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花夹子
动作很轻,呼吸却热。
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颈前因为吞咽而有的起伏在昏暗中格外明显。
几秒后,郁凌霜撤离,转而又抵着尤愿的额头。
轻声说:“明天你要早起,我到时候来接你去公司。”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好。”
郁凌霜往后退了退,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笑了下:“我不太喜欢‘麻烦’这个词出现在我们之间。”
“那你想的话我不拦着。”
尤愿轻哼一声,拉开车门:“晚安,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郁凌霜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笑意盈在脸上。
尤愿拿着自己的包下车,还有郁凌霜塞给她的暖手宝。
她往前走,快到小区门口时转身,再朝着郁凌霜挥挥手,这才看见白车逐渐往前,直至车影消失不见。
同步消失的还有尤愿的笑容。
她的情绪在这一瞬立即低落起来,就连往前的脚步都沉重不少。
今晚太冲动了,她明明都没有做好准备,却还要在郁凌霜已经挣扎着的情况下,指引着郁凌霜更进一步。
她的主动催化了这段关系,这不是目前的她想看见的局面。
哪怕亲郁凌霜或者被郁凌霜亲的感觉很好,她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雀跃,可……
速度对她而言还是快了点。
尤愿知道自己所谓的适应期其实是在拖延。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正式谈过恋爱,却也对恋人这样的亲密关系而感到害怕,担忧。
几个好朋友里,谭束的恋爱经验多,分手次数也多。
她见证过不止一次谭束对另一个人心动的时刻,也见过谭束最终跟对方分手而露出的歇斯底里的一面,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不还好好的吗?
还有尤学君和庄淞,这两人作为她的父母,比起章怀雪和郁琛这对经常吵架的夫妻,尤学君和庄淞就显得和谐很多,可渐渐地,他们到后面已经没有话讲了,见着面了可以半天不说一个字,只有尤愿在场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多一点的交流,而所有的内容全都围绕着尤愿转。
因此在尤愿读高一时,她的父母选择了离婚。
婚姻这么多年,最后没有大吵大闹,只是一段关系最终也走向了消亡,到现在基本上不怎么见面,各有各的生活。
过去的种种见证,都让尤愿对一段感情没有信心,在她眼里,这样的关系就像是两个相交的轨道,最终也只是相交而已,她跟郁凌霜认识了二十年,虽然过去八年友情摇摇欲坠,但现在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以前读简媜的《水问》时,尤愿有一句印象很深的话: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
这段话同样适用于她,如果真的跟郁凌霜在一起了,结局却是另一番模样,那到时候,她跟郁凌霜也回不到现在这样的好朋友关系。
预想着这个难以让人接受的结局,她心里就堵得难受。
跟郁凌霜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体验早在高考结束那年她就体验了一回,她心如刀绞,呼吸艰难,很多时间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得浑浑噩噩,表面上看着还能正常生活,实际上早就没有了喜怒哀乐。
她当然清楚她们现在在暧昧,早就不是好朋友那么简单了。
她更清楚郁凌霜对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心理上的,身体上的,都很浓郁、强烈,她渴望跟郁凌霜之间可以有更亲密的接触,好几次她都想要不由着这样算了,只是理智会将她从边缘拉回来。
她被迫清醒、冷静,重新回到当下的进度。
回到家,尤愿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的工作很累,但想着跟郁凌霜有关的事情,她就没什么困意。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她点开微信,给徐抒意重新设置了朋友圈权限。
徐抒意是她跟郁凌霜曾经关系很要好的共友,正如她说的那样,由于郁凌霜在当年提到了徐抒意的名字,她就任性地跟徐抒意断掉了朋友关系,现在时隔多年再看徐抒意的朋友圈,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徐抒意你怎么真的喜欢过郁凌霜啊……怎么她们三个人……全是女同啊……
