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聊到底
离玉回过神来,通红着脸将手缩了回来,不自觉藏进了衣袖之中。
她现在算是明白自己昨晚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了。
慕陶天天这样,她能不做怪梦才有鬼了。
她如今被关在此处,就像是一盘摆放在桌上的茶点,慕陶想品便品了,根本不需要提前通知。
离玉这般想着,耳边又响起了慕陶的声音。
慕陶:“师尊的手被我弄脏了,我再帮师尊洗洗吧。”
离玉下意识摇了摇头,刚想起身自己去洗,便见慕陶动动手指,将盆中那浸了水的手帕拈在了手中。
“还是我来吧。”慕陶话音刚落,人已来到离玉身旁。
她笑着蹲下身来,又一次牵起了离玉的手,一时低垂着眉眼,动作轻柔,神色认真地擦拭起来。
少女指尖的动作反反复复,分明已经擦得很干净了,却仍旧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离玉不由轻咳了两声。
慕陶放下手帕,抬眼笑道:“师尊的手,真是十分好看。”
她说着,似是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双手,从地上站起身来,将桌上粥碗端入手中。
慕陶:“师尊,粥还很烫,徒儿吹凉了喂你。”
离玉:“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慕陶脸上浮现一丝失落:“师尊不喜欢?”
那失落的小表情,看着委屈巴巴,实则藏了一丝不明显的不悦。
她哪里是在问喜不喜欢,根本就是在说——师尊若是拒绝,徒儿会很不高兴的。
重逢不过一日,离玉却是觉得,慕陶与她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的慕陶,总会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在离玉的记忆里,无论是从前日日黏着她的、乖巧懂事的徒弟,还是原文后期心冷如冰、大杀四方的女主,都不是如今这副模样的。
离玉原以为这次重逢,她会遇上一个像原文后期那样冰冷决绝的慕陶。
可事实上,她遇上了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慕陶。
眼前的慕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矛盾感。
她似乎很讨厌从前的自己,却又打心底里认为师尊只喜欢从前的自己。
为此,她努力地压抑着什么,尽可能地装出一副从前的模样。
可装的就是装的。
那看似纯真无害的表象下,时常有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欲念,以及心底深处难以抑制的,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怨恨,又或许是委屈的伤怀。
离玉有时甚至分不清,慕陶脸上的笑意到底几分真假。
但她知道,这份矛盾之下,悄无声息地竖起了一道她无法轻易越过的心防。
比起原文中那副心冷如冰的杀神模样,如今这副矛盾得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似乎更加让人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离玉最终还是顺应了慕陶的心意。
如果有得选,她不希望慕陶再因为她的选择而不开心了。
慕陶见她点了头,连忙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她的身旁,一口一口地为她吹起了手里的热粥。
一顿早饭下来,离玉只觉自己连手都没怎么抬起来过。
这样的感觉,倒有点像是回到了当初在松乡镇中养伤的那段日子,身子虽然十分虚弱,心境却是忽然开阔了许多。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甚至有着许多值得去欢喜的事情。
当然能够发现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压得她一度喘不上气的身份贴合度,终于在未亡城一事后变得不再岌岌可危了。
人啊,果然只有在能够安稳地活下来时,才会有心情去发现世上的美好。
离玉怔怔出神之时,有人随她一起想起了*那段时光。
慕陶:“师尊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未亡城中伤重,徒儿便是这样照顾了师尊许久。”
“我怎么会忘。”离玉浅浅笑了,“我醒来时,你就像昨日那样,趴睡在我的床边……那时天刚亮,屋里的烛火都快燃尽了。”
“师尊记性真好。”
“我的记性其实不好。”离玉不禁想,她的记性确实很差,许多东西都是前脚看完后脚就忘了,“只是有些事会记得清楚一些。”
可关于慕陶的事,她总会记得清楚一些。
从前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如今倒是渐渐想明白了。
慕陶于她而言,早就已经不是一本小说里,需要得到旁人拯救的灭世魔头了。
她来时两手空空,能给慕陶的少之又少。
那时的慕陶同样也一无所有,为了回报她那点不值钱的陪伴,也算是小心翼翼地将力所能及之事尽数做到了。
哪怕只是一天两顿饭菜,每日定时请安,以及一声又一声甜甜的师尊。对于刚来此处,每天都为身份贴合度担惊受怕的她而言,都已经是莫大的安心与安慰了。
与其说慕陶依赖着她,倒不如说她与慕陶一直都在彼此依赖。
离开慕陶的半年里,她的心也像空了一块似的,如何努力都填补不上。
从前也真是奇怪,那么长的相依相伴里,她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对慕陶的感情也许并不一般呢?
