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还有另一寺正正在审问。
不知听了什么问,一身破烂黑衣的剑客嗤笑:“公主?呵!难不成她还想犯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女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在他身旁,另一个灰衣剑客出头丧气地坐在一边,埋着脑袋不言不语。
说到笑话二字,李护卫就到了,淡漠的目光看向里面。
寺正也气得不行,怎能容忍狂客冒犯公主,当即怒斥,大骂其放肆。
黑衣剑客:“你说她抄了陈大贪官的家,那不过是狗咬狗,俞朝的朝廷沆瀣一气,皇帝懦弱无能,被一个公主压在头顶上……”
站在门外的陶宁淡淡道:“这话我不爱听,李霁,抽他几个大耳刮子。”
从不问为什么的李护卫应声出列,按着肩膀活动手臂,啪啪几下把那口出狂言的黑衣剑客抽成猪头。
直把一边的灰衣剑客看得心有戚戚焉。
第13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2
陶宁又一指隔壁那个闷不吭声的:“这个也抽。”
李护卫反手就给他一巴掌, 把那灰衣剑客打得脑袋嗡嗡,张嘴吐出一颗牙,委屈道:“我又没说话, 为什么要打我?”
寺正起身让贤, 行过礼后退下。
陶宁随手翻过桌上东西,闻言一掀眼帘,一副蛮不讲理的酷吏样:“我看不顺眼,想打就打了, 还有问为什么?”
灰衣剑客:“……”
问了一早上,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是陶宁意料之内的事情。
将手上那废纸般的东西一扔, 陶宁弯唇一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道:“我和你们一样, 不认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只相信手里的剑。江湖规矩, 你们是为了兄弟报仇, 来刺杀公主却失败了, 现在轮到我杀你们,多正常。”
灰衣剑客哑口无言,他本想再为自己辩驳, 但看李护卫跃跃欲试, 带上内力的巴掌,还是老实闭嘴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后悔答应哥哥的邀请一块刺杀公主,还以为能凭自己的武功全身而退, 顺带扬名江湖。
如今则是——谢邀, 刚下房顶,人在大理寺。
从李护卫出现开始, 那黑衣剑客不再高声叫嚣,他们明白大理寺官员不会杀了他,李霁就不一定了。
陶宁坐在主位,往身侧看去:“识青,给二位招待招待。”
两剑客看了一眼,这叫识青的女子生得清秀腼腆,能拿出什么东西。
识青应了声,打开盒子,亮出里面的东西:“此物乃登仙烟。”
“登仙烟”这三个字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想来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识青还是说下去了:“登仙烟么,顾名思义,点燃后闻者觉得飘飘欲仙,如至仙境,闻香者能看见一生所求。”
“一时辰后武功尽废,知无不言,即便是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毫无抵抗力,一生一世都困在这登仙烟中,生不如死。”
“只是我不才,在得来的残本上找到解药配方,已经在尽力了。”说完,她抿唇一笑。
那不就是没有解药的意思?
这两人跟谢白衣是结拜兄弟,自然知道他有本家传秘籍,上面记载着各种奇诡药方,这登仙烟就是其中一种,只不过这是残本,只有谢白衣能看懂。
没想到短短时日,就被她看明白,还做出来了。
只看这白兔子似的笑容,根本看不出这是根据残本就复原登仙烟的人。
陶宁不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一声令下:“先前仁慈,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你们不要,非要走那地府路。将这两人分开至密闭房间,不过是登仙烟,我大理寺有的是。”
李护卫一拱手,摩拳擦掌就要上前一手拖一个,就听一人忙叫:“且慢且慢!我招!我招!”
黑衣剑客眼睛一瞪:“弟弟,你怎么那么软骨头?”
灰衣剑客门牙缺了一颗,闻言一脚踹了过去:“你为了兄弟情义不要武功我还要,我跟谢白衣又不熟,兄弟结义我不过是凑数的。”
黑衣剑客一时不察,被踢个倒仰,本想冲过去跟弟弟打一架,分别被李护卫抓住衣领,各自给了一拳。
于是一人顶着一个黑眼圈,终于安分下来了。
陶宁一直冷眼旁观,待都安分之后才道:“不用这样装模作样,你真当大理寺那么容易出去的,是跑不掉的。”
意图被识破,两人脸色一白,肩膀塌了下去。
一时辰后,洗干净手的陶宁从牢中出来。
她在这两剑客口中问出了别的事情。
之前预料的事情没错,谢白衣的确有一个异母弟弟,只比崇熙帝大一岁。
这两兄弟出师头一回下山就遇上了谢白衣,顿时一拍即合,歃血为盟,结拜异姓兄弟,因此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谢白衣。
他们并不清楚他是前朝余孽,只以为他要创建一个新的江湖,不被朝廷压制的新江湖。
这番言论给他招揽了不少手下,手下汇聚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险些要创建门派。
话说到那不知姓名的少主,黑衣剑客说他本是谢白衣生父姬妾所生,那姬妾不愿忍受山谷中寂寞,深夜出逃,却不想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不知因为什么,那姬妾还是选择将孩子生下来,用攒下的银钱做些小生意。几年后她病重,担心孩子流落街头,只好写信回山谷里。
彼时谢白衣生父已然过世,谢白衣做主将这孩子接了回来,不过他还在娘胎里没得到充足的营养,导致先天不足,几乎不出来见人。
谢白衣死后,他手下的人为光复前朝,不可避免想到了身体羸弱的少主,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这两刺客就是为了给结拜兄弟报仇才上门的,原以为公主府身边都是一窝废物,能全身而退。
就算杀不了公主,能让公主府,乃至云京感到恐慌,这也算是目的达成。
没想到公主府里不仅有消失江湖多年的斩浪刀李霁,还有一个不出世的用剑高手,反将他两一网打尽。
不过一切都终结在谢白衣身死,树倒猢狲散,只凭谷中成日坐井观天之辈想要反了尚且和平的朝代,难于登天。
除非崇熙帝脑子抽了,引狼入室。
天黑下来时,陶宁才回到公主府,孟春已经等急了,看见陶宁回来双眼一亮。
孟春扔了手中被薅光花瓣的花托,快步上前:“少卿大人你可回来了。”
陶宁肩上挎着小布包,提了裙子入门:“孟春姐姐这么急寻我有什么事?”
