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干吗?想共享我的五感?”傅清微细长的眉眼漾出几分笑意。
“有一点。”穆若水诚实地说。
傅清微想了想,几乎没有犹豫就把术法教给了她。
她是自己唯一的徒儿,自然要倾囊相授。
何况以穆若水如今的道行,这样一起修行下去,她是追不上自己的。傅清微不至于被她放了纸人还察觉不出。
师徒俩都带着对方的纸人,彼此有个照应也好。
此术的关键在符,其次是天人感应,傅清微是天机阁口中最受天道眷顾之人,画符有求必应。
穆若水剑气纵横,符箓一道也颇有天分,虽不至于一教就会,但花费了几天时间,也逐渐掌握了五感共享之法。
她试着悄悄往师尊身上放纸人,果然第一时间就被逮住了。
傅清微从自己的长发里摸出纸人,说:“你怎么想的?放头发里?嗯?”
穆若水小声:“看师尊头发多,以为你不会发现的。”
傅清微摇头:“你啊你。”
她走过来帮穆若水整理衣领,指尖绕到她颈后,随手将一张纸人塞入长发,打算用实际行动教她什么是隐蔽。
藏也要把手脚收好啊。
后山的温泉已经修好了,傅清微只在固定的时间去,其他时候都属于穆若水,她一向在山里野,傅清微也不晓得她何时去泡池。
于是这日藏好纸人后,她设了坛,共享穆若水的五感。
面前是白气氤氲的淡绿色温泉,视野从天到地。
嗯?怎么……
傅清微还没反应过来——
少女稀疏的毛发闯入眼帘。
第149章
傅清微手忙脚乱地切断了纸人的联系。
虽然少女的那处实在没什么好看, 但还是给了傅清微一记迎头闷锤,扶着水缸好一段头昏脑涨,险些站立不稳。
来来回回闪过的都是同一幅画面。
自从她们搬回蓬莱, 有了稳定的居所, 傅清微就再也没亲自给她洗过澡了, 是以也未见过它的变化,如今目睹……
千不该万不对, 都怪姬湛雪。
她怎么大白天就去泡池了?!
少女穆若水抬手拆散自己的长发, 从发丝间摸出了一片薄薄的纸人,夕阳下反射微弱的光线。
嗯?
师尊的纸人?何时藏进来的?
穆若水身量苗条, 不够丰满的身材挺拔纤细, 修长的双腿慢慢地涉入了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中。
纸人依旧别在她的发上。
师尊想看她哪里都行,她不会躲闪扭捏的。
不必借纸人,光明正大到温泉来看也行。
穆若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两刻钟的温泉回道观, 傅清微却不在院子里, 穆若水在书房卧室找了一圈都不见她的影踪。
“师尊?姐姐?”
傅清微身上也有她的纸人,穆若水便打算开坛做法,刚摆到一半, 高处传来一个声音:“我在这。”
“师尊怎么在树上?”穆若水高高地仰起头。
“为师吹吹风。”
“那我去做饭啦,灶下瓦罐煨着炖鸡,晚上喝鸡汤。”
“好。”
傅清微立在树上,想着自己发明的这个纸人术, 何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视频还可以拒接,纸人只有扔掉才能不让她共享自己的五感。
以后不能再随便看她了。
还有属于穆若水的纸人, 不出远门就不必贴身佩戴了。万一她半夜在屋里共感, 发现自己在……
傅清微耳尖漫过一层浅粉,脸颊微热。
“吃饭啦。”
傅清微从门口的树上一跃而下, 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来了。”
*
本月又到了鬼市开启的日子。
傅、穆二人行走千里,将要去鬼市三才舫把这一趟的收获换成银元。蓬莱观的两侧偏殿还没有修,虽有缺钱的原因,但主要卡在西王母神像一环。
傅清微终于可以画出西王母神像的大致模样,具体细节可以交给画师调整,她画技长进后沟通也方便。
蓬莱观近年开销变大,兜里的子儿永远只有刚换完钱的时候是不愁的。
修道观已是小头,占大头的是阵法材料、画符的特等朱砂黄纸,以及傅清微四处散财的行为。达则兼济天下,她们不达,济不了天下,但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济一济萍水相逢的难民。
百姓的日子苦得看不到头,穆若水这种天生情根不全的人,随着傅清微的脚步遍布山川河流,见众生苦难,都生出一二分悲悯之心,何况本就柔肠百转的傅清微。
所以钱是经过两个人同意,一起散出去的。
花完了还会有,她们不会饿死,但一块银元可以救活一条命。
这不,在钱花得差不多后,鬼市的大门要打开了。
穆若水继承了傅师尊的心灵手巧,青出于蓝,在鬼市开门前,她打算做样东西。
穆若水从杂货铺带了把刻刀,颜料,每日练完剑就在院子里捣鼓,还要傅清微在旁边给她念经文。
傅清微吐槽:“你都多大岁数了?经书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还要我念?”