离玉这般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慕陶的声音。
“有些事,师尊会记得清楚一些,那么那些事,会和我有关系吗?”小丫头问着,抬起一双浅褐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她。
“会啊。”离玉答得毫不犹豫,“有时我都觉得,和你一起行走在人间的那些日子,真是最好的一段时光了。”
“确实很好……”慕陶轻声说着,目光似有些许飘忽,仿佛思绪早已飘去了某一段算不得遥远,但也再回不去的记忆之中。
“朝瑶之外,没有人看不起我,向人讨教些什么,人们也都愿意称我一声小仙长,或是小姑娘。”慕陶说,“回到朝瑶之后,师尊明言不许任何人欺负我,我可以在山中随意走动,再不用害怕会有人将我拦下讥讽凌辱……”
“那时什么都好,师尊待我好,秦鸢待我好,师兄待我也好。”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之中带了些许简简单单的知足,“我不止可以随时去千里烛找秦鸢,还可以随时去顷刻花找小黑鸟她们——这些放在从前,都是我不敢想的事情。”
“原本一无所有的我,好像忽然之间拥有了许多,所以我也一度以为,这一生都可以那样好下去。”她说着,低垂着眉眼,轻笑了一声,“如果,没有魔骨的话……”
离玉想要安慰些什么,微微张了张嘴,便又觉得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分外苍白。
“不过如今想想,现在也不差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留不住,反正我也没有期盼过。”慕陶的声音很低,“只要师尊还在我身旁,便没什么不好的。”
话音落时,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木勺,似是非要攥紧什么。
离玉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但你的身旁,也是可以不只有我的。”
短暂沉默后,少女放下手中碗勺,抬眼望向了昏暗的窗外。
她的眼里,压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倔强。
离玉:“你还记得吗,我曾与你说过,等你能够控制好体内的力量了,我们可以随时回到人间,偷偷的,不让任何人发现……”
慕陶打断道:“不要。”
离玉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那里……”
慕陶:“不喜欢。”
离玉:“可是……”
“为什么要偷偷的呢?”慕陶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那里根本不欢迎我,就像朝瑶容不下我一样,一旦暴露,便再不得安稳。”
离玉一时吓得不敢说话。
“魔骨被封印时,我周身灵脉阻塞,没有任何力量,弱小得人人可欺,只能靠师尊给的心法缓慢修行。”慕陶低声说着,“魔骨封印破除时,我有了力量,都还从未用它做过任何事情,便有一堆人对我喊打喊杀……我还要听师尊的,不能对他们轻易动手!”
话音落时,她微微低下眉眼,于手心燃起了一缕黑焰:“那时,我看着师尊被他们所伤,看着师尊为我耗尽灵力,却连使用这股力量保护师尊都是不被允许的!”
“魔界挺好的。”慕陶说,“至少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魔骨想要杀我。”
“每一个想杀我的人,想法都特别地纯粹。”她说着,不禁笑了,“要么是许久没开荤了,看我身子弱小,想拿我打打牙祭的人;要么就是想要得到我体内魔骨的人;再不然,就是有相熟之人死于我手,前来找我复仇的……”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苍生大义,他们只会和我比强弱、拼生死——和他们动手,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担心师尊会不高兴。”
慕陶话到此处,眼底委屈似都多了几分。
“起初,我也觉得这里不好。这里黑暗、寒冷、贫瘠,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没有人会与你讲道理,也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她目光略显迷离地轻声说着,“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一个地方,才是最适合我的。”
“因为,更好的地方容不下我这样的存在,我只有在这种人人都很肮脏的地方,才不会被人视作必须铲除的异类。”
她说,魔界是寒凉的无光之地,久居人界之人肯定难以适应。
但她好像有些奇怪。
当驱赶走心间第一缕恐惧之后,她便很快地适应了这里。
她很喜欢这样寒凉且无光的感觉,觉得冷冷清清也挺好的,感觉整个尘世都特别干净。
若要说有什么不够好,许是天边永远少了一轮月。
那是偌大的三界,除却师尊以外,最为干净的存在了。
她曾想,若是魔界也有月亮,或许在某一个夜晚,她也会和师尊望向同一轮月。
如此,是否也算得上短暂重逢了?
慕陶说着说着,忽然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的思绪似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像是追着一缕不知来路、不见归途的执念,去往了一个谁也不会寻到的地方。
那一日,离玉望着慕陶,慕陶垂着眼眸,灵火照亮的昏暗石室似是静默了许久。
忽然,慕陶回过神来,望着离玉,重新开了口。
“人间很好,但是容不下我,我若想要回去,或许只有携着血雨腥风、漫天怨海,方得真正安稳……”她的声音几近低沉,眼底闪着一丝黯淡的期盼,“师尊愿意为了我,试着喜欢上魔界吗?”
慕陶的声音好轻,轻得仿佛有那么一瞬,卸下了厚重的心防,露出一片真心,想要换取一个只应存于奢望之中的答案。
离玉没有片刻犹豫:“我愿意的!”
那一瞬,她的声音也很轻,似是害怕惊扰了慕陶心中那片褪下了防御的柔软。
慕陶闻言,眼神忽然复杂得难以言喻。
离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是想要看懂那双眸子里的情绪。
是茫然,是欣喜,是受宠若惊,其中似还夹杂着几分无解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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