞归晚知道这仗迟早都要打,阎罗娘提醒的没错,她确实该多招些人手。
她对葛大娘耳语一番,后者点点头,很快脱离队伍去办她交代下的事。
中人帮她留意的铺子临街,位置很好,还有个小后院,但不是连着铺子出租,里面原住了一户人家,中人说若想一起租,他可以跟主人家说,那本来也是租户,虞归晚要是愿意多出些钱,房主自是愿意租给她的。
虞归晚心思一动,先问:“里头住的什么人?”
“是一对老夫妻带一个幼女,原来杂货铺的老板见她一家三口可怜,就让他们在铺子里干些粗活,给点工钱,也勉强能糊口。”中人恭敬答道。
“手脚可勤快?人品可靠得住?”
中人也是人精,立马答道:“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干活也麻利,左右两边的铺子掌柜伙计都知道,您可再打听打听。”
“若这样,后院我也租下,也不用叫他们搬,你去问他们可愿意受雇于我,白天干活,夜里替我看守铺子。”
村里能腾出的人手有限,也不能日日都在两地来回,她一开始就打算在县城招人,如有现成的自然好。
中人进去把那一家三口叫出来,看着确实老实。
虞归晚满意,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办齐手续,这间铺子就正式改头换面变成南柏舍的杂货铺。
她也不讲究那么多,还要选黄道吉日再开门,耽误事。
隔天就让人从村里把羊脂皂运过来摆上,一起的还有大桶的奶茶,是用羊奶和茶叶熬煮出来的,不放糖,做的是咸口奶茶,放炒黄米、黄油和撕成条的肉干。
这是南柏舍的商队跟草原深处的牧民学来的吃法,价格不便宜,却十分受往来商人的喜爱,大雪天喝一碗这样热乎乎的咸奶茶可是件美事,所以排队要买的人很多,奶茶很快见底。
羊脂皂也是头一份,商人嗅觉敏锐,立马就收走大批,打算往南贩卖。
第二日若不是阎罗娘那边的羊奶及时送到,南柏舍可就供不上足够的羊奶了。
送货来的就是之前在偏关小镇安顿程伯祖孙的敦实冬瓜,一脸的憨相,谁能想到他竟是阎罗娘手下最心狠手辣的匪头之一。
冬瓜抱拳行了礼,才道:“我们大当家特意让我给虞师傅带个信儿。”
第043章
府城。
将消息送到的黑鹰扑向早已准备好的鲜肉, 凶狠撕扯,狼吞虎咽。
妙娘取出竹筒中的纸条,看过后转给一旁的陈妇, 道:“不能再耽搁了,家里让咱们尽快回去。”
半月前她们就该启程返回河渠县的,只因府城内混入了东辽细作,全城戒严,官兵更是对往来商旅严格盘查,稍有嫌疑的都抓起来。
她们虽无嫌疑,但想出城也不容易,这才耽搁到现在, 眼瞅着到了腊月, 离过年也不剩几天,她们也想早些回家,和家人团聚。
陈妇:“桃香怎么办?”
桃香就是先前投井被她们救下的可怜姑娘,现在薛宅当丫头帮她们探听消息。
薛家仗着大皇子的势,放任家中恶仆欺男霸女, 强占他人田地,杀人一家数十口人, 真是胆大包天, 无恶不作, 更与当地官员勾结搜刮民脂民膏, 贪了朝廷下发的救灾银, 嚣张至极,却无人敢管, 连镇守庶州的九王爷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不知虞姑娘为何突然让她们听从幼儿姑娘的指派,专为来庶州打探这些, 但她们能有今日都是托了虞姑娘的福,虞姑娘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再者,薛家干的这些勾当也让她们恨的牙痒痒,若不是怕坏了虞姑娘的事,她们都想夜里潜进去一刀宰了姓薛的。
先前家里来信让她们想办法搜集薛家作恶的证据,她们打听了好久才找到几个被薛家迫害的家破人亡的孤女和老人,都妥帖安置在隐蔽的小院,就等能出城了就带回南柏舍。
这些人和桃香一样,都愿意揭发指证薛家的罪行。
她们要走,留桃香一个人在恶徒的巢穴,要有个什么事都没法施救,所以她们想带桃香一块走。
为了钱在替桃香往外传消息的守门婆子也把陈妇的话带进去了,桃香若想离开,她们可以想办法再使些钱给薛家管事的,不过是个粗使丫头,随便寻个理由发卖出去也不是多难办的事。
可桃香却不愿,还让婆子给陈妇带话,让她们别惦记她,她能顾好自己。
家里的命令拖不得,妙娘等人也无法,只得收拾东西想办法先出城,带着人一路往北返回河渠县。
途中遇到从河渠来的商队,两队人马有过短暂交流,得知她们来自南柏舍,对面领队的笑容就更真了几分,跟她们说起近些日的新鲜事。
“你们南柏舍的杂货铺可不得了,稀奇的好东西真多,别的不提,就说那个元宝羊脂皂、润肤脂、擦手油,光是县城的富户家眷就抢着买,我们想拿到货可都得天不亮就在门口排队,有时还排不着,货卖没了!”