穆若水吹了吹面前的木屑,说:“想听师尊说话,你又不肯和我闲聊。”
傅清微:“……”
她近来确实避着她一些,主要是上回看到的画面,让她到现在都不自在。她怕穆若水又语出惊人,说一些她接不住的话。
傅清微只好执起道经给她念书。
穆若水锋利的刻刀一点一点地雕琢,低着头目光专注。
傅清微前两日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盯着她的手嘱咐她小心些。渐渐的,一张空白的柳木面具在她手中脱胎成形。
女人手里的道经险些跌落在地。
穆若水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根据傩戏面具雕刻出凶恶的五官,头生双角,满口獠牙,还结合了方相的四只眼睛。
上好色以后,她又开始做第二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鬼市里需要戴面具,她早就对那些幼稚的画脸面具厌倦,她要亲手打造属于她们俩独一无二的面具。
两张涂满颜料的柳木面具在阳光下晒干,穆若水拾起其中一张扣在自己脸上。
“师尊。”她转过来望着傅清微。
“师尊……”
傅清微也喃喃念道,不由倒退了一步。
穆若水揭开面具,露出少女青涩明媚的脸,隐隐闪过担忧:“师尊,你怎么了?”
音色清亮,远不及后世清冷,如珠如玉。
傅清微回神,手扶住了旁边的竹架,强颜欢笑道:“没什么,面具做得很逼真。”
“但你脸色不太好?”
“昨夜没有休息好,我待会小憩一下。”傅清微主动上前,接过了一张晾着的面具,道,“为师也试试。”
说起来师尊的那张面具她还没有正经戴过。
傅清微将面具扣上自己的脸,意外的合适,柳木轻盈,所以傩面多采用柳木。
“做得很漂亮。”傅清微又轻声说了一句,指腹摸着面具边缘温凉细腻的纹理,手感一模一样。
穆若水隔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女人此刻眼神里的哀伤满得能够将她淹没。
少女转身进了杂物间,翻出工具箱里的红线,穿过面具两侧的孔洞,这样就可以系在脑后了。
傅清微在边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完成一切。
“锵锵。”完整面具大功告成。每次她的新点子执行得不错,就会到傅清微面前邀功,发出亮相的声音,小时候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傅清微笑了笑。
穆若水走到她的身前,猝不及防地被女人伸手抱住,下巴紧紧地抵在她单薄的肩膀。
若水。若水。
她唇瓣被下齿死死咬着泛白,不让心里重复的名字出口。
少女穆若水手里的面具不自觉坠落,仅余一根红线挂在指尖,堪堪没有落在地面。
师尊在她发育后总是要她保持距离,自己撒娇耍赖才能和她亲密片刻,鲜有主动抱她的时候。
穆若水眉梢雀跃,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女人的腰。
填满怀抱的同时,仿佛心也被填满了。
中旬,鬼市大开。
提督街,戴着同款柳木面具的师徒俩来到入口,熟门熟路地从结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