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
兵临城下,离死不远了,还笑。
蒙灰仰头,仔细搜寻看有没有黑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在是回答亲兵,“七万铁骑她都能全杀了,一个不留,城下这些……呵,真是作死啊,没事绑她的妹子做什么。”
从知道刘缕的七万铁骑死在南柏舍,蒙灰就不怕自己人少敌不过东辽了,他知道虞归晚有办法能扭转乾坤。
既如此,何所惧!
第114章
纸上寥寥数语, 却道尽幼儿受伤被掳的全部经过。
那年寒冬她遭劫匪,受了伤,挨了冻, 身体就没好全过,这两年又费心为自己管家,免了自己为琐事烦忧,困顿时也是她为自己解惑、指点,那些外人看不见的点点滴滴,全是她为自己谋划的,自己手底下的人称她一声‘姑娘’,也并非全是自己的缘故, 东辽选择在此时掳走她, 才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她以为将幼儿送去县城又留下人护着就可周全,终究是自己疏忽大意才使东辽细作有机可乘。
若自己再谨慎些,提前让人全城排查,将可疑者全部抓了,宁错杀不放过, 也该将妙娘和六花一并留下,幼儿许就不会遭此劫。
骏马在道上疾驰, 她咬紧牙关, 狭长的眸结着冰霜。
幼儿活着便罢, 若有个好歹, 她必踏平东辽国土, 刨其祖坟,灭其根基, 让历史长河中再无此国!
呼!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锐诡异的笛声被秋风卷着响彻山野,成群结队的飞禽走兽紧随其后。
它们当中有活物, 亦有傀儡,后者双眼赤红如宝石,皮毛坚硬如针,利爪陡然长出四五寸,叫声嘶哑,速度飞快,在丛林窜过只余残影。
就连她胯/下的骏马都受笛声的影响,爆发力惊人,只用了比平日一半的时间就抵达县郊,远远就能听到东辽的战鼓在向城中的北境军示威。
城墙上的烽火随风飘摇,旗帜剌剌作响,墙头有卫所营的将士在死守,放箭、扔石、泼油,用尽方法阻止东辽人破城,却也挡不住东辽人多势众,光是登墙梯就成千上万,更有投石器、破城锤和战车,这些都是大雍的武器,现在却变成了东辽攻掠自己的利器。
原本安插在城外的拒马已被东辽铁骑踏破,进攻势不可挡,城上的北境军只能用狼牙拍和木檑击落登墙梯上的东辽人,击不下去的就扔石头砸或泼油点火。
四座城门,其中三座已摇摇欲坠,就要被东辽撞开,唯一还完好的就是蒙灰死守的南门,若不是忌惮城中守军会扔火/药筒,十几万东辽大军早已破开城门杀入。
蒙灰左肩中了一箭,却被激出了血性,撕下布条裹住伤口,狠道:“今日纵战死,也不能让东辽踏进半步!将所有火/药筒搬上来,老子要跟这帮东辽蛮狗同归于尽!”
“副统领!”亲兵突然激动的喊。
蒙灰以为亲兵贪生怕死,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点阵仗就腿软了!”
“不是!”亲兵指向远处的天空,惊叫道:“那边!黑压压一大片是什么!”
“哪里?”蒙灰顺着亲兵指的方向抬头,瞳孔倏地放大,刚才还想着马革裹尸的猛汉这会却热泪盈眶,“是飞禽!奶奶的!咱们有救了!虞统领来了!咱们有救了!传令下去!全力反攻!给老子炸死这帮王八蛋!”
“是!”
