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出轻吕
“是另一个我嘛？”谢析桐随口问。
萧凌寒却罕见地沉默了。
等到离开鬼屋，她也没回答，而是说起那位故人的往事：“她因天赋异禀，自记事起就背负无数期望与命数，终生被囚于司天监——她窥探、知晓的事太多，谁也不敢放她出去。”
“后来上位的女帝也不敢吗？”谢析桐追问。
“……她没能活到那个时候。”萧凌寒轻叹，“我也问过她一回，要不要卸任跟我出去走走，我是护国大将军，镇得住那些人。”
“那时她才十二岁，便迷茫地告诉我，除却预卜他人命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三岁时便能将司天监的入门典籍倒背如流，八岁就开始观星卜命，往后数年的灾情都由她提前预警，无形之中不知救下多少人。”
“可她唯独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只是遵循着师长赋予的‘使命’活下去……那样的人，是很容易与这个世界断开羁绊的。”
“您发自内心想救她。”谢析桐接过话，“但您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所以没办法给她答案。”
萧凌寒顿时流露出无奈的神情，继续说：“我死后偶尔会想，幸好没让她随军，不然我死那天，她恐怕也活不成。”
“头七那日，我也回去看过她。她天生‘阴阳眼’，唯有她不用入梦也能与我交流。我本来只想远远看一眼就走，还是她施法将我困在原地，‘抓’出来问话。”
“于是我同她聊了很久，发了很多牢骚。说我不甘心，不甘心北寥就这么毁在我手里，不甘心母后不明不白死去，也不甘心小珞就这么被送往敌国。”
“我也没想过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帮助，不过是死人心有怨怼，干脆趁机找老友聊聊天罢了。”
“结果她却告诉我，星象近期有‘交汇一瞬’的迹象，若我真想再做点什么，便回到阵亡之地静候良机，她……会倾尽全力助我。”
“我问她要怎么帮，代价又是什么，她却始终沉默，只在我临走前，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
“她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活到现在的理由。”
后续结果，不用萧凌寒讲述，谢析桐几乎是从开始见证到结束。
两个平行世界由此产生交集，身为和亲公主的萧珞寒被拯救，来到这边。
而北寥也得以取胜，并在不久之后开创了女子为帝的时代，再后来，盛世降临，这一系列事件积攒的因果，最终化作了将萧凌寒也送过来的力量。
听到这里，谢析桐便明白，“司天监那位究竟是不是另一个自己”这个问题，在萧凌寒看来究竟有多沉重。
萧凌寒对那位老友抱憾至今，看到与老友同又不同的人，很难不去想，“如果她们是同一个魂灵就好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快乐又自由”。
但那位老友偏偏又是一个想要融入世俗，却至死也寻不见路的人，对她而言，死亡或许并不是什么坏结局，反而是一种解脱。
至少在耗尽性命协助萧凌寒以后，她夙愿已了，一生的迷惘也得到了答案，自此再无遗憾。
“抱歉，问了您非常失礼的问题。”于是谢析桐向萧凌寒道歉。
“不必自责，是我先提起，要说失礼，也该是我口不择言在先。”萧凌寒却摆手，而后感慨，“我只是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能跟别人提起那孩子的旧事。”
而自己竟还记得如此清晰。
“如果您希望我们也能记住她，我可以找个恰当的时机代为转述。”谢析桐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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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另一边。
下了旋转茶杯的二人稍作商量，暂时略过旋转木马，直奔队伍最长的摩天轮。
“这里的摩天轮受欢迎程度仅次于过山车。”将雪有意走在萧珞寒身后，将她与后方人群隔断，“最高处不仅能俯瞰整座游乐园，还能望见附近景区。此外……”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在萧珞寒耳旁说，“据说几年前游乐园用‘富豪真爱’作噱头，我印象里文案写的是一位平凡的姑娘跟富二代在摩天轮最高处求婚，还成功了。那一周的热搜买了又买，最后真把这个游玩项目炒红了！”
将雪觉得把这个当噱头的资本家怪缺