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胳膊被人拉了一把,是梁春叫她下山,颜文若几度欲言又止,只好也下了山。
都是命悬一线的人,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人群散去,不知过了多久,微妙的风又吹了过来,周围气氛陡然讶异,变得更加寂静。
陶宁扯下盖头,双眸紧盯不住翻动的门帘。
有什么存在过来了。
第230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5
暮色四合, 硕大的红月高悬天边,将天底下的一切都镀上朦胧而微妙的红。
山下村庄开始举行庆祝,他们将剩下的祭品端上了流水席, 高高兴兴地坐下开席, 不论男女老少,都哄抢着每一道端上来的菜。
玩家阵营的人闻到那味道,差点就要吐出来了,一想到这些肉香四溢的大菜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忙退到角落里看村民们齐聚一堂吃流水席,要是不知道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只看眼前倒也觉得其乐融融。
躲在一边的玩家阵营察觉到有人站在更远的阴影处, 都小心朝那边看去。
穿着花布衣的中年女人站在人群边缘, 于阴影处, 抬头仰望着巍峨辉煌的祠堂,目光呆滞, 久久没有动作。
祭祀即将迎来结束, 花婶的今年的用处也就没了, 大家伙都忙着多吃点,没有人去邀请她一块坐下吃。
梁春认出了她,这是专门给灵秀村新娘做嫁衣的花婶。
记得小贞就是她的女儿, 陶宁身上的嫁衣本来是做给小贞的, 现在穿到了陶宁身上。
似乎是诅咒般的,象征着喜庆的嫁衣出自她手后,穿上的人都遭遇了不幸。
跟其他新娘对比起来, 小贞在出嫁前死亡, 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玩家阵营的人都以为小贞死在了新娘楼中,梁春也这么认为, 她还认为楚阙是看见了新娘楼里的惨案,将计就计,把杀死的张雷藏在山神新娘的床底下。
察觉到了玩家阵营这边的目光,花婶朝她们看去,在三人警惕又害怕的目光中,她转身离开。
细瘦伶仃的身影慢慢朝黑暗走去,没有一次回头看过灯火辉煌的祠堂。
*
区别于山下的热闹,山上寂静非常,风中隐约传来谁幽怨的哭泣。
这种哭声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次的,上上次的,之前的无数次都是这么哭,睁着泪眼,却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被来者收割性命,只剩下一顶空花轿。
从竹林深处悄然而至的黑影早就对这种哭声见怪不怪,心情也早就从一开始的兴奋,终于能掌控别人的生死,转变为无趣。
哭声么,哭来哭去,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新意。
今天祂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最好吃的那个已经死了,赶着上门送死的勉强吃一吃塞塞牙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灵秀村那么多人里,祂最不愿意的就是选中桃子……
虽说她是祂看着长大的,总是痴痴傻傻,闷葫芦一个,但祂总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好像选中她作为新娘,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不然一个孤女,又有什么理由平安长大至今?
今年却不一样,祂觉得自己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差最后一步。
而且体内的内丹渐渐为祂所用,或许此消彼长,本体彻底消亡的时候,这一颗内丹就彻底属于祂。
正想着,从黑暗深处呼啸而来的黑影已经来到了花轿前,卷起的风吹动了花轿的帘子,一双鸳鸯绣鞋在轿子中若隐若现。
幽怨凄楚的哭声依然在继续,似乎因为谁的到来变得更加明显。
黑影心情变得更加激动,身心也变得澎湃起来,再吃一人,祂就拥有更多力量降服那颗内丹了。
祂伸出手,准备撩开红帘,手却一顿,祂心想:怎么这哭声一直在重复?
不对,有诈!
强烈的危机感冲上大脑,等黑影反应过来抽手时,已经晚了。
突然,眼前寒芒一闪,黑影下意识闪身躲避。
然而祂快,却快不过那一把剑,雪亮剑锋刺破红帘,瞬间将其化为齑粉,露出轿子中端坐的人影,目光如冰。
那柄快如闪电的长剑犹不停止,刺中黑影的心口,将祂钉在山壁上,无法动弹。
黑影伸手去抓剑柄,却被认主的破横一震,啊的惨叫一声,震掉半只手。
“能从破横剑下逃脱的人,还没有出生,省省力气吧。”轿中传来戏谑女声。
一阵轻微朱钗碰撞声,有人弯腰从矮□□仄的轿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抓着一方红盖头。
“砰——!”
