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傅清微缓了五分钟,走到三分之二处,又见到了穆若水的身影。
对方不由分说接走她两只猫,再一次消失在了密林里。
没了负重,最后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傅清微加快脚步,跑步到达终点道观。
行李箱和猫都在院子里,穆若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晚之前我都不想见到你,识相的话就不要再打扰我。”
傅清微仰起脸,见到院墙外四面八方都是树木,似乎在旋转着,女人冷戾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还有,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灭你满门!”
她满门就一个人,和两只猫。非要论人的话,肯定是观主。
傅清微也不敢抖机灵说:你不要自杀啊。
面对空旷的院落,乖乖地应承下来。
她先把行李箱推进屋内,回来看院子里的两只猫。
在屋檐下的地面放好食水以后,傅清微先把小三花放了出来,小三花非常有主人翁意识地跟着进了屋,小狸花的门开着,傅清微不管它,她整理好一半行李后来到窗前,看见小狸花在屋檐下干饭。
阳光暖暖地晒在院子里,小狸花和小三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穆若水的棺材,躺在上面舒适地舔毛。
傅清微来到厨房,厨房的改造保留了原始的灶台和水缸,特意维持原汁原味。傅清微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生火造饭不在话下,烧了一锅水给自己泡了碗泡面。
她端着小凳子坐到外面来吃,没有下饭的秀色,两只猫也很好,浅浅地弯着唇。
傅清微:【我去午睡啦】
不管穆若水是不是让自己别打扰她,要是真的不找她她又要生气了。
女人心,海底针,幸而她已摸得有二三分清。
以前在家午睡,外面时而有人声,车流声,偶尔的装修声,总不可能十分安静。唯有在山野里,除了风声,就是隐约的溪流声,山涧回响,助眠的天然白噪音涤荡人心,傅清微一只手搭在被面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院子里的两只猫互相依偎,头尾相连团成了一个圆润的猫猫球,轻微地打着呼噜。
门口的高树上,穆若水挑了一根粗壮的树枝靠在上面,单手枕在脑后,闭目浅睡,长长衣摆垂下,被山风轻柔地吹拂,眉眼温柔放松。
……
傅清微:【我可以随便逛一下吗?】
穆若水:【。】
傅清微收起手机,看向唯一连通前院的一扇门。
虽然她前后加起来在道观呆了一个多月,但是没有经过允许,她一直没有去过道观的正门,也不知道正殿长什么样。
道观一般做成数进纵向的三合院或四合院,类比最典型的故宫,院墙红色和黄色的都有,蓬莱观采用的是红色。主殿分布在中轴线,像阁皂山那样的大门派,甚至有琉璃瓦,金碧辉煌。更有龙虎山之类,雄伟壮观,不输宫殿。
蓬莱观是小庙,傅清微一路穿过去,百步距离,打开了红漆正门。
颜色不似新刷的,但漆并未剥落,像是定期维护过,铜拉环也盘得圆润光滑。
中间是正门,两边略窄的是偏门。
站在正门往上看,悬着“蓬莱观”的三字匾额,毛笔书写,中规中矩,以傅清微的眼力,写字的人功力不深,反而字体有些稚嫩,要么是小孩,要么是初学者写的。
既然穆若水是第一代祖师,那么就是她年轻时候写的。
傅清微越看越喜欢,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匾额上积了一层灰尘,傅清微低头用双指放大图片,上面连蛛网都没有,看来道观不仅驱邪,还驱虫。
傅清微站在门口往外又拍了张照,才重新走进里面。
主殿是王母殿,走进来一片阴凉,两个黄色的蒲团放在地上,抬头傅清微便被王母殿的神像震慑住。比起三清、玉帝等这些常常被供奉在主殿的神明,西王母的神像不仅不端庄圣洁,反而充满肃杀与杀伐之气。
作为战争和死亡之神,西王母披散长发,人身而兽形,豹尾虎齿,脚边还趴着一只白虎。
傅清微临时上网查资料,说西王母本来就有两种形态,兽形的西王母代表战争。作为最古老的神明之一,西王母拥有的权柄太多,最著名的嫦娥奔月,就是向西王母求的不死药。
她掌控杀伐,也掌握命运。
后世传说逐渐变味,给她和玉帝配了夫妻,变成瑶池开蟠桃会的女神。
西王母,尊号太虚九光龟台金母元君,《山海经》里记载她“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半人半兽,掌灾祸和刑罚,极为善战。
白虎也有说法,有人说是西王母的使者,也有人说是西王母的原形。
傅清微见多了端庄柔美的女神形象,凶神恶煞的西王母反倒更符合她的审美,震撼她的心灵。
傅清微默默记下了供奉神牌上的西王母尊号,既然是观内供奉的主神,以后她得天天过来上香叩拜。
从主殿出来,左右各一偏殿。
傅清微先去了左边的玄女殿,全称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玄牝氏。
相传九天玄女是西王母的弟子,曾助黄帝战胜了蚩尤,被民间奉为战神,信仰无数。
右殿则供奉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人称后土娘娘。
后土除自身权柄外,还掌管冥界,东岳大帝、酆都大帝等都是她的下属。
傅清微一边走一边查,蓬莱观不大,正门三座宫殿,总共就供奉了三位女神,前两个特别能打,后面一个也不是吃素的,按照古老程度,在神话里应该能和西王母打个有来有回。
所以这就是师尊这么厉害又暴躁的原因之一吗?
