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傅清微:“……”
还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傅清微被自己的自作多情逗笑,穆若水则莫名其妙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
没说错的话,自己刚刚应该是拒绝她了吧。
穆若水重复了一遍:“我说的是不可以。”
傅清微眼神噙着笑:“我知道。”
穆若水:“……”
她脑子好像坏了。
一定是昨晚那只妖鬼附身的问题, 她要把它碎尸万段,占英怎么还不回她电话?
穆若水看她脑子有病的眼神越来越明显, 傅清微收敛了笑容, 说:“我给你拿口罩。”
流感季节多发,玄关常备一次性蓝色口罩, 傅清微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口罩,放在穆若水脸上比了比,还没有碰到就收了回去,换回拖鞋往卧室走:“我去拿新的。”
这种一次性口罩配不上她的颜值。
穆若水:“?”
傅清微蹲在衣柜前,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只没用过的纯棉黑色口罩,走了出来。
穆若水没戴过,但是她在第一次水镜里傅清微坐地铁的时候,见到有人戴这东西,原来此物叫口罩,词义很形象。
设计简洁,和面具的戴法差不多,挂耳更方便。
不需要傅清微教,她自己就已经戴上了,还琢磨着把傩面脑后的红线也改良一下。
自然错过了傅清微因为她全程没要自己指导一闪而过的失落。
穆若水勉强把面具换成了口罩,低低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来:“走吧,你不是要去学校吗?”
“嗯。”
傅清微关上了大门。
穆若水在走到电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密码锁。
直上直下的电梯给了穆观主新体验,百年间科技确实进步了很多,从前这些都是仙人的本事,怪不得世间已无人飞升。
人们信仰自己,不再信仰神灵,神也快死了。
除了那些经过历代帝王册封,还在宫观庙宇享人间香火的神明,其余的都悄无声息地死去,或正在面临死亡。
单元楼的一楼住的多是老人,电梯抵达一楼,左手边的住户大门贴着凶神恶煞的门神,龙身马首,似某种珍稀异兽,长尾盘起,怒目而视。
穆若水和那青面门神对视了一眼,释放出一丝本命气息,门神的眼中放出一道金光,穆若水挥手打散。
虽然神力微弱,但还护佑着信仰祂的一家。
傅清微在大门外回头,看向落在身后慢了她几步的女人:“道长?”
穆若水从昏暗走入光里。
“没事,见了个故人。”
傅清微:“?”
傅清微当时把房子租在这里就是因为离地铁站近,步行五分钟,对于贫穷的大学生和打工人来说通勤性价比极高,来到大门口,傅清微却打开了叫车软件。
自从她出了单元门,穆若水就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我讨厌生人的气息。
穆若水露出的上半张脸漂亮的眉头紧锁,眼神忍耐。
地铁有无数人,而出租车只有一个司机,相比来说更容易忍受。
网约车打着双闪停在了路旁,穆若水的肢体下意识抗拒坐进这个铁盒子里,尤其里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傅清微低声对穆若水说了声抱歉,牵起她的手腕慢慢带着她坐进了车里。
口罩隔绝了一部分外界的气息,傅清微手掌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入她的小臂,她靠了过来,离得很近,小声和她说话:“感觉还好吗?”
“还好。”
她周围都是年轻女人的气息,极大地安抚了她。
“不要离开。”穆若水说,声音竟有一丝祈求。
傅清微停下了坐回去的动作,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甚至更近了。
在司机的后视镜里,只看到傅清微的脑袋叠着另一个女人的脑袋,是个人都猜得到在干什么。
鹤市的同性恋遍地都是,前面的司机大姐怪不好意思地打断:“手机尾号多少?”
傅清微回了一下头,看见司机手机界面的两个空框,说:“69。”
大姐输入尾号,车子平稳地转向汇入车流,行驶在主干道上。
大姐时不时看一眼中央后视镜,那俩连动作都没变过,肯定是热恋,只有刚谈恋爱的人才会亲这么久。
因为内环高架堵车,所以比平时慢。
二十分钟后。
大姐:“……”还在亲,嘴巴不酸吗?
傅清微嘴巴不酸,她肩膀酸,脖子也酸,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穆若水还不准她动。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把道长抱在怀里,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但她怕下一秒观主就要拧断她的脖子。
或者,咬断她的脖子。
像一只起了杀心的猫一样。
半小时后,白色网约车停在了C大的西门,西门由两根汉白玉的柱子雕成,足有十几米高,仰脸望去,中央连接处金色字体雕刻了高校名称。
C大兼容并蓄,以开放的校风欢迎内外人士,大门敞开,傅清微领着穆若水走了进去,即使专挑人少的地方,穆若水也感到十分不适。
穆若水说:“你去教室吧。”
傅清微问:“那你呢?”
穆若水道:“我找个楼顶待着。”
傅清微说好。
她也没问穆若水怎么上去,就像黄鼠狼那天她怎么出现在八楼阳台,昨晚又是怎么从八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若水:“你下课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傅清微哪好意思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我来找你吧。”
“那我去你的教室那栋楼的楼顶。”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栋楼?”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呢。
穆若水回答了一句让傅清微心湖久久不能平静的话。
她瞳仁乌黑,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感觉得到你。”
在岸边投入石子的人已经离开,涟漪一圈圈地荡开,傅清微握住自己背包的肩带,指节曲了曲。
感觉得到是什么意思?
傅清微停下脚步,额头轻轻地贴在道旁的树上,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轻轻咬唇。
观主说话怎么也这么让人浮想联翩了。
*
穆若水主观上没有撩人的故意。
她是真的能感觉得到傅清微。
方圆几十里内,只要她在附近,她就能顺着她的气息找到她。
否则她是怎么从黄鼠狼手里救下她,昨晚又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被白姝附体的她呢?
可能是因为她吸过傅清微的血,但因为她没有吸过第二个人的血,所以没办法控制变量去排查。
她隐约觉得,她们俩之间的牵绊不止于此。
她的气息可以让自己的杀意平静,她起初以为必须是血才可以,如今看来或许最关键的不一定是她的血,而是她。
她感觉得到她,这种感觉就像烙印在她的灵魂里,十分清晰和浓烈,指引着她一次又一次找到她。
穆若水坐在空无一人的楼顶吹风,已经在想:傅清微百年以后,这种牵引会随着她的逝去而断掉,到时候自己会不会也有一点寂寞?
下方。
傅清微一脚踏进了劝学楼,阳光在大门处被截断,教学楼的阴气扑面而来。
已经快十二月了。
傅清微扣紧了自己双排扣大衣的扣子,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朝课表上的503教室走去。
每次临近上课电梯人满为患,明智的学生都会直接选择走楼梯,还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体力几乎是人生最高峰。
傅清微跟随人流上了五楼,刚一上来,面前就有个绿衣服女生问她:“同学你好,516教室在哪儿?”
大冬天她穿着清爽的吊带裙,乌发如瀑,是个漂亮的女孩。
傅清微把视线从她的一字系带凉鞋收回来,指了个方向:“那边,走到头左拐。”
绿衣服女生说:“谢谢。”她又饶有兴致地说,“你能看见我?”
傅清微点了点头。
绿衣服女生:“我好久没和活人说话了,我不去516了,陪你去上课吧。”
傅清微:“……”
这就大可不必。
绿衣服女生笑起来:“骗你玩的,学妹。我去516了,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连教室都忘了,谢谢你的指路。”
“不客气,学姐。”
“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