霎时间,身后华美的轿子四分五裂,落了一地残骸。
那阵似有若无的哭泣声也跟着消失,附着在花轿上的怨灵没来得及现行,大张着无形的嘴,就被陶宁连带着本体击碎个彻底。
载着那么多次新娘去送死,这顶花轿早就不是普通的花轿,变得怨气重重,丧失了理智。
在假山神的操控下成为伥鬼,拼了命挽留想要出逃的其他新娘,要她们也重蹈自己的命运。
现在都被陶宁顺手超度,她如过无人之境,站到黑影眼前。
黑影睁大了双眼,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始料未及,拼尽全力要挣脱束缚。
可那柄长剑如山峦般沉重,无论祂如何挣扎,依然纹丝不动。
黑影能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步虚弱下去,临门一脚,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被眼前的程咬金给毁了。
祂又是气又是急,嘶哑道:“你到底是谁?”
这绝不是桃子,只看面容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桃子拿不动长剑,也没法震碎花轿。
桃子也不会拥有这样锐利的眼睛。
陶宁:“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你是谁?”
她才不傻,给仇人留姓名,最好的仇人应该是死得一无所知,悄无声息。
黑影气急,先前被剑柄震伤的地方慢慢消失。
这是一把至刚至猛的剑,专诛邪祟。
此时红月出云外,明亮的红月光映照在大地上,穿过竹林叶片缝隙,映在了黑影脸上。
这假山神模样并不恐怖,也不可怕,反而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也找不到的平平无奇。
身上穿着粗糙简单的布衣,脸上皱纹横生,犹如缺水的老柑橘皮,只有心口处流处的黑血表明祂的不同寻常。
鸳鸯红绣鞋停在了山壁前几步外,陶宁上下打量对方:“我现在应该叫你村长,还是应该叫你兵怨?”
被红月光映亮的,赫然是村长的脸,他唇角挂着一线黑血,浑浊的双眼被全部黑色占据,煞气深重。
山下,流水席上,年轻人端着一大盆肉上桌,还飘着热乎气。
他扭头看去,主位上还是空着的:“村长怎么不在?”
桌边等候的村民们一哄而上,顷刻就将那一大盆肉瓜分干净,吃得满嘴流油。
终于有人擦了嘴巴回答年轻人的问题:“不知道啊,刚还看见村长在那坐着的,可能老人家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吧?”
“村长每年都这样,东西舍不得吃,都分给大家伙吃,真是好人啊。”
“应该是吧。”年轻人便不多问了,转头去盛来新一盆肉。
他不吃这些肉,但将来会成为村长的他乐于为村民们做点事情,为将来积攒威望。
就像当年的村长一样,舍己为人,德高望重。
*
附身在村长身上,借着他身体长官灵秀村多年的兵怨很惊讶:“你还能知道我?”
陶宁伸出指尖一弹剑柄,哂笑一声:“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区区兵怨很难分辨?”
兵怨一噎,祂自己偏安一隅久了,身怀异宝,早就变得坐井观天。
可就这么死去,也太不甘心了。
兵怨心念一动,山林另一边深处响起一阵异动,不知道兵怨从哪搜罗来的走尸骷髅都破土而出,鬼哭狼嚎地朝这边用来,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
陶宁看也不看那些只有样子唬人的虾兵蟹将,一挥广袖。
只见绣着金线的袖子里飞出一叠符箓,仔细一看全都是用铅笔画成的,但威力一点都不少,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力飘然而至。
轻飘飘的几张纸,能对满身怨气的它们造成什么伤害?
转瞬之间,一撕就破的纸张飞到眼前,自发列阵,猛然爆发出耀眼金光。
为首走尸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连最后的悲鸣也无法发出,直接死在数道符箓围攻之下。
不过几个呼吸,那浩浩荡荡,叫人惊心的走尸与骷髅全都消失,兵怨直接元气大伤。
兵怨撑不过三招,最后一张符贴在兵怨额头上,陶宁朱唇微启动:“缚。”
贴在头上的拘灵符瞬间生效,兵怨浑身一震,藏在人身体里的祂被一阵不可抗力吸走,被束缚在灵符前,祂还不忘带走那颗内丹。
双瞳颜色恢复正常的村长软倒在地,不省人事,只是看着更加苍老,还是壮年的他看起来跟垂暮之年的老人无甚区别。
肩膀上的剑,以及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消失不见。
并非是陶宁不打算杀他,而是村长常年被兵怨附身,二者几乎合为一体,变得半人半鬼。
灵秀村里就没有几个活人,全是半人半鬼,兵怨混迹其中,小心谨慎些想不被发现倒也不难。
也是如此,才能躲过陶宁数次猜测,直至今日彻底揭开真面目。
村长失去了兵怨离死已经不远,或者说他早就应该死了,只是兵怨的怨气撑着他活到今天。
将兵怨从村长身体里抽离后,陶宁竟是原地撕开拘灵符,将兵怨给放了出来。
一团如墨般浓稠得化不开的黑色人影出现在陶宁眼前,出现的刹那,周围瞬间冷了下来。
祂不解其意,但下意识朝远方逃去。
但还是那一柄无处不在,快如闪电的剑拦住了祂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