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陶宁也清楚自己的变化太大,她张口就来:“没办法,在虎狼窝里长大,是需要一点演技,我只是熟能生巧。只不过臧玉珠是真心相信你们的。”
顾夫人纤弱的身体颤抖,手指绞着擦眼泪的手帕:“你……”
陶宁语气遗憾:“可惜呀,曾经的臧玉珠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臧玉珠第二人格。”
顾夫人:“……”
众人:“……”
越说越奇怪了。
陶宁转身说:“出发吧,晚了天就黑了,你们也不想为了抓我加班吧。”
军部的人:“……”听了一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话,这话倒是说到心坎上了。
漆着军部标识的飞行器扬长而去,徒留他们在原地仰着脑袋看,不过他们也没有白看,至少生了一肚子气,脑袋也突突地疼。
消息再度传回顾长丰面前,他问:“她说了什么吗?”
收养臧玉珠多年,他也算了解这个养女,她绝对忍受不了被人诋毁,会出口反驳。
到时候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突破口,还会成为攻击自己的刀。
秘书肚子里的话转了半天,觉得每一句话都能把上司气得吃降压药,他只好说:“她什么都没说。”
除了把夫人气个半死,真的什么都没说。
顾长丰:“?”
*
被带回军部的陶宁没有即刻进入审讯环节,她连谁都没能见到,另外得到了一杯热水。
给她倒水的人说:“这是看在你爸妈的份上。”
吃了一路白眼,没想到还能得到一杯热水,陶宁稀奇道:“顾长丰?”
那她可就不敢喝了,谁知道投毒这种习惯会不会通过口头传播。
那人板了脸:“是臧上将与焦中将,还想着顾长丰能救你?省省吧,他自身难保,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陶宁握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奔波一路,一口热水也显得如此沁人心脾:“那可太好了。”
白发苍苍的文书部主任:“……”真是奇了怪了,她是怎么说得出嘴的?
他曾经跟过一段时间臧信,那也是臧上将年轻时候的事,之后他因受伤被调回第一星系做个小小的主任,因为生性孤僻,不善交际,到这年纪还是军部里的文书部主任。
文书部里的人都说他快老成干了也不肯退休,他的属下各个都成了他上司,他老萝卜干占着萝卜坑不肯走,实在不会做人,怪不得单身到现在。
不善交际也就意味着见臧玉珠的机会不多,满打满算,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臧玉珠刚来到皇后区,顾家为了欢迎她为她举办宴会,当时人很多,他远远看过一眼被簇拥的臧玉珠。
第二次是升学,才成年的臧玉珠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找顾渊,高兴地路过。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那个说着要承其父母遗志的女孩以背叛联邦的罪名坐在这。
人人都说她辱没父母一世威名,他还想骂为什么不给她做身体检查,不是说在演练中精神海受伤了吗?
陶宁喝完一杯水,递出空空如也的水杯:“我还能再来一杯吗?谢谢您。”
文书部主任:“……”
过了一会,陶宁面前桌面上又多了一杯水,里面多了一朵菊花。
看着水面上浮浮沉沉,绽放花瓣的菊花,陶宁轻笑出声,让路过的人以为她终于疯了。
建议给臧玉珠做一个精神评估的申请被压下,这事在上边需要商量的事情中实在算不了什么。
由于臧玉珠情况特殊,她不跟其他人分在一块,单独一间房间。
联邦那边还没理出个章程来,陶宁的出现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各种意见倾轧下,勉强达成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先晾一晾臧玉珠。
就算再厉害的人,如果心里有鬼,不可能做到安然在军部审讯室里待一晚上。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施施然前往臧玉珠房间,准备开始审讯的两人只得到一句话。
陶宁说:“我要见宋曼少将,除非她来,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两人:“你说什么?”
