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 第40章

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桌上的烛火燃尽,床帐内却依旧好景色。

抚开她额前的湿发,幼儿与她深情对望,“明日你教我骑射吧,别的不成,骑马总是要会。”

她勾着幼儿的乌发,“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冷,等开春天气暖和了些我再教你。”

幼儿却摇头,执拗要明日就开始学。

虞归晚也知道原因,两国交战,庶州不稳,幼儿不想让自己成为累赘。

她不能说从未将幼儿视为累赘过,这种话说出来连幼儿都不信,只是既然两人互通了心意,幼儿于她而言就是极其重要的,哪怕幼儿是个残废,她也会背着她走,也会护她周全。

她抚上幼儿的脸颊,小心的避开掌心的厚茧,只敢轻轻蹭过。

“好,我教你。”

幼儿满意了,倒在她身上,将她当成肉垫子。

“我重么?”

她东摸西摸,像是在确定什么,道:“太瘦了,要多吃点好长肉。”

幼儿唔一声,浅笑不止,“我从小吃的就不多。”

她煞有其事的点头,“虞六花吃的都比你多。”

那只巴掌大点的小崽子很能吃,每次都能舔干净一大碗羊奶,现在还没有长牙,若长了牙就能喂碎肉,长的还更快。

提起狼崽,幼儿也道:“它长牙了要喂生肉?”

“要是想保持狼的野性,肯定要喂生肉,并且要从小教它捕猎的本领,你要是只想把它养来当个暖脚凳,就让婆子把肉煮熟了喂它。”

“以前……”幼儿咬唇,眼底闪过一抹犹疑,“你也养过狼?”

她转开头,伸手撩起床帐,没有烛火,房内漆黑一片,似乎能透过层层黑暗看见自己来时的那个世界。

“没有,我养的不是狼,它们比狼还要凶狠可怕。”

幼儿的手在她的身上摸索,“这些伤痕……”

“是被它们抓的。”她淡声道。

幼儿一下子红了眼眶,捂住嘴,泪珠扑簌扑簌往下掉。

“它们只是伤了我,但我却把它们都杀了,算起来还是我厉害。”她替幼儿拂去泪水,轻哼两声,语气得意。

幼儿一时说不出话,只靠在她身上垂泪,没正经穿的肚兜都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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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戏班子到村里供吃供住了一个来月,昨儿唱完大贺戏也赏了钱,又多给了银子,比她们在县城唱堂会还赚的多些。

按理说她们今日就该离开的,葛大娘还提前安排了人手要送她们去官道,干粮和热水也是备足的,还有羊奶,可她们却提出想见虞归晚。

葛大娘警惕道:“银子都结给你们了,昨儿当面称的,你们还要见虞姑娘做什么?”

“大娘别误会,我们绝无讹诈的意图,只是想……”尤三姑赶忙解释,“我们是想去求虞姑娘收留的,我们不想走,想留下来,我们能唱戏,也能干活,有几个女孩儿还会拳脚功夫。大娘,请您老替我们跟虞姑娘说说情,让我们留在这吧,外头不太平,听村口的流民说偏关在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破关了,我们迎春班都是女子,在外面活不成的。”

葛大娘将手拢在袖子里,道:“我可以替你们去传这个话,但能不能留下可得虞姑娘说了算。”

“多谢大娘。”

“谢就不必了,我是看在你们这些女孩儿讨生活也不容易,可怜你们才同意帮这个忙,若能留下,自然也是你们的造化。”

葛大娘回去后立马就将尤三姑的意思说给幼儿知道,并赞道:“姑娘料事如神,她们果真不愿意走了。”

幼儿背靠大迎枕,腿上盖着小锦被保暖。

虞六花在她怀里睡的香甜,才喝饱羊奶的小肚子圆滚滚,随着呼吸起伏。

青葱般的手指抚过它毛茸茸的脑袋,捏着它的小耳朵玩儿,也没能把它从睡梦中闹醒。

“那就按先前说过的,还叫她们住现在的院子,只是不再给她们送吃送喝,她们也要跟村民一样干活,待过完年就让她们随商队出去,照旧唱戏,只是去哪里、往哪家唱,由我们说了算。要是同意这条件,她们就可留下,作为交换,我们也会护她们周全,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不叫她们受外人欺负。”

