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傅清微:“嗯。”
占英松手,电梯门在傅清微面前缓缓合拢。
滴——
傅清微刷第二张房卡打开了房门,穆若水背对她坐在书桌前,头上长了两只角,是前面的面具多出来的。
她又生气了。
一生气就不想傅清微见到她的脸。
傅清微进了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水挤了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按照七步洗手法洗手。
穆若水的嗅觉非常灵敏,玫瑰味的洗手液揉出泡沫后散发出香气,从满屋子的傅清微气味里分出一缕,钻进了她的鼻子。
鼻翼翕动。
穆若水面具底下绷着的脸勉强舒展开,仍皱着眉头。
傅清微把手擦干净,从后面环住女人的肩,弯下腰在她耳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
穆若水一言不发,看向她握在自己肩膀的手,隐约的玫瑰香传来,没有另一个人的气味。
“道长~”
傅清微避开她的面具,温暖的脸去贴她冰冷的项颈,反复磨蹭。
穆若水抵在椅背的腰渐渐软化。
“原谅我,好不好?”傅清微一只手从肩膀垂落到她身前,避开敏感部位,斜过来半抱住她。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在她耳边娇娇地说话,每一次呼吸如羽毛轻软拂过。
“道长,道长~”
“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道长师父~”
穆若水的腰彻底软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说:“再有下次我就杀了她。”
“绝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
穆若水摘下面具,红线自她的指间滑落,傅清微盯着她漂亮的手指,看着她将面具放在了桌子上,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就仗着我不会离开你,有恃无恐。”
第62章
“你就仗着我不会离开你, 有恃无恐。”
女人低低的叹气声里回荡在屋内,带着无奈。
“是。”傅清微的声音竟有些细微的颤抖,仿佛不敢直面似的, 把脸埋进了女人的肩窝。
她发现穆若水随口说的一句话, 竟然点明了她的潜意识。
换在昨天以前, 她还在担心观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她,哪里敢和别人故意亲密让她吃醋, 激她生气, 千依百顺地哄着她还差不多。
一夕时移世易,攻守之势逆转, 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和占英“卿卿我我”, 还敢以下犯上,对她大声说话,让她站住。
可不就是有恃无恐。
傅清微自小因为通灵的体质, 时常被鬼魂上身行事离奇恐怖, 家人和村子里的人视她为怪物,既想杀死她又畏惧她,被单独关在一间猪圈改造的小屋子里, 几乎没有任何亲密关系,后来她被一位婆婆带走收养。不幸的是婆婆在她高中时因病离世,傅清微再次孑然一身。
婆婆走了以后,她听她的话好好活着, 努力地学习、生活、工作,过来之不易的普通人的生活, 珍惜每一个清晨和夜晚。
唯独不敢奢望有人会陪她太久。
甘棠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有朝一日甘棠要是离开她,她会很伤心, 却不会太过意外,她做好了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准备,包括她自己。
有时候活着太累了,热爱生活也很累,总有爱不动的时候。也许有一天,当然,也可能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人生就是仰卧起坐的过程,起得来很好,哪天起不来就躺下嘛。
一切都从灵管局找上她的那一天变了。
不,应该是说9月20日,她从那辆公交车上下来,走进了迷雾里的道观,开始有了转机。
一个睡在棺材里的神秘道士,咬了她的脖子。
一次、两次、三次。
留在了她的身边,住进了她的房子。
她脾气暴躁,又会纵容她,眼泪是百用百灵的最佳武器。
她讨厌所有人,唯独会亲近她,脸大的说一句,离了她她在人类社会寸步难行。
她觉得人类渺小,善良无用,却愿意帮助渺小脆弱的她,找到程玉汝的灵魂,助她安息。
她从天而降的时候没有踏着七彩祥云,只是一个脾气奇差,对她很好的古怪道长。
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傅清微沉迷她的美色,享受同居一个屋檐下自然滋生的暧昧,荷尔蒙冲昏头脑许下永不分离,实际并不认为这段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关系能长久。
后来她们吵架了。
因为她决定要去阁皂派拜师,没有事先告诉她,因为她做好了离开她的打算。
观主差点杀了她,可是她在面具底下哭了。
那天傅清微心里很难过。
观主对她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原来她是认真的,没有当真的人只有她自己。
让傅清微更难过的是,自己仍然不相信她们会在一起。
她也想和观主在一起,不管她们还剩多少时间,她想留住她,再久一点。
她们启程出发去了阁皂山。
观主闹了一路的别扭,最后在高铁下车之前支撑不住地吻了她,虽然是为了得到她的气息。
之后的一次次亲密过界,傅清微夜晚闭上眼睛以后会想:这样她们更近一点了吗?她会留下来吗?
她也知道拜师以后她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别的事物上,比如学艺,比如友好的师门,观主在她的生活里会找不到角色。
所以她想让观主成为新的角色,依旧占据她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比如说,她的女……
这样想胆子太大了些,她在心里都不敢说出完整的三个字。
再再之后,她成为了观主的徒弟,观主成了她的师傅。
女……啊不,师傅。
转弯转得太急了,傅清微到现在还是摇摇晃晃的,理不清脑袋。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是昨天吗?
是“今生今世,矢志不渝”,还是“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她相信了她们会永远在一起这件事。
她相信有一个人会永远不离开她,直到她这一生的尽头。
这就是她连求不敢奢求的,最宝贵的愿望。
她已经实现了。
但她现在在做什么?
恃宠成娇,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要师徒的名分,要她矢志不渝,不想要师徒的距离感,继续任由自己的荷尔蒙泛滥,使性子,闹脾气,拈花惹草,只依自己的意志行事。
人可以贪婪,不知满足,但至少不能不知好歹,自私自利。
傅清微不知道观主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收她为徒,但她我行我素惯了,先前那么坚定地拒绝过,这次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说不定她也像她一样纠结过很多个日夜。
她有什么错吗?
之前都是自己主动勾引的她,仗着自己的气息对她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一而再、再而三,观主只是凭本能行事罢了。
反正她也爽到了,就当、就当互惠互利。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管什么名分,如果师徒可以,她愿意一辈子给她当徒弟。
“我错了,师傅。”
傅清微的脸微微抬起来,贴着女人摘下面具冰凉的脸颊。
“道歉一次就好,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女人的态度温和,甚至抬手覆在了她抱在她身前的手背。
“嗯。”
傅清微让她掌心的温度在手背多停留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直起身。
“我下午想出去逛逛。”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占英都想着给她师傅带礼物呢。
“和姓占的?”穆若水瞬间挂脸。
别以为她是自己的徒儿就能肆意妄为,小心她清理门户。
“和你。”傅清微先说了一句,才小声询问,“可以吗?”
“……”
穆若水神色几经变化,才汇成唇角一个勉强克制住的微小上扬弧度,板着脸道:“随你。”
“谢谢师傅。”
傅清微语速飞快地高兴道,更快速的是她掠过穆若水脸颊的目光——徒儿亲一亲师傅的脸,是很正当的吧。
这次就算了,她还没准备好,下次一定!
穆若水从衣袖里掏出随身的黑色口罩,傅清微接过来,温柔地说:“我帮你戴吧,师傅。”
穆若水松了手,配合地低了一点头,傅清微的指腹擦过她美好白皙的耳朵,从左边绕到右边,挂好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