说完这话,陶宁便闭上了嘴,任由对面换了多少人,说干了多少张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还有人敢在军部反客为主?以前没有,也没见过,自从陶宁来了,他们就长见识了。
凭这表现,大家明白一件事,这臧玉珠还真是个难搞的。
顾长丰作为臧玉珠的养父,不仅身份特殊,最近还要参加首席秘书长竞选,自然是要避嫌。
因为如此,他只能看着眼前情况干着急。
实在没想到臧玉珠出去一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先前浅薄愚蠢的脾性截然相反,堪称水火不入。
搞得他也忍不住相信夫人跟她说过的什么第二人格的话了,然而他更相信臧玉珠从小就对顾家心怀不满,隐忍多年,实在是白眼狼。
顾长丰也曾经想过私下见一见臧玉珠,可想起顾渊之前说过让他小心臧玉珠,她不对劲的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本就是特殊时期,不少眼睛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前脚出门,说不定后脚就被人抓住把柄攻讦。
而且臧玉珠也变得奇奇怪怪,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两边胶着两天,都认为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实在没办法,最终宋曼出现了。
宋曼出现在陶宁面前的同一时刻,在病房里几度抢救,险些命丧的顾渊也在医院里醒来了。
门被打开时,那坐在桌后的人指尖转着营养剂,修长手指夹着淡粉色的营养剂,随着手指的动作不断变化,颇有观赏性。
现在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她却没有吃,当成笔转着玩。
听见动静,陶宁转过脸来,放下东西站起身,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意外宋曼的出现。
这让陪同宋曼的记录员心中嘀咕: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陶宁智脑已经被没收,过了两天与世隔绝的生活,也就不清楚自己在星网上俨然被钉上背叛联邦的耻辱柱上。
这便是当初安荷极力劝阻陶宁回来的原因,一船人,只有她活了且安然无恙,本身也是一种罪过。
宋曼也在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她常年戍守边缘星基地,见臧玉珠的机会不会比文书部主任多多少。
她对臧玉珠的印象还停留在早年战友之女上面,以及上一次她抬着脸色苍白的脸给她提建议。
也没有多久时间,两人却有了再度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她想,还是后面那一幕给她的印象更加深刻,年轻女人面容苍白,双眼乌黑有神,里头像是燃着火,好似风雪摧折也无法压垮这一身病骨。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千里迢迢地回来一程。
宋曼缓步迈入,她说:“坐下吧。”
陶宁见她坐下才跟着坐下,记录员暗暗撇嘴,先前谁来都不肯开口,还以为多硬骨头,原来还会讨好宋曼。
坐下之后,陶宁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白鸦的坐标在哪里。”
第二句话则是:“不过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到前一句话时,记录员还以为陶宁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将功补过。
如果真的说出了白鸦坐标,协助联邦铲除这一心头大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若是运作一番还是大功劳一件。
然后她对第二句话感到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宋曼问出了记录员的疑惑:“什么意思?”
陶宁用稀松平常的语气丢出一颗炸弹:“袭击开始时,我也在白银号中,他们本来想杀了我灭口,白鸦的二当家屠心发现了我,打算把我也一块带回白鸦。为了出逃,我挟持了白鸦老大,顺便引爆了武器库,凯撒星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记录员的手顿时一哆嗦,诧异抬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说的是人话吗?前面跟后面接得上吗?倒是也把中间那段也说说啊。
什么挟持白鸦老大,什么引爆武器库,什么凯撒星炸成碎片,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但怎么凑一块就这么让人听不懂呢?
有这想法的人不止是记录员,聚集在监控之外的人也都这样想,他们都听见了陶宁说的话,一时间思绪飘忽,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
宋曼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打量着眼前人,似乎想看出一点破绽。
可是没有,她看不出来。
也没有人会用这个撒谎。
陶宁主动出言:“最近边缘星很乱,但没有大乱。有蠢蠢欲动的黑海,有浑水摸鱼的伊特,就是没有白鸦,您现在才赶回来,不就是为了平复他们吗?”
伊特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型星盗组织,比不上前老大黑海,也比不上现在的白鸦,就是在夹缝中混口饭吃的。
最近伊特确实在吞并白鸦地盘,闹出了不少动静,因此惊动了宋曼。
宋曼不置可否,也没露出监控后那群人因为这话而震惊的表情,她只问:“你说的白鸦坐标在哪?”
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轻易露出破绽的,那她就不是宋曼了。
陶宁知道会有此一问,利落地吐出一串数字,顺便告知了跃迁点的坐标。
不用宋曼特意去说,监控背后的人都转身派人去查了。
如果消息属实,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不仅洗清嫌疑,还能顺利毕业,授予荣誉勋章。
手指都在发颤的记录员听见宋曼发出第三个疑问:“屠心为什么要把你带回白鸦?”
这个问题问得好,堂堂二当家干啥要把一个能力不显的女学生带回白鸦,也没听说过她喜好女色。
顾渊的副官和亲兵都壮烈了,没理由臧玉珠能得屠心青眼,特地带回白鸦组织。
陶宁:“因为她跟焦书君……也就是我的母亲有仇,她一只眼睛瞎了,这么多年依然没能治好。”
宋曼已经信了八成,目光变得复杂:“你还知道这件事。”
陶宁:“她亲口说的。”
那晚上屠心打不过就骂,对着仇人之女差不多要把一辈子的怨恨都骂完,她想不知道都难。
记录员只知道白鸦二当家屠心是个独眼龙,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宋曼一清二楚,因为当时她就在场,亲眼见到焦书君的反击。
偷袭的屠心没能成功,捂着一只眼睛败走,没想到她的另一只眼睛也被牵连,人都看不清了。
屠心这人本就睚眦必报,瞎了一只眼本就是她的心病,看见了仇人的女儿当然不会舍得那么轻易杀了。
这么一想,倒是不难理解屠心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