领队才说完,又有另一个行商接口道:“你说谁在寒风大雪中站半天还能受得了?嘿,杂货铺的掌柜也有招,门口架起大锅熬煮羊奶,做咸奶茶,这东西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听说是从关外牧民那学来的,里头放了炒米,黄油,肉干,一碗咸奶茶的价钱换到别处都能点三四个下酒菜了,不过这也值,喝一碗咸奶茶能顶一整天,只要羊奶和炒米会便宜些。”
离家将近两个月,她们只从信中得知虞姑娘在县城开了个铺子,至于售卖何物却不清楚。
听商队如此说,她们也好奇,快马加鞭往河渠县赶,风雪都让她们抛在了身后。
随她们回来的人抱团缩在马车中,怀揣着对薛家的恨意,就算前路再艰难,他们也要撑着走完,一定要亲眼看着薛家败落,薛家父子不得好死,自己才能咽气,到了地府也能向被薛家害死的亲人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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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鹰提前送回消息,虞归晚知道妙娘她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
程伯和佟汉也让黑鹰送了消息回来,他们已到麒麟城,带去的货物已经全部卖空,价格比在庶州府翻了十倍不止,还供不应求,并说他们正在寻合适的铺面,恐无法回南柏舍过年,家中就托她帮着照看一二。
过年可是大事,就算在外行军打仗也是要过的,但虞归晚没这概念,幼儿也不指望她上心或能安排这些琐碎的事,便让小金方去将葛大娘喊来,吩咐她带些米粮往佟汉等人家中走一趟,言明他们为何不回来过年。
“再去后厨跟余姐拿些糕点和肉,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就多留下些,就当是给他们的年礼,今岁不同以往,大家要和和美美的过这个年才好。”
“哎!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做。”葛大娘答应着。
幼儿笑道:“您老办事我自是放心。对了,阿秀姐姐的病如何?可要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自从那事之后阿秀就极少出门,只在家带孩子做饭,再做些绣活托相熟的小媳妇捎去县城卖。
葛大娘事情多,一时顾不过来,再者对阿秀之前做的事也寒心,便不如以往关心她,也不知她竟拖着病点灯熬油的做绣活儿,入了冬撑不住,咳了血才被发现。
急急忙忙请大夫来看,喝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人很消瘦,看着没什么精神。
“病症倒不显了,”提起这事葛大娘也叹气,“只是心里头的病难医,阿秀这孩子……唉!胆小,当初要不是受了那野汉的挑唆,也不会犯这种糊涂,村里人现在也不闲着说她了,可到底是心病,她自己想不明白,转不过弯来,大夫再高明也难治好。”
好好的人变成这样,幼儿心里也不好受,问道:“平日里她同谁的关系好些?开解开解或许能好起来。回头我也让人往村里说一说,别再传闲话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也值得天天拿出来说嘴。”
“姑娘心善。”
睡醒的虞六花仰着小脑袋哼哼唧唧,眼睛已经睁开了,很漂亮的湖蓝色,它不愿意自己待在窝里,划着还没能站起来的四肢往边缘爬。
幼儿将它抱到怀里安抚,又对葛大娘说道:“您老先去办了这件事,再顺道去戏班子住的那院看看,她们可缺什么没有,缺了就让人给她们送过去,羊奶可别短了,她们收养的那个孩子还小,没有奶喝可不成。”
“我晓得,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就这些了,您老去忙着吧,雪天路滑,您也当点心。”
“害!天天走,年年走,都习惯了,现在比以前好得多,今早虞姑娘还叫人铲雪,咱们从县城招收的流民现如今就干着这些力气活,搭了毛毡帐篷让他们在外村住,虞姑娘说等明年开了春,让外村那些表现好的搬到内村来,再腾出外村的地方给这些流民。”
虞归晚不仅让葛大娘招收流民,分批来到南柏舍后她还亲自管理训练这些人,不服?刺头?饱餐一顿就走?都别想,落到她手里,再硬的骨头都得乖乖听话。
这些流民也不是多穷凶极恶的人,不过是让东辽烧杀抢掠的没地儿去的老百姓,谁能给他们一个落脚处,让他们能吃上饱饭,他们就可以为谁卖命。
那日南柏舍的村民不过给他们煮了一锅野菜杂粮疙瘩汤,他们就跪下砰砰磕头,不少南柏舍的村民都红了眼眶,这些流民就是去年的自己,忍饥挨冻是什么滋味他们太知道了,如果不是虞姑娘好心收留,他们早成了路边的冻死骨。
当初村民们也觉得虞归晚凶神恶煞,身后总跟着十几只野狼,随时都可能往人身上扑,把他们吓的半死。
可转眼过去一年多,南柏舍变成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村,家家户户都是带青砖院墙的屋子,村外又有结实的高墙挡着,还有人守着村门,盗匪来了也不怕,村里的三岁小孩都能拉弓。
当初留下的村民没有被赶走,欠下的账早已还清,到了年底一合计,最少的手头都有百八十两银子,还没算家里地窖的肉,粮仓的秋麦、粟米这些,不都是跟着虞姑娘了日子才好起来?
细想想,若虞姑娘是个菩萨心肠,未必就能挣下如今这份家业,好人在这个世道混不开,狠人才行。
大批的冰箭、冰刺制出来,廖姑再也没有时间偷懒,天天都要和虞归晚一起对村民以及流民进行训练。
村庄周围也开始布下陷阱,禁止任何人再进山打猎,每次出村往县城的铺子送货的队伍都有身手好的人护送。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曾跟随商队出关深入草原的村民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们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都警告家中的孩子不要离开内村。
幼儿也忧心,晚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东辽真的要打过来?”一旦开战,遭殃的都是百姓,她虽是罪身,到底也是大雍子民,怎能不跟着心焦。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三,她的生辰,家中早已准备好明日酒席所需的一切,戏班子也将大贺戏练了又练,只等明日全村一同来看戏吃酒。
乍一听东辽大军异动,大战在所难免,她还哪有心思过生辰,河渠县离东辽近得很,大军杀过来都用不上十日!
虞归晚正犯困,闭眼将身边喋喋不休问个没完的人抱到怀里,拍了拍算作安抚。
“怕什么,我肯定护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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