偏偏现在徐抒意还谈上了甜甜的恋爱,朋友圈里偶尔发些跟自己可爱女朋友的日常。
两个人看上去很甜蜜。
尤愿趴在床上,鬼使神差地,她切回跟徐抒意的聊天对话框。
她们的对话窗口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思忖好一会儿,敲字:【徐抒意你睡没。】
徐抒意秒回:【睡了。】
看见这两个简单的字,尤愿眨了下眼,又说:【对不起嘛。】
徐抒意:【气死。】
徐抒意:【你俩闹掰跟我有个屁关系,把我连坐了,你真不是人啊尤愿。】
【过年回家请你吃饭,原谅我。】
【钱包备好。】
尤愿咧嘴笑起来,这才交代了这次的真实目的,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看上去很有礼貌。
徐抒意:【无事不登三宝殿。】
尤愿看着这行字,又卡壳问不出口了。
十来秒后,她把被子一拉,发消息过去:【下次问,我现在困了,明早还要起很早,先睡了。】
徐抒意:【我杀了你啊啊啊!】
……
翌日,凌晨五点半。
整座城市还沦陷在冬天的沉寂里,尤愿不得不起床洗漱,这几个小时的睡眠里她没怎么睡好,还做了几个千奇百怪的梦,现在睡醒人还有点恍惚。
十多分钟后,她上了郁凌霜的车。
人还在恍惚着。
郁凌霜递给她一杯温度刚好的牛奶,还给她准备了面包。
“吃点早餐,免得空腹工作难受。”
“好。”尤愿咬了口面包,眼睛半睁,困的。
郁凌霜看着她这副模样笑笑,也不说什么,驱车开去“扶桑”。
时间还早,路上车少,本来尤愿住的地方就离公司比较近,她牛奶才喝了一小半,车就停在路边。
“到了。”郁凌霜把保温杯递给她,“就猜到你会忘记拿水,带上。”
尤愿赶紧再喝些牛奶,讪讪道:“早上出门太着急没来得及。”她把保温杯往包里放,“那你回去就好好睡个回笼觉,去我那或者去你那都可以。”
“我知道。”
郁凌霜又递给她纸巾,眉眼柔和。
车里开着灯,尤愿慢慢擦着嘴,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郁凌霜的嘴唇上,亲一下实在是难以让人记住口感,只是要现在的她再凑上前去,她就做不到了。
过了一晚上,她又冷静了些。
不再犹豫,尤愿开门下车。
正好遇到刚从车上下来的同事,两人打了个照面,同事笑:“你也才从网约车上下来啊尤愿。”
尤愿一看,郁凌霜已经开车走了。
她摇头:“不是网约车,是我朋友开车送我。”
“你朋友起这么早送你。”同事惊奇,“这得关系多好才能做到,这破天冷死了。”
尤愿也紧了紧围巾,唇角勾了下没再吭声。
冬天白昼短,六点钟一到,栾明穗就带着团队出发去往二十公里以外的郊区,这里有一座小山适合拍日出,还好小山有索道,否则还不能拍到想拍的画面。
可山上的温度只会比市区更低,大家都被冻得跺脚,说话时的雾气更大,每个人都像烟囱。
尤愿手指都被冻僵住,喝了些温水才觉得浑身暖和了些。
一个上午,团队就在这边拍照。
好在栾明穗体谅大家的辛苦,她自己也有些顶不住,回到市区吃过午饭就让大家回去休息。
尤愿没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郁凌霜,她先去水果店买了些草莓,这才慢悠悠地回去。
只是郁凌霜没有在她家休息,她又换好鞋去郁凌霜的公寓。
大半天没见着人,她很想念。
郁凌霜公寓钥匙她包里带着,她取出钥匙。
很快,她推开门。
公寓里的窗帘拉着,没什么光亮透进来,床边的壁灯开着,能看见床上罩在被子下的身影。
房间又有一股煮红酒的香气。
尤愿眨眨眼,换鞋进去,厨台上的锅里还有些煮红酒,旁边的砧板上还有切好的没放完的食材。
她把草莓先放在一旁,洗过手后走近。
郁凌霜身体微蜷,她戴着眼罩,只露出鼻尖和嘴唇在外面。
她听见了尤愿的动静,也能察觉到尤愿的靠近,所以不等尤愿开口,她自己就动了动唇,问:“现在几点了?”
“两点。”尤愿在她床边蹲下来,不由得问,“怎么又是一个人喝酒不叫我。”
郁凌霜抬腕,落在眼罩上。
尤愿见着这个举动,把壁灯亮度调低,郁凌霜怕灯光刺着她的眼,她也会有同样的担心。
郁凌霜摘掉眼罩,适应了一下暖光,才笑笑说:“回来以后不太困,就想借着喝酒睡一觉。”她看着尤愿,“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尤愿不说话,去给她接了杯温水,见她喝了一小半水,才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郁凌霜。”
郁凌霜靠着床头,睡衣领口有些扯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她拢了下直发,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睡觉还要借着喝酒。”哪怕热红酒的度数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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