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养病的生活太无聊了,傅清微这一年三天两头卧床,现代还能玩手机玩老婆,回到一百多年前什么也没有,连最开始的蓬莱观都比这有意思。
傅清微手能动以后,就被巫祝派去分拣处理草药,坚决不让她游手好闲。
傅清微知道农耕社会的劳动力有多宝贵,也知道乱世多养活一口人多不容易,即使战火还没有殃及此处。
虽然依旧不想活,但是积极上工,天选打工人,每一口饭都不白吃人家的。
没几天傅清微就分清了部分常见的草药,和它们对应治疗的病症。傅清微每天只做一件事,精神格外地专注,学得也很快,没注意到巫祝在背后看着她放光的眼神。
“麻黄。”傅清微抬头扫了一眼,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念:“发汗解表,宣肺平喘。”
老百姓最多见的病症就是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什么的,巫祝最常开的也是这类草药。
“这株呢?”
“千根草,也叫地锦草。全草入药,清热利湿,主治腹泻疟疾。”*
“外用怎么样?”
“敛疮止痒。”
“常用药方有哪些?”
傅清微打断她,说:“别打我主意,我伤好了就离开这里。”
巫祝道:“我是怕你整理药材给我放错地方。”
傅清微随她去,不和她争辩。
小雪在边上看着傅清微干活,偶尔帮她将筐里的药材送到她面前——傅清微还走不了路。
傅清微一看她那双眼睛就心软,而且她说对方性格坏是想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先天情志不全的人,如果后天情根补足,性情易生偏执。
巫祝说她没有朋友,那注定要走的傅清微更不能成为她的朋友。
傅清微收回视线,不冷不热。
小雪的脚就站在她身边,一双冰雪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
傅清微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轻轻地摸了一下,软软的一股香气靠近她。
傅清微随口逗她:“你占我便宜?”
小雪:“?”
傅清微消声,恨自己嘴贱,说好的不理她。
幸好她是个小哑巴,傅清微不说话话题就没办法继续。
晚上她又送来一只狍子腿。
巫祝在门口和她交谈:“昨天不是送过了吗?”
身为祭司她不用去耕种和捕猎,村里自然会供养她最好的食物,但是也有定时,昨日送过,今日应该不会再有鲜美的腿肉。
小雪指了指屋子里。
巫祝:“给她的?”
小雪点头。
巫祝:“你给的还是你娘让你送的?”
小雪指指自己。
巫祝:“你喜欢她?”
小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她抬手一字一字比划出一句话。
她、是、我、的。
小雪静静地抬头凝视老人,年幼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她冰冷的占有欲。
巫祝:“好好好,哈哈哈。”
小雪留下狍子腿回家了,巫祝的哈哈声一直跟着她进了屋内,她把狍子腿亮给傅清微看,说:“我就说她喜欢你。”
将二人对话——巫祝的单口听得清清楚楚的傅清微道:“只有你一张嘴在说。”
巫祝:“这回我真没骗你。”
她可从没见过那孩子露出那样的眼神。
为什么呢?
就凭傅清微有几分姿色?嗯,确有几分貌美。
巫祝把她推去厨房,边煮饭边让她陪自己聊天,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随身带把剑。”
傅清微说:“我是道士。”
巫祝:“我是巫医。”
傅清微:“我猜到了。”
巫祝直接匕现:“要不要跟我学医术?”
傅清微:“休想!”
巫祝说:“你是道士,十道九医,为什么不学?祝由术也不想学?”
傅清微:“……”
巫祝可没错过她每次用祝由术时傅清微都会一直盯着她,眼睛里闪动着不寻常的神采,直到浮现泪光扭过头去。巫祝也有思念的人,明白她触景伤情。
她不管她想起了谁,只要能打动她,先徐徐图之。
傅清微沉默片刻,问:“你真的会教我祝由术吗?”
巫祝:“吾向鬼神起誓,绝无虚言。”
傅清微:“说好了,我只学祝由术,其他的不学。”
巫祝加水,啪,把锅盖一盖:“成交。”
祝由术的“祝”通“咒”,和玄门的咒语同源,最远可溯上古。
《古今医统大全·卷之一》曰祝由术是:“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玄门也有“咒枣术”,将咒过的枣给病人服用,百病全消。
二者都是不需施针用药,用言语的力量治病。
祝由术早已失传,傅清微入灵管局以后见到不少玄门中人,没一个会和穆若水一样使用祝由术的,可见传承之秘。
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儿学来。
傅清微成了巫祝的实习生,贴身和她学习祝由。
依布村的村民高度自给自足,很少和外界往来,自己耕作自己打猎,打猎或者在山上遇袭受伤的三不五时抬进来一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磕磕碰碰,头疼脑热的更是不少。
傅清微有的是观摩机会。
她观摩巫祝,小雪在旁边观察她。
明明这小孩也不想理她,日日跑来守着,时不时地隔着衣服碰一下她的胳膊,摸摸她的头发,小心又好奇。
傅清微不提防又被她碰了手,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巫祝的动作,没回头地淡道:“别表现得像第一次见女人一样。”
妈妈也是女人的小雪愣住。
傅清微蓦地一顿,脑海中又浮现那道丽影。
——你怎么一副从来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傅清微强迫自己按下眼底的热气,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继续观摩。
巫祝治病,大多数时候用草药,少部分用祝由术,用多了对身体和精神负担都重,就像道士画符念咒一样,需要灵力。
傅清微被迫跟她学了很多祝由术以外的传统医术,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就在她要撂挑子的时候,一个摔破了腿的小孩被娘亲抱着送进院子里。
小孩伤在膝盖,鲜血直流,在娘亲怀里哇哇哭。
巫祝让开说:“你来试试。”
傅清微看了看伤,伤势不重,练练手问题不大,放心大胆地上来,口念法诀,对着小孩的膝盖咒了一遍。
道士名登天曹,言出法随,咒语本身便蕴含力量,祝由只会事半功倍。
小孩的哭声立马止住了,长睫毛挂着两串清灵灵的眼泪。
她低头看自己不再流血的膝盖,清脆地笑了两声。
这小孩不到三岁,脸都没画,比小冰坨子小雪还小。
傅清微见她水灵可爱,伸手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这才是讨人喜欢的小朋友嘛。
啪——
她的手被另一只小手拍落。
力气倒也不大,就是傅清微被拍得懵了一下。
傅清微看向她身边的女孩:“你干吗?”
小雪:“……”
傅清微:“你为什么打我?给我个交代。”
傅清微:“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可以不说话了。”
小雪歪了歪头。
表情像个Siri:我不理解。
巫祝在旁边吃吃地笑,笑完提醒傅清微正事:“给人开药。”
傅清微瞪了巫祝一眼,本来不想上她的当,但那母女俩都期盼地看着她,“医者父母心”五个字从天而降压在她的心头,正经认真地开了药方。
“外敷,三天就好。”
巫祝说:“小雪去拿药。”
小雪就去了。
自从傅清微来了以后,她跑这比自己家还勤,傅清微认药她也认药,还帮傅清微打下手,除了对傅清微手脚不干净以外,特别听话。
巫祝看着她跑进屋的背影感慨地说:“多乖的小孩啊,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