两人正说着如何安排戏班子的事,虞归晚掀门帘进来,脱了外面的斗篷,烤暖双手才过来挨着幼儿,逗弄呼呼大睡的虞六花,被幼儿瞪了好几眼都不停手,非要把虞六花弄醒,嘤嘤叫起来。

“你真是……”幼儿打了她手背一下,“说好今日教我骑射,结果一大早就跑没影了,现在又做什么回来?家里没留你的饭,你到外面谁家随便对付一顿吧。”

桌上的碟子有新做的枣泥糕,虞归晚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就被甜的直皱眉,灌了一大碗茶才好些。

“我去村外转了一圈。”

大半天都没见到人,幼儿也是担心才那样说,这会子听她说了,就知道她是真没吃饭,枣泥糕甜腻,本是廖姑爱吃才让余姐做的,也不能当饭吃。

“金方,去厨房把热着的饭菜端来。”

“哎!”

虞归晚翘了翘嘴,“不是没给我留饭?”

“下回可真不留了。”幼儿没好气道。

葛大娘还在,两人也没说什么太过的话。

知道戏班子主动求留下,虞归晚也没太大反应,饭菜端上来后她就闷头吃,听幼儿给丫头婆子派活。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就算家中人口简单,可该守的习俗也不能少,除尘、备年货、年礼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算下来也不少的。

虞归晚不光是南柏舍的里正,还掌管着镖局和商队,往来的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富户乡绅,过年不能不往这些人家中送年礼,送什么也有讲究。

她知道虞归晚不耐烦这些,也压根没想过,少不得要自己操持。

虞归晚听她一项项的安排,又让丫头去开库房,找什么东西,忙的不行,竟还惦记着要学骑射。

她将虞六花从幼儿怀里拎过来,道:“不急在这几天,等过完年再学。”

狼崽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不肯老实,张着还没长牙的嘴啃她的衣服,她嫌烦,就捏着狼崽的后脖颈将它丢到炕上,并威胁它不能随便在炕上撒尿,否则饿它三天肚子。

“你没事又吓唬它做什么。”幼儿将狼崽抱回来,没事当个暖手炉也不错,还软乎乎毛茸茸的,抱着舒服。

她靠着刚才幼儿靠过的大迎枕,将右腿架在左腿膝盖上,手撑着脑袋,“哪里就能把它吓死了,你那么紧着它,它要是跟在母狼身边,这会应该睡在雪窝里。”

“它还没有满月,在外面会被冻死的。”

“雪狼不怕冻,它们毛厚。”

“那是成年狼,六花还是个没长牙的崽。”

“哦。”

“你下午不出门了?”

“有事?”

“你要是不出门就写几幅对联,过年好贴门上。”

“我?”她反手指自己。

“你是一家之主,你不写,难不成要我写?快去。金方,给你主子磨墨,再记着数目,除了自家贴的,村里每户都要送一对,写不完不许她出门。”

小金方想笑又不敢笑,她们都是见过主子写字的,不能说写的差,只是有些潦草,姑娘让主子写对联,真是好巧的罚。

谁让今早主子出门没有告知姑娘,姑娘醒来找不到人,又肿着核桃似的眼睛,也不知主子昨晚干了什么惹姑娘哭成这样。

罚的好!罚的巧!

第046章

虞归晚倒没有觉得自己的字见不得人, 她翻身下炕,背着手往书案走去。

“写就写,金方, 铺纸磨墨。”

“哎!”

