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请说说你的依据。”
如果岁已寒的猜测正确,那危机的到来比她们想象的还要近一些。
“邱老还记得去年东海的妖祸吗?”
“当然。”
去年十月,傅清微第一次踏入灵管局,邱月白和岁已寒给她看了招鬼的体质,半哄半骗地送她去了蓬莱观。邱月白因为华东分局求援,急着去东海平复暴动,没能第一时间去拜会苏醒的慈让真人。
大海博深,海底生物丰富,修行有术的精怪妖比陆地只多不少。因为海域广阔,隔段时间出点海怪作乱的事都在预料之中,华东分局也始终游刃有余。
直到一头一千多年的老鼋在它的海域内兴风作浪,沉没了路过的商船和民船,死亡人数高达上百。
包括局长本人在内,华东分局有能力解决的人不超过两个,而且作乱地点在海域,战斗力要再打折。鼋乱不能再拖,以防万一局里直接让可以请神的邱老去了,包括老鼋在内,暴动的有十数只海妖,邱月白赶到后第一时间稳住了局面,在华东分局又待了两个月才彻底平复暴乱。
这次暴动比蛟祸更早,规模更大。
直到现在,海上仍然时常不太平,灵管局华东分局划出了几块区域,严禁商船和附近的渔民擅入。
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有小股渔民莫名翻船遇难,比往年的频率高多了,沿海人心惶惶。
海里有流窜的魔气,至今无法完全被消灭。
这是深渊第一次试图降临。
鹤市的蛟祸是第二次,都失败了。
但它们同时也成功地从深渊召唤来了更多的魔气,溢向人间。
这就是为什么魔气里最强大的那部分都选择去蛊惑大妖,它们是带着使命来的,唯有强大的妖,才能让魔族进一步壮大,即使被天雷劈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岁已寒的推测不是无根之木,灵管局几千年的历史,留下的记载浩如烟海。人类经历过的事往往在重演,她翻遍了藏书和手札,最近的一百多年前,也是人间先有战乱,哀鸿遍野,人的贪欲挑起了战争,军阀割据,百姓倒悬,百鬼夜行,魔气因而诞生。更惨烈的侵略战争,大半国土陷入战火,血流成河,魔族诞生,深渊通道随之打开,更多的魔物从地底爬了出来。
妖魔白日纵横,暗无天日的时代开始了。
修士拼死抵抗,十几年后,历经苦难的国家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随着魔物们一个个被消灭,深渊通道彻底关闭,妖魔绝迹人间。
岁已寒查阅了相关记载多次,也没有找到通道或者封印在哪。
在座诸位若有所思。
傅清微蹙起了眉头。
岁已寒环视众人,轻声说:“诸位,谁说深渊通道一定是一条具体的通道呢?”
“它们不是要打开一道门,而是要制造一道门,媒介越强大,所能召唤的魔气越多。也许它们企图找到的那个当世最强,可以直接将深渊魔族降临人间。”
“人不行,因为人族肉身羸弱,承担不了作为媒介的强度。所以我推测它们要找的对象或许不是人。”
“即便魔气不针对人,不代表在座的各位就能掉以轻心,你们是抵御魔族入侵的中流砥柱,万万坚定道心,不可为魔气所惑。阮局长,你更要谨慎小心。”
华南分局局长的投影点了点头。
“我会谨记。”
傅清微正在疑惑。
穆若水捉了她的手摊开,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妖。”
傅清微心里哇了一声。
原来灵管局有妖都做到分局局长了,不知道她认识的璇玑以后能不能也当上局长?
她能活那么长,好好干怎么也能混个处长当当吧。
岁已寒:“各局辖区内有潜心修行的大妖,劳驾递个信,让它们别受魔族的蛊惑,为他人作嫁衣裳。至于在座诸位,我再提醒一次,魔族狡诈,无孔不入,万不可放松警惕。”
傅清微看了一眼岁已寒,虽然她的目光没放在穆若水身上,但傅清微老觉得她是说给师尊听的。
傅清微将自己的圆凳悄悄往前挪了挪,坐得离穆若水更近一些。
穆若水柔和的表情传达不出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岁已寒:“魔族想必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有所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好。即使前路艰难,相信我们可以打赢这场仗。”
华北分局局长:“那它们之中的那个策划一切的领袖?我们该怎么找到它?只要有它在一日,魔气就会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我们会对付不了。”
岁已寒:“总局会继续追查下去,它现在应该就在西南,找它想找的同道之人。”
“诸位保重。”
“保重。”
没有寒暄语,各位局长向同仁互道了一声,结束了本次会议。
会议室里坐着的就只剩下穆若水、傅清微、岁已寒、邱月白五人。
傅清微第一时间问邱月白:“卦辞是真的吗?”
