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师姐师兄们的洞府都很有讲究,什么万年灵脉做成的床,什么深海捞上来的水晶珊瑚做摆件,连喝水的杯子都是薄如蝉翼,以上好的玉做成的,用之饮茶有静心功效。
只有她,洞府空空荡荡,用石床修炼,心情不好就蹲珊瑚上。
——这珊瑚是师姐送的,师姐拿来当聚灵阵阵眼,她拿来当鸟架。
陶宁站潭水边,看岑点霜为她造屋子,看她因为看不明白这个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最后想不明白,只好满脸不耐烦,全塞陶宁屋里。
陶宁还看到她塞了个冒着灵火的炉子进去,抬起手,欲言又止。
该怎么告诉师尊,那个炉子不是用来烤肉的,是用来炼器的。
岑点霜估摸着大概可以了,对陶宁招招手:“你过来。”
陶宁快步过去,袍角翻飞,她真心实意夸奖道:“师尊刚刚剑法玄妙,如仙人下凡。好厉害啊,徒儿以后也能学吗?”
岑点霜:“……”
岑点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师姐们那么爱收徒弟了,被徒弟这般眼神看着,似乎不赖。
在她还没察觉时,岑点霜微绷的神色缓和不少,她温声道:“当然了,这是我自创剑法,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传承衣钵,这剑法练不好还要挨罚的。”
陶宁:“有亲自师尊指点,徒儿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辱没您的名声。”
岑点霜被看的不好意思,以袖掩唇,咳了一声,问:“你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陶宁高兴道:“那师尊是答应徒儿的意思了。”
不等岑点霜反应过来,她如蝴蝶一样迈入屋内,尾端泛黄的头发微扬。
岑点霜立马抛掉那点被徒弟哄着答应事情的无措,开始想她这一路确实受过不少苦,等会去师姐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给师侄礼物,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了,这可是她岑点霜的首徒。
陶宁走了一圈,差点被那有聚灵作用的玉床闪瞎眼,又被床前竖起的屏风吸引注意力。
屏面上似乎雕刻着一只翱翔的巨鸟,它实在是太大了,展翅遮天蔽日,通体雪白,尾巴在背面,本体在正面,要转一圈才能把它看全。
这玩意一时半会她也看不透,但她觉得这个也是岑点霜自己的东西。
陶宁问:“师尊,这是什么神鸟?”
岑点霜头一回没正眼看她,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神情甚是微妙,她道:“辟邪屏风,放在这没人敢擅闯此地。”
陶宁难得好奇心高涨:“要是闯进来了呢?”
岑点霜:“扛起来,砸死他。”
陶宁:“……”她怀疑岑点霜在驴她。
岑点霜轻咳一声,给出方法二:“抗不起来就罩自己身上,等为师回来。”
陶宁懂了,这是乌龟壳。
她目光着重停留在那火炉子上,炉上燃动的灵火似乎是在气愤岑点霜的不识货。
这火炉不过一人环抱大,通红炉身环绕着几条游龙,在炉口探出头来,长着嘴巴朝炉内吐火的样子。
地阶一品炼器炉,放在拍卖场里都是被抢破头的存在,被岑点霜塞厨房里委委屈屈当个真炉子使。
陶宁有些不忍,她说:“师尊这个是什么?怎么没有柴火也能烧起来啊?”
话音刚落,那地阶一品炼器炉火光更盛,陶宁闪慢了一步,胸口的发尾被点燃。
岑点霜面色一寒,拂袖,随手一个水球过去,浇得炉火滋滋作响:“不识好歹。”
陶宁摸了摸被热的发烫的脸,这地阶一品炼器炉似乎生出了器灵,不过还是个胚胎,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生灵。
本来还可怜这灵炉委屈,现在,呵。
陶宁一捏烧焦的发尾,委屈巴巴地告状:“师尊,它烧我头发。”
当着她岑点霜的面都敢烧徒弟头发,若是她不在肯定要欺负人。
岑点霜掐诀召来潭水,浇在上面,又是一阵滋滋响,对委委屈屈的小徒弟说:“它要是不听话,你用水浇它就可以,普通的水也行。”
陶宁:“好,弟子知道了。”
两人站在地阶一品炉前,商量着如何浇水,像极了欺负弱小火炉的恶势力。
地阶一品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还真消停了不少。
岑点霜领悟不了炉子复杂的内心,她道:“此物名叫炎龙炉,少时在前辈洞府秘境中寻得,尘封至今,据说是炼器用的,左右都是把东西烧熟,拿来做饭应当也可。”
陶宁:“原来它是炼器炉啊。”
岑点霜手一顿,偏头看向陶宁,一路跟随她也算了解陶宁脾气,她这语气有点像是在敷衍。
正想着要用这炉子炼个什么小东西练练手,陶宁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对上了岑点霜一本正经的侧脸。
岑点霜以为她是不满意,但是看她盯炉子的眼睛,挺热切的,估计是挺喜欢。
那那就好,她初为人师,可算松了口气。
她与人不一样,当年她师尊养她的办法不能一一照着用在陶宁身上。
但是有一些还是能照着用在她身上的。
她拿出一本心法给陶宁:“这是寒山派亲传弟子心法,你拿去练。不过你的当务之急是引气入体,可要为师教?”