傅清微开玩笑般的想道。
这几座宫殿和大门一样,都不算脏,因为在室内,遮风挡雨的,神像上的灰尘都很少。
傅清微指腹在案台擦了一下,只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她捻掉灰尘。
奇怪。
这里真的没有人打理吗?
还是说穆若水根本没有沉睡那么久,期间她其实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在道观中。
看来邱月白顾问说的是真的,她至少三十年前醒过,说不定醒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屋子里的摆设停留在民国时期?为什么她从来不提?
说起来屋子,其实傅清微并没有完整看过所有的房间。
先前她为了找个睡觉的地方才推开了房门,第一间很小,似乎是杂物间。第二间就是她现在入住的,其他的她没敢打开。
或许看过之后,会推翻她目前的假设。
傅清微蹲在地上,拿了根树枝在画圈圈。
她总觉得这样窥探对方的隐私不太好。
算了,还是去练功吧。
傅清微回到后院,扫了眼隔壁和对面两扇关起来的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在书桌铺开符笔和朱砂。
穆若水在天黑后准时出现在厨房。
傅清微的房间在对面,透过开着的窗刚好可以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她托着下巴入神地看了一会儿,低头重新捧起手里的经书。
当晚傅清微吃到了久违的柴火饭,香得她全程眼含泪光。
穆若水:“……出去别说你是我徒弟。”
傅清微:“呜呜呜师尊。”
穆若水把清水煮的鸡胸肉丢到门口,走回来说:“撒娇也不能掩盖你丢人现眼的事实。”
傅清微捧着饭碗,仰起脸崇拜地说:“我只在你面前丢人现眼。”
“你敢丢到外面去试试?小心我清理门户。”
“知道啦~”
“禁止撒娇,吃饭。”
“好的。”
傅清微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吃完饭,主动承包了洗碗的工作。冬天蚊虫少,但山上的生态太好,偶尔还是有虫子,两只猫在屋子里你追我赶地玩虫子。
穆若水往门边拍了一张驱虫符,彻底清净了。
她多画了几张,一间房一间房地贴过去。
傅清微看见她从自己房间出来,贴在隔壁关着门的门缝上,趁机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房间?”
穆若水想了想,说:“不知道,书房吧?”
傅清微从对面的厨房走过来,问道:“你没进去看过吗?”
穆若水说:“看过吧?”
刚醒的时候她应该都打开过,但她对万事万物提不起兴趣,根本懒得细看。
看过就是看过,怎么自己都不确定?
傅清微提议:“那我们现在进去看看?”
穆若水无所谓:“你想看就看吧,不过我劝你白天再来。”
傅清微没去深思为什么,她推门而入,一片漆黑,在墙边摸索了半天,说:“怎么没有开关?”
穆若水答得坦然:“因为本来就没有装。”
傅清微:“……”
傅清微:“???”
穆若水解释说:“时间紧张,钱袋子说全部装修来不及,主要就弄了你的房间,和厨房。”
她这个后院用现代的尺度来评价至少有二百平,四五间房,什么工人也没法在半个月内全部施工完毕,加钱也不行——岁主任钞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傅清微问:“那你自己住的屋子呢?”
穆若水话音一顿,说:“你住的那间应该就是我的屋子。”
“……”
每一件事都出乎傅清微的意料,也不停地攥住她的心脏,冷不丁的收紧一下。
“你现在住在哪?带我去。”
“好吧。”穆若水在她不容置疑的话下没有反驳。
在厨房的隔壁、书房对面,还有一间厢房,傅清微用手电筒的光照了照,靠墙有一张床,是用砖砌起来的那种老式的,近似于炕的,她只有在乡土电视剧才能看到,却比炕要窄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