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怿炜静姝
听完少女的话, 郑雪宁唇角有了点笑容, 但还要掩饰。
“好,没忘。等你。”
她主动断开了和小木偶的链接。
按照郑雪宁最真实的性情, 她想拥有什么, 会想将对方捆绑束缚,最好就关在她亲手打造的阁楼里,这样永远在掌心掌控, 会安心。
但人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一样,人有感情, 会思考, 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无法这样去对待感情, 无法这样去对待陆蝶卿。
于是她就总是要和那个过于自私卑鄙的自我做斗争。
她需要用理性去克制过于感情的那部分。
譬如在这种占有欲爆棚, 心中酸涩到难忍的时候,后退一步, 去给对方自由。
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不小心在陆蝶卿面前, 展露出不够好的那一面。
——不够温柔,不够理性, 不够包容…或者其他更加糟糕的样子。
她永远记得幼时喜欢母后养的那只猫,因为太过于喜欢, 就想一直抱着,但却被猫爪子挠出血痕的记忆。
母后说:“猫和人一样,你要给它自由,让它知道你喜欢它,不会伤害它,它才会主动靠近你。硬抱着,把它弄疼了,它就会跑。”
这番话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毕竟在第一次被挠了之后,她就一直远远看着那只猫,再也不伸手去触碰。
但每当她想展现更多占有欲时,母后曾经的叮嘱,就会重新浮现在耳边。
这让她不知所措,继而生出逃避的心理。
倘若做多了就错,那不如不要做。
她不愿也不想,自己被心爱的人讨厌。
陆蝶卿站在常宁宫的寝殿中,试图继续修炼,然而不管是体内的内力还是灵气,都变得不听话起来,它们心浮气躁,让她浑身的血几乎都想逆流。
张嬷嬷在殿外候着好一会儿了,没听见动静,一伸脖子,却看自家殿下的神色极其不愉。
她放轻了脚步,斗胆走了过来。
“殿下啊。您该用膳了。”
殿下不在皇宫的这几日,她提心吊胆的,很是后怕。生怕对方在外面出了点什么意外。
然而天高任鸟飞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自家殿下能不被拘束在皇宫中,有相好的姑娘,能约着出去走走看看,那是好事儿。
总是跟个笼中鸟一般被拘在皇宫里,没人说话,才会把人憋出心事,弄坏了身子呢。
想当初,先皇后就是…
脑海浮现这个念头时,李嬷嬷立刻打消了脑海中的念头,让自己不要去多想。
郑雪宁却忽的看着她。
“嬷嬷,您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嬷嬷一怔,满是老态的脸上,浮现了几丝疑惑,但心中却是一跳。
有一瞬,生出一种被皇太女看穿了心思的荒谬感。
“老奴怎会有事欺瞒殿下?”
她下意识回答。
郑雪宁却只盯着她,不说话,半晌,在殿中气氛变得过于沉郁时,她才低声道。
“嬷嬷,为何我母后的棺木中是空的。本宫很好奇这一点,你当初是母后身边最贴心的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呢。”
她说话慢悠悠的,并没有任何大张旗鼓的怒意,只是简单陈述着这样的话,但李嬷嬷额上却瞬间渗出了冷汗,瞳孔也大张。
“您…殿下您…您怎么能去开棺?”
李嬷嬷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那神情中的慌张和震惊,不知是因为知道了郑雪宁做了开棺之事才如此,还是心中的确藏着什么隐秘之事被道破了,才这般反应。
郑雪宁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什么震怒的神色,只是平静又疏离地看着李嬷嬷。
“嬷嬷明知道本宫生平最不喜别人瞒着我骗我,却帮着母后一起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到底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帮我也当成了一枚棋子。”
她每开口说一个字,李嬷嬷的整个人就越佝偻。
到了最后,李嬷嬷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几乎要卑微到扑到地上。
“…殿下…怎如此说…”她艰难挤出苍老的声音,试图再做最后的解释。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连天子本人都没有怀疑,一直深信不疑,怎么偏偏是当时还不怎么知事的殿下,发现了异常。
甚至还为了印证猜想,悄悄去了皇陵开棺。
这样的殿下,无疑是不正常的!