亲兵喜极而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抹都抹不掉。
领兵来攻县城的东辽将领叫蔑古雄,是三王子的亲伯父,好战、勇猛,在东辽皇族中地位超然,但与刘缕不和,只因看不惯刘缕改汉姓,其女又仗着三王子的宠爱更是屡次插手国事。
这次大军驻扎在偏关,派刘缕打前阵就是刘女卜算向三王子提的,结果令五万铁骑折损过半,吃了败战逃回偏关。
刘卜算还不死心,这次还让她父刘缕做先锋,并且从大营调了五万铁骑,足足七万人去攻一个小村子。
到现在蔑古雄也没有接到刘缕的任何消息,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他就只能按原计划领十二万大军攻县城,先将城中的秋粮抢了送回东辽,以解国中无粮过冬的困境。
从去年开始东辽境内就闹病害,大批牛羊无故病死,国民无牛羊同过往的商队市换粮食,盗匪不敢再去抢大雍边民,就打起了本国百姓的主意,凡过路的商人都遭抢,便没有商队再敢进东辽,连喀木六族都不愿意同东辽百姓换盐。
国内大批勇士聚集叫喊着要粮食,逐渐出现‘只要攻下庶州我们就能有粮’的声音,以至于主战派压倒主和派,屯在边境的大军再次攻入偏关,并以破竹之势跨过阎罗山,眼见拿下河渠县就能直指府城,偏偏就在此出了岔子,碰上虞归晚这块硬骨头。
蔑古雄并不知道刘缕已战败身死,眼下他骑在马上,看着墙头上死守的北境军露出胜者的得意猖狂。
殊不知危险在逼近,身后如黑云般压过来的飞禽已开始对尾部的东辽军发起攻击,骚乱像浪潮滚过。
“啊啊啊!”
被活物抓伤还能滚地痛喊,若是不幸被傀儡掏了眼珠子,很快就会被感染。
走兽则扑向骑兵,撕咬掉战马,再狠狠咬住人的咽喉,利牙刺进大动脉,人的全身就会青筋暴跳,血液逆流,鲜活会被黑暗吞噬,变成行尸走肉,只听笛声的召唤。
这场厮杀虞归晚不顾一切,她就是要让踏进河渠的东辽人死无葬身之地。
东辽想让她下地狱,还想拖着幼儿。
好,她就让这些人看看什么叫地狱!
那面写着‘雄’字的战旗在城门下招摇,似是等着胜利那般惹人厌。
虞归晚眼神发冷,特殊钢制的大弓在她手上被缓缓拉开,弓弦绷到头,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这把弓可是廖姑和妙娘两人合力都无法全拉开的。
咻!
绑着刘缕头颅的钢箭还能精准射中旗杆,原本招摇的战旗像断头的扑棱蛾子,只扑腾了两下就趴在地上,原位挂上了刘缕的头,正左右晃荡摇摆,别提多滑稽了。
事发突然,前头冲锋陷阵的东辽军也傻眼。
蔑古雄曾在大营见过射伤刘缕的那支钢箭,比最精湛的铁箭好不知多少倍,他爱不释手,但三王子对此箭也颇感兴趣,他也只能看着眼馋,不曾想在这里又见到,还射掉了他的战旗。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然看旗杆上挂的头颅怎么那么像刘缕。
在城墙上躲避流箭的蒙灰看到一幕,笑到直拍大腿,从亲兵手里抢过大喇叭嘲笑战前的蔑古雄。
“哈哈哈哈,刘缕那老匹夫已让我们统领斩首了,七万铁骑一个不剩,你们想攻城,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蒙灰的嘲笑被大喇叭扩音传出老远,还不知发生何事的东辽兵不约而同看向旗杆上那颗头颅。
蔑古雄更是心头巨震。
他在乱军中找射箭之人,很快锁定在远处的虞归晚身上。
两人的视线隔着千军万马交汇,火星子噼里啪啦。
蔑古雄握紧一双大铁锤,怒吼一声就策马冲虞归晚冲来。
虞归晚再次搭箭,瞄准。
咻!
钢箭破风冲出。
别看蔑古雄五大三粗,身手却极灵敏,竟然能在疾驰中换马躲过射来的钢箭,并同一时间捞弓朝虞归晚射出呈品字型的三箭,那双大铁锤还稳稳悬挂在他腰间。
虞归晚侧翻下马,拿弓的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抽出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划在战马的膝关节处,挑断韧带,战马吃痛嘶鸣并超前倒去,马上的骑兵被甩下来,还未来得及举刀,咽喉就被虞归晚手中的刺刀转着一划,鲜血喷涌。
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被自己割喉的东辽兵,紧接着就是下一个,再一个……砍瓜似的,一刀一个,全是割喉放血,直杀到蔑古雄的马前,用刺刀和大弓交叉挡住对方砸下的铁锤。
砰!