小金方脆生生应了,跑过去找出大红纸,和葛大娘两个人拿剪刀裁开,又取出金箔碾碎磨到墨里,就站到旁边看自家主子挥毫,照着书上的对子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副对联,还写了斗方和六畜兴旺。

幼儿一边叫小喜鹊将两匹锦缎放到给高脚家备的年礼里,一边瞄向虞归晚, 看她写的认真, 连鼻尖蹭了墨汁都不知道,不由好笑,冲正要出声提醒的小金方摆摆手,自己拿了帕子走过去,将虞归晚掰过来, 帮她擦掉墨汁。

“看你,写个对子都能把自己弄成花猫脸, ”见虞归晚还要抬手去蹭, 她急忙制止, “手背沾了墨汁, 还蹭?”

虞归晚低头一瞧, 可不是,手背也不知何时沾了一块墨汁, 她面无表情,双眼却透着疑惑, 什么时候弄的?

幼儿好笑道:“你问我?”

她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揽住幼儿的腰将人带到案前,指着写好的对子,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道:“我写的又快又好,一个错字都没有。”

幼儿拿起她刚写好的‘阖家欢’瞧了又瞧,脸上笑意愈浓,转头看着她,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有哪件事是你做不好的?旁人读书识字尚要花费几年功夫,都未必能有起色,你才学了多久就能写的这样好了,明年咱们家的对联还让你来写,可好?”

一番夸赞让虞归晚很飘飘然,嘴角一个劲往上翘,压都压不住。

旁人夸她字写的好,她没甚感觉,好不好与旁人何干,但幼儿不同,她们心意相通,幼儿夸一句顶得上别人千百句,她哪能不欢喜。

“嗯,往后家里的对联都由我来写,你在旁边看着就成,不用动手。”

幼儿笑的愈发灿烂,举起手中这副,道:“这对就留着贴在咱们家大门上,有人来拜年也好叫人知道你字写的好,你觉着这样可好?”

“你决定便是。”

如今南柏舍的村民全部加起来可不少,一家送一对都要写上百对,这还只是贴在正门上的,那还有贴其他地方的。

虞归晚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兴致正浓,从午后一直写到掌灯时分才搁笔,用饭时手都有些抖了也不肯吱声说不写了。

幼儿给她盛汤,也为自己白天的行为懊悔,劝道:“不一定要今日就写完,年二十九前能分给村民都来得及,哪里就……”她咬了咬唇,到底心疼,握住虞归晚打颤的手,眼眶都禁不住红了,“怪我,偏偏跟你说写什么对联,你又是个认死理儿的性子,半点不知道变通,我说什么你就照做,不想想哪有人能在一日之内写这么多的,手不要了?”

杜氏捧着碗低头数米粒,眼不见为净。

廖姑一边刨饭一边还稀里糊涂着,平日里师傅能迎着寒风拉弓,保持一个动作一两个时辰,也没见手打颤啊,师傅还说她跟自己这般大的时候一天要练好几个时辰,早就习惯了,怎的现在写半天字手就不成了?难道师傅老了,不中用了?可师傅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年轻着的啊。

小徒弟平时很虎,但关键时刻却聪明得很,尤其是这种时候,非常知道别乱开口说话,小心被师傅记仇,再在训练的时候使劲折腾她。

虞归晚抿紧唇,像只河蚌,死活不开口。

她哪里知道写个字比拉弓还费劲,手酸死了,差点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她觉得这样很丢脸,就越不想开口说话,显得自己很蠢。

可幼儿眼眶红了也让她很心慌,用袖子胡乱帮擦眼泪,还越擦越多,惹来四道如炬般的视线,她自己没感觉,倒是让幼儿觉得脸发烧,满颊红霞。

虞归晚安慰人的方式很笨拙,“你别哭了,我听你的还不成么,剩下的明日再写。”

在她固有的思维里,认为只要顺着对方的意思就是妥协,对方就能不生气。

幼儿拿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嗯,行了,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饭桌重新安静,连碗筷碰撞声都很细微。

廖姑本来是个野丫头吃饭架势,非常豪迈,每次都叮叮当当的,自从和幼儿母女同桌吃饭后,也不需要人特意教,她见人家吃饭一点动静都无,自己却如野猪进村,哼哧哼哧一顿刨,颇有羞耻心的虎丫头就忍不住脸红,慢慢的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