李嬷嬷抖着唇,脸色枯败到似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满头的白发,连同她脸上的每一根横生的皱纹,都昭示着这个老人如今的心绪极不平静。
她真的知道点什么。
郑雪宁看着她,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嬷嬷,事到如今,还是一个字不愿意说么。”
她手中出现了一个小长命锁。
李嬷嬷在看到那个长命锁的那一刻,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眼里透出了惊慌。
“不,殿下!”她认出了那是自己在宫外的孙儿戴着的长命锁。
她一辈子都在宫中贴身服侍皇后和皇太女,但子嗣留在宫外,她心中挂念着,上次生辰,便亲自让人打了一把长命锁,托人带去宫外,给自己的孙儿戴上。
这把长命锁,怎么会在殿下手中啊。
李嬷嬷顷刻间如堕冰窟,浑身满是冷汗,闭了闭眼。
“殿下…老奴说,老奴都说…”
这句话说完,似乎用掉了李嬷嬷所有的力气,她几乎瘫倒在地上,但却强撑着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十六年前,皇后有一日出宫去上香,回来之后就病了,颇有些茶饭不思,她问老奴,若是有一个机会能去问鼎仙人之路,该当如何?”
郑雪宁的眼眸微微眯起,要用几分克制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如此平静的样子。
李嬷嬷低着头,浑浊的双眸有些放空,似是在回忆当年的事情。
“当时老奴只当她是说笑,便接了一句,能当仙人那定是争着抢着去。岂料,皇后那句话竟是真的…”
“三月初的时候,从宫外来了个女子,那女子出现时,竟瞒过了整个皇宫的所有人,她悄无声息出现在皇后寝宫,皇后手中端着的茶泼了,让老奴退下,去外面守着…”
“老奴伺候皇后那么多年,皇后从未有任何事需要老奴回避的,唯独这件事,关于那个女子此次见她,和她说了什么,老奴丝毫不知道。”
“那女子只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等我再听到声响再进去时,那女子已经凭空消失。可我一直守在门外,牢牢盯着门窗和大门,哪怕是一只老鼠经过,老奴也不会错过…”
“等她走后,皇后娘娘却让老奴不要声张,只当今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从那天起,娘娘的身子就愈发不好了,吃饭吃不下,整个人也渐渐消瘦了下来…”
“请了太医来看,却看不出什么,只知道她的心脉愈发微弱,似是不治之症,时日不多。娘娘便常常让人抱着殿下你去用膳,珍惜这剩下的时光…”
李嬷嬷的话,说到了这里,就已经顿住,抬起眼来,下意识观察着皇太女的神色。
其实有些话,说到了这里,几乎已经真相大白。
郑雪宁记事较早,至今还记得母后卧床不起,最虚弱的那段日子,自己被带到母后身边吃饭,母后一直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不舍的样子。
有很多年里,她一直靠着那份不舍,来支撑自己度过皇宫中度过的每一日。
她守着储君的位置,因为母后曾经说过,要她将来好好治理这天下…
努力去当一个储君,未尝没有想让母后看到的意思。
她想证明点什么。
但如今,这份想证明的心,终于在李嬷嬷的陈述中,碎成了飞灰。
母后并没有死,而是为了仙人之道抛弃了自己。
仙人之道啊…
郑雪宁闭了闭眼,再开口时,眸中情绪平静到近乎死寂。
“后来呢。继续说。”
李嬷嬷轻叹了口气:“后来娘娘一病不起,到了第二年,就撒手西去,并让陛下立了旨,要让您将来继承大统。”
“往后的事情,殿下您都知道了。老奴并没有特意要隐瞒什么,实在是这些事情,就连老奴自己也不清楚。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如何敢和谁提起?”
李嬷嬷这么说着,便愈发有些老态龙钟的委屈。
郑雪宁看着她道:“事实真的如此么。”
李嬷嬷怔住片刻,看着在皇太女手中被掂量着的长命锁,脸色白了白,半晌,哑然道。
“罢了。既说到这里,老奴也不再藏着什么了。”
她开口道:“在殿下六岁生辰那一年,老奴在常宁宫里捡到了一块玉。那玉是忽然出现在殿下枕边…”
“此事太过于蹊跷,那玉是在老奴眼皮底下看着,凭空出现,如此离奇…老奴怕那玉来路不明,后来便悄悄将它处理了…”
“后来每隔三年,到了殿下的生辰,常宁宫都会出现一块这样的玉石。”
“次数久了,老奴便心中有了猜测,这凭空出现的玉石,是否和当初的皇后娘娘有关?毕竟娘娘生病前,最后一次见的那神秘女子,也有这种凭空出现和离开的本领,不是常人。”
郑雪宁沉默。
她让开身形,取出一个盒子。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
李嬷嬷不解其意,但还是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盒子里装着满满几块玉石,赫然就是她从前处理掉的那些。
“这…”冷汗流满了李嬷嬷后背。
从前宫中总是有人传闻,皇太女手段了得,心思又缜密,常行旁人不敢之事,果决狠辣。
她只觉得旁人的言语,有些言过其实。
然而今日才明白,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殿下明明已经找到了那些玉石,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笑自己之前却企图隐瞒这些事…
李嬷嬷心中满是后怕,有些惊惧交加,拿不准殿下会怎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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