荡开的杀气将周围的士兵都震出去三丈远,还带倒一大片。
蔑古雄是东辽最强悍的勇士,力大无穷,也是仗着这身蛮力称霸,年过半百也不输,那双实心大铁锤足有三四百斤重。
虞归晚硬接下他这一击,虎口都震裂了,却没有血流出,且刺刀和大弓都完好。
在蔑古雄错愕之际,她迅速反击,如幽灵般飞身蹿到蔑古雄跟前。
蔑古雄极速后退,刀尖划过铠甲带起一片火星子,用以连接甲片的铜丝全断,甲片稀里哗啦掉地上,胸口被划出指头深的一道口子,皮肉翻飞。
不算刘缕那次,这是虞归晚第一次在战场跟东辽的统帅面对面交手,她不是想过瘾,也不是为了好玩,而是要抓住为首这个问出幼儿的下落,若是问不出就拿此人挂到东辽大营门口,一滴滴放干血。
蔑古雄连虞归晚的正脸都没看清就遭了重创,自是怒火中烧,吼叫着挥舞双锤再次往虞归晚的脑袋砸。
虞归晚下腰仰面从蔑古雄的臂弯穿过绕到他身后,拿弓弦卡主他的双臂令其挣脱不得,再飞起腿踹掉铁锤。
那砰地一下撞击声,好似铁做的不是锤子,而是她的腿,不然怎么脱落飞出的是铁锤,而她的腿却完好无损。
幼儿被掳,她心急如焚,冷若冰霜的脸上全是杀意。
这次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首次尽全力与人缠斗,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号称东辽第一勇士的蔑古雄,不过就算知道也不妨碍她要将人生擒的决心。
蔑古雄试图暴起,却被她一个剪刀腿绞住脖子掀翻在地,再抓起刚才被她踢落的铁锤,狠狠一锤砸在蔑古雄的膝关节。
“啊!”蔑古雄惨叫,上半身因剧烈的疼痛坐起,双手下意识去抱骨头已经碎裂的腿。
而虞归晚眼睛都不眨,砸碎了蔑古雄的两条腿,然后抓住头发将人绑在马后一* 路拖拽到城门的吊桥下,杀掉周围一圈东辽兵,血溅了她一身,才单手拎起已无法行走的蔑古雄挂到桥上。
周围死一般寂静。
城墙上卫所营的众人也咽了咽口水,“那个,是咱们的统领没错吧?”
蒙灰一巴掌拍过去,“废话!”
这还没有完,笛声再响起时才是这场杀戮真正的开始。
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众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根本看不清城外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刺耳的笛声吹得他们脑袋都要炸了,隐隐约约又好像听到野兽啃噬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虞归晚扒开蔑古雄的眼皮强迫他看清楚,如鬼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的人要是回不来,要是少根头发,那你现在所看到的地狱就是你们东辽的今后。我真的已经很收敛了,太平日子多好啊,每天打打杀杀真的很累,我不喜欢,我就是想跟她在南柏舍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赚钱换金银珠宝给她戴给她玩,可你们偏要把我的梦踩碎。”
她用刀尖一点点抠着蔑古雄碎掉的腿骨,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幼儿头破血流被人带走的画面,她没亲眼见,若是见了,心会疼得受不了,她也会杀光所有人。
她根本不在乎蔑古雄能不能听懂,她只是在发泄怒火。
蔑古雄疼得双眼翻白,他是接到三王子的密令要接应城中的探子往外带人,但根本不知道三王子要的人是谁,城门没破,他跟探子也无联络,哪知道人在哪。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蔑古雄很有骨气,到这份上了也没有求饶。
虞归晚拨掉他的一块碎骨头,怒火似是沉下去了,转而轻声道:“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命,等我的人被送回来,若是你们不送,我就亲自去你们东辽接人,若是接不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你别忙,会让你死的,你看那边挂着的不就是你曾经的同僚,他不如你能打,被我一箭穿喉了。”
蔑古雄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总算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大骂道:“你就是虞归晚!小娘们儿!老子杀了你!”
“杀我?”虞归晚回忆道,“我跟她说过,没人能杀得了我。”
蔑古雄疯狂挣扎叫骂,用词都不好,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虞归晚手下,还败得如此狼狈凄惨,一双腿都被砸烂了。
虞归晚将人松开,盘腿坐在绳索被割断一边的吊桥上,随风摇摆着,双眼注视前方傀儡与东辽军的厮杀。
细看她拿短笛的手,已无一丝伤痕。
第115章
天空露出鱼肚白, 担惊受怕一整夜的百姓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便都大着胆子从地窖爬出来开条门缝往外瞧。
街坊萧条,连个人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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