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她用手摸了摸,不仅薄,还一股潮气,被子也是同样,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或者这里根本就是客房,因为用不上,闲置多年,现在又被她住进来。
屋子里很空,空得只有一张床,连桌子都没有一张,要不是在道观里,恐怕早就是老鼠的天堂。
傅清微的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怒火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心疼。
“你就住在这里?”
“比棺材大点。”反正她又不用盖被子。
“你敢!”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两人对上视线,终究是傅清微占了辈分小的劣势,低下头换了副尊敬的口吻:“这里条件太差了,徒儿心里过意不去。如果师尊不嫌弃的话,可以和徒儿睡一间房。”
“我嫌弃。”
“你说什么?”
穆若水噢了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她生气要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你睡相不好。”
“我们俩睡一起的时候,我睡相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还给我喂——”
这种话题拿到台面上来讲总归直白,当场把傅清微闹了个大红脸。
傅清微红着脸不说话。
穆若水也沉默下来。
“晚上我睡棺材,你睡房间,明天我把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明早我来晒被子,还有,我睡棺材。”
“你想睡就睡吧。”穆若水出了房间。
一阵风掠过密林,已经栖息的鸟雀被她扰得惊起,扑腾了一阵重归寂静。
穆若水奔到温泉池旁,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泡了进去,热泉的白雾氤氲到她的脸上,也熏出两分淡淡的嫣红。
她泡到半夜才回去,傅清微已经打完坐了,正在房间等她。
见她回来浮现一丝尴尬。
“我打不开棺材盖子。”
“不必,你自睡你的床。”
穆若水设想过先让她睡棺材,半夜趁她睡着再把她抱回房间,但天寒地冻,她那个天材地宝冬冷夏冷的棺材没一点防寒措施,她不可能睡得着。
在里面躺半个小时她就要感冒。
“师尊睡哪里?”
“你不要管。”
“可是……”
“别逼我打晕你。”穆若水淡淡道。
“……”傅清微不得不屈服于强权之下,爬上了红木大床,躺进了床的内侧,留出了一大片空位。
穆若水的视线自她身侧的空缺扫过,不知为何也感到一股困意。
她按捺住了跟着躺下来的冲动,越过半张床给傅清微掖了掖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睡吧,为师看着你睡。”
傅清微只好闭上了眼睛。
穆若水弹指关了灯。
待傅清微睡着以后,她起身走到门口,两手打开了房门。
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钻入她的脖子。
屋里开了暖气,小三花早就团在傅清微脚边睡着了,连不好相与的小狸花都自觉进了门,窝在角落睡觉。
她,堂堂蓬莱掌门,慈让真人,现在要出去吹冷风,大冬天睡棺材。
穆若水只是不怕冷,不代表她感受不到冷热,谁不喜欢四季如春?屋里三只呼呼大睡,凭什么就她要出去?
避嫌?她是为了避嫌委屈自己的人吗?
当个师傅还当成孙子了。
到底谁才是祖宗?
她就不出去!
穆若水回到床边,越看傅清微睡得香越生气,伸手用力一推,傅清微连人带被子滚过去,撞到墙壁又滚了回来,茫然地睁眼看她:“师尊???”
穆若水板着脸:“里面去点,我要睡床。”
“好,你上来吧。”
傅清微连忙贴边,就差把整张床让给她。
穆若水脱了外衣,钻进睡得温热的被子里,人体本能会向热源移动,傅清微先上床许久,睡前还打了坐,真气运行,暖得像个火炉。
察觉到穆若水来回试探的动作,傅清微干脆握住她冰冷的手,整个人侧身向她靠过来。
穆若水听到她好端端地笑了一声。
穆若水以为她在笑自己,恼怒道:“你笑什么?”
傅清微看着她的侧脸轮廓,又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师尊好久没有这么推我了,我好高兴。”
穆若水:“……”
她这徒儿该不会是天生的贱骨头吧?
傅清微用小腿去暖她的脚,在她耳边道:“师尊对我太温柔了,徒儿有时候会不习惯。”
傅清微实在认真,连裤腿都撩起来,穆若水的足尖踩在一片光滑细腻上,来回抵弄,不时将她的一条腿夹在双腿之间,紧紧夹住。
穆若水闭上了眼睛。
“不用暖了,热不起来的,你睡你的。”她将脚抽出来。
“可是……”傅清微抱紧她,仔细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说,“师尊好像正在热起来。”
“放开我。”穆若水平静道。
傅清微耽搁了一秒,听话地放开她。
“把腿打开。”
傅清微像是一次只能接受一个指令,把两条腿之间的缝隙张开一点,让她抽回腿。
“手不要牵着我。”
“是。”
“睡过去一点。”穆若水发出了最后一步指令。
傅清微身子往床的里侧挪了一些,手仍然撑在穆若水的枕边,自上而下望着她微阖的睫毛。
“白天我奖励了师尊那么多次,晚上师尊不打算奖励我吗?”
第70章
“你想要什么奖励?”
借着隐约的光线, 傅清微睫毛下覆,目光微垂,落在了女人唇瓣, 她的皮肤雪白, 唯独唇色总是鲜红, 红得像是饮过血,妖异美丽。
“我想要……”
傅清微手撑在她枕边, 慢慢地俯下身来, 穆若水在这时睁开眼睛,冷静地注视她。
她一双眼在黑夜里视物, 比常人更亮, 漆黑如燧石,反射出冰冷的视线。
无悲无喜无情。
傅清微屈着的手肘怎么也弯不下去,眼神数次落在她唇上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
既非两情相悦, 这和趁人之危有什么区别?
傅清微停在半空, 手指伸过去理了理女人鬓角的碎发,说:“想要师尊明日少骂我一次。”
穆若水却平静地说:“我以为你喜欢我骂你。”
傅清微一想也是,改口:“那明日师尊多骂我一次吧。”
穆若水小声嘀咕了句。
傅清微这会离她近, 依稀听清了她说的好像是“贱骨头”。
这句她也喜欢。
她就是喜欢观主对她表露真实情绪的样子,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师尊……”傅清微虽不打算亲她,却依然仗着徒儿的身份,脸贴过来蹭了蹭她的脖颈, 抱住她的腰。
“师尊,你又热了。”
“睡你的觉!”
穆若水把她的脚踹开了点, 手也拿开, 自己一个人躺在外侧等待血液降温,睡着了的傅清微再次滚过来, 把脚架过来压在她腿上。
穆若水:“……”
算了,让它温着也好,目前还可控,不会做出理智之外的事。
被两个人打情骂俏、在床单滚来滚去闹下去的小三花重新跳上了床,窝在了大床外侧的枕边。
*
按理说穆若水不会有窒息感。
但她分明感受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她第一反应是傅清微,睡觉又不老实,在被子特意找到她肉厚的地方,足尖一勾,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
咚的一声。
是傅清微撞到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