邱月白点头:“我刚卜出解卦,就传来穆……慈让真人出关的消息。”
比起总局主任岁已寒,傅清微更相信穆若水对她有救命之恩的邱月白说的话。
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师尊真的是解局的关键?但她应该懒得去解这个局吧,除非自己求她。
岁已寒果然走到穆若水面前,诚恳道:“穆顾问,若将来形势危急,可否求您相助灵管局?”
拉近乎也没用。
穆若水本来想一口否决,想了想自己在灵管局的“人质”,淡道:“看心情。”
她扭头一看,身后的人质竟然不见了。
傅清微高高兴兴地去找占英叙旧了。
“占科!”
占英抱着记录会议的笔记本电脑,整个人处于大脑过载的当机状态。
傅清微从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傅道友。”
两个同龄人脑袋挨着脑袋聊了起来。
穆若水:“……”
傅清微话不多,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走回来,和穆若水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占英带着电脑也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会议室只留下邱月白和岁已寒,两人默契地进了岁已寒的办公室。
许久以后。
邱月白经历了几次震惊之后,问:“你真要这么做?”
岁已寒:“与其我们大海捞针地去找,不如引蛇出洞。这是最快的法子。”
“也是最冒险的方法。”邱月白低声说,“你既然怀疑她是……竟然还敢去试她?你就不怕她真的和魔族合作?”
“邱老不相信自己的卦辞?”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我当然相信卦辞。只是你胆子未免太大!”
“魔族的领袖已经来到西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它难道就找不到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邱老,必须在形势变得更严峻之前找到它,先下手为强。”
“罢了。”
邱月白甩了甩袖子,坐在了办公室的长沙发里。
“幸好我只是个顾问,你们当官的能抗压,我是扛不了一点,万一出事我自裁谢罪都不够。”
岁已寒给她沏了杯热茶。
邱月白边吹边抿了一口盖碗茶,岁已寒坐在会客的单人沙发里,目光带上了打量:“邱老不是一向最信任穆观主吗?怎么不相信她会站在灵管局这边?”
“我……”邱月白借着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眼神,语气自然道,“我当然相信穆姐姐。”
她相信的是三十年前的那个穆姐姐。
邱月白再抬起头,已将主动权转到了自己手里:“你又为什么那么相信穆顾问?一旦出了差错你,就是千古罪人。”
她指着岁已寒。
岁已寒说:“我也不知道,直觉吧。”
蓬莱观第一代观主为苍生牺牲了自己。而慈让真人在历史、历代手札的记载里都有迹可循,宽容正直,即使性格有所出入,她也是蓬莱的传人,继承师门遗志。
如果她真的是……她想要屠杀人族,早在出关的那一刻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还跑来灵管局开会,还带着家属,听了全程也没有当场发火。
把傅清微送到蓬莱观,是她们迄今为止走得最好的一步棋。
以小博大,说不定能博太平。
岁已寒托着下巴:“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她徒儿在我们手上,我们有人质。”
邱月白:“你们敢威胁她?”
岁已寒:“不不不不不,我们捧着还来不及,以真心换真心。”
邱月白一个字都不信她的。
占英单纯她信,这位三十多岁手握重权的主任,年岁不大,老奸巨猾。
岁已寒无奈。
她可是在慈让真人那里获得了堂堂“钱袋子”的荣誉称号,唯三微信好友之一。要是邱老见到她们师徒是怎么为穆若水师徒二人出钱又出力,鞠躬尽瘁的,就不会有这种误会了。
灵管局有大局要考量,她做主任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无论当官还是做人,她都问心无愧。
傅清微对灵管局死心塌地,也是因为灵管局没有亏待过她,岁已寒师徒更关照有加,帮了她们很多忙。
没有她们俩,也没有如今的傅清微。
*
傅清微开车回蓬莱观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紧紧抿住嘴,生怕隔墙有耳似的。
一路匆匆赶回了山上,时间正值下午。
穆若水就像出去散了个步回来一样自然,说:“我去做饭,你去看会儿书等我。”
傅清微:“师尊,你还有心情做饭?”
“我为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