陶宁不知她话里有话,去接那本崭新封面的薄薄书册:“我先试试,有不懂再来问师尊。”
但结果很有可能是她引气入体比呼吸还简单,这一路她强压着引气入体的冲动,差点在某一次睡着了自发引气入体。
拿书册,却拿不动,陶宁诧异抬头。
一只皓白手腕伸来,握住了陶宁的手腕,她两指微微用力,陶宁动作一僵,忍住了没动,任由一股清凉灵力顺着她经脉游走。
岑点霜将陶宁的反应收进眼底,她对陶宁的不反抗还是有一点意外的,但这个问题她还是要问:“你身有旧伤,时日不长,谁打伤了你?”
第54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岑点霜紧盯陶宁的脸:“你曾经修炼过, 是哪家心法?”
如果当初陶宁没有自费修为,如今就是百密一疏。
不死也要大费周折,万幸的是岑点霜没有探查出她曾修炼过寒山派内门心法。
手上拿着寒山派内门心法, 另一只手被人捉住, 刚刚还说什么给什么的好好师尊正看着她,要一个解释。
陶宁无法断定这是否钓鱼问法,毕竟这只是她们见的第二面,并不互相了解。
岑点霜第三句问还没出口, 便看见陶宁眼眶微红,似有水光, 一眨眼又消失了。
这幻觉般的一幕却让能力扛千钧的手一颤。
陶宁:“徒儿不敢欺瞒师尊, 我确实修炼过。”
岑点霜的手又一紧:“你拜谁为师?”
陶宁摇头:“徒儿不知, 那个婆婆只让我叫她神仙, 要是叫别的就会生气,每天还要吃很苦的药, 泡奇怪的药浴。”
岑点霜放缓了声音:“为什么?”
陶宁狡黠的狐狸眼都耷拉下来, 难过道:“我也不知道, 我是趁她受伤了跑出来的,她被仇家追杀,还大喊大叫说她怎么跟抢一个什么东西。”
“她每次回来都要拉着我说很多奇怪的话, 那一次她一边吐血一边说我别想跑, 从此以后,我就是她了,昏过去前还要我好好修炼。”
岑点霜神情肃然, 隐隐有了猜测:“她就说过这种话?没有别的了?”
“别的话……”陶宁拧眉想了一会, 才恍然道,“有, 她还说我是蠢货,用不上这好东西,好好修炼,将来她会做神仙。”
这并不是撒谎,原主出生在农家佃户,生来带雷灵根,天生亲近天雷,出生那会家里屋顶被劈了,便被认为是不详。
本来家里孩子也多,那对夫妇并不想要这个不详的孩子,恰好就被一识货的邪修用钱买走。
她看中了怀中襁褓婴儿的根骨,打算将原主养大,修炼同一个功法,长大之后将她夺舍,不过没能成功,原主被她师尊发现,杀了那邪修后将原主带回了寒山派。
陶宁反手抓住岑点霜垂落的袖子,迷茫道:“怎么了吗?师尊?”
岑点霜:“她想夺舍。”
“夺,夺舍?什么意思?”陶宁问,“夺舍是抢房子的意思吗?”
岑点霜给她解释了一遍这种邪术。
有种人会因为自己根骨不好,选灵根好的孩子用秘法养大,时机合适就吞吃其灵魂为养分,占据他人身体继续走上修炼之路。
不过这种人都很难长久,为天道不容,都会死在飞升雷劫下,无一例外。
饶是如此,效仿之人仍数不胜数,抱着侥幸的想法,想做那万分之一。
岑点霜看陶宁脸都吓白了,灵动双眼呆滞,她看得心情很不好。
岑点霜说:“你逃出来后她没有追上你?”
陶宁摇头,声音透着后怕:“没有,我是趁她昏过去了,又给她补了一棍跑出来的,我还心惊胆战了很久,然后从我出了十万大山后,她还是没有追上来,我就来寒山派了。”
十万大山占地辽阔,腹地险之又险,听说有大能洞府在此地下,藏宝无数,有一颗吃了就能无视瓶颈增长千年修为的仙丹。
曾有修士集结全族精锐前去寻墓,结果三千人无一生还,过了万年仍余威慑人,轻易去的修士少之又少。
修士们大多是绕着外围走,这是天生的藏污纳垢之地,里面跑出来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岑点霜也不觉得奇怪,她追杀过一个邪修,那邪修拖着只剩的一只胳膊,一头扎进了十万大山腹地。
腹地就像是怪物大张的嘴巴,吞吃万物,悄无声息。
岑点霜以为,那意欲夺舍的邪修该是重伤过度,死了。
一边的陶宁却忽然啊了一声,她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灰扑扑的东西:“这个是我出来的时候在一个坑边捡到的,我当时看它会发光,就拿起来看了看,就从里面掉出一件白衣服。”
岑点霜听了开头还想说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要随便捡,听到后面,她才反应过来:“白衣服?”
陶宁刷地从小布包掏出叠成火柴盒大小的白布,指尖捻住衣领,展开了让无数修士见之眼红的天阶法衣。
那道雪青色的背影御剑远去,陶宁站在崖边远望,纯良天真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仙侠小世界都是公认的难,面对的麻烦也格外的多。
她也拿不准岑点霜究竟会不会信,这一世她性情格外直白,用人不疑。
岑点霜是寒山派长老,本就是刚正不阿的脾气,为门派多思量也很正常,什么人都往门派里扒拉,这门派离分崩离析就不远了。
520不知道陶宁心不心疼,它挺替宿主心疼的:【这可是三样天阶法器啊,你就这么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