她随手身后的门被关上落锁,弯腰从地上捡起防风灯,映亮了前进的路。
“今日你去大理寺后,陛下来了一趟,赐下东西后又离开。”孟春边走边说,“待下午时,公主便在湖心亭中饮酒,崔长史怎么劝也不停,后来公主烦了,不准崔长史过去。”
前半截陶宁还寻思崇熙帝不至于一天假都不给秦央告吧,听到后半截则脚步一顿。
陶宁诧异回头:“喝了一下午?现在回去了吗?”
孟春摇头,心情颇为担忧:“没有,崔长史本想命人请少卿大人回来一趟,可公主不允,挥退了大家。可是亭中风大,湖水寒凉,公主一直在那待着,恐着凉伤身。”
湖心亭今夜亮起了灯火,在湖面上映亮一抹皎洁的白,天边无月,繁星点点。
几个侍女守在九曲回廊入口处,湖心亭处只有一道身影安坐其中,宽袍大袖,身边无人侍奉。
见人来了也不阻拦,只屈膝一礼:“少卿大人。”然后接着守在原地。
陶宁踏上九曲回廊,似有察觉地回头遥望,在房顶上发现一抹不易察觉的黑影对她遥遥相敬,那正是躲清闲喝酒的李霁。
回过头,继续往湖心亭处走,亭中薄纱垂下,朦胧了亭中人的身影。
临近入口处陶宁却停在原处,静静看了一会,有些犹豫该怎么把人劝回去。
正要迈步上前时,正好听见那背对着她的身影嗓音微哑道:“在那站着做什么?进来。”
只听这声音,陶宁立马分辨出秦央没少喝。
撩开纱帘,倚在桌上的人影更加清晰,她随手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眼尾睨来:“你是来劝我回去的?还是来劝我喝酒伤身的?”
秦央容貌清雅,貌若昙花,总是穿着高领长袄,将扣子扣到最顶上,修长白皙的脖子掩盖在重重衣襟之下,也将一切情绪掩藏,笑不达眼底。
她总是一副循规蹈矩,固执守旧的模样,像极了泛黄画卷上的是仕女工笔画,或者是侍立墙角的美人灯。
其实她做的所有事情才是最不遵从规矩的,她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公主,极致的反差造就了如今的秦央。
一旦随性起来却如昙花绽放,开尽了所有灿烂,格外引人。
陶宁大步上前,几乎带着飞蛾扑火的劲,拿起一壶开封的酒喝了一大口:“都不是,我是来陪公主喝酒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秦央眼底闪过讶然,只一眨眼,又恢复了微微带笑却看不清真实情绪的模样。
秦央手背撑着下巴:“那你打算陪我喝多久?”
陶宁抹去唇角酒液,舔了舔清润不少的双唇,弯唇一笑:“公主想喝多久,我就奉陪多久。”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诚意,陶宁将那胖肚子的酒壶喝了干净,白净脸庞上泛起薄红,像是扫了一层胭脂,分外动人。
秦央还是有些分寸的,喝的酒并不烈,可压不住她喝得数量不少,人已微醺。
不过她笑意更加明显,手指点了点陶宁:“若是被崔虹听见你说的,她定然会后悔下午时想要将你请回来的念头。”
陶宁眨了眨眼,认真道:“只要公主喜欢,旁人的喜不喜欢,与我无关。”
这番话她是真心实意的,所以秦央盯了她许久,也没能看出一丝破绽。
“也不知是你没有破绽,还是我心已经全是破绽。”秦央动了动唇,喟叹似的说。
秦央声音很低,低得陶宁听不清,眨着水润双眼凑过来问:“公主说什么,我听不清。”
“跟我纠缠可没有什么好结果。”秦央指尖拂过她的脸,“你当初靠近我,是为了什么呢?”
这句话听清了,陶宁起身,在秦央身前单膝点地,大逆不道地捉住她双手:“公主救我,我愿为公主做任何事情。”
许诺太大,总会给人油嘴滑舌的感觉,可陶宁说得郑重,让人忍不住信服。
说不对眼前人动心是不可能的,秦央早就动心了,只是隐而不发,日日积攒,反而更加想念。
但是秦央没有表露出来,她淡淡往下一瞥,如无悲无喜的观音,清冷庄重。
秦央:“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公主是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陶宁没有真切想过,不知从何时起,心生思慕,回头再看时,已然情深难以割舍。
听见这句问时,她想到的不是秦央手中的权利,也不是她身上繁重的担子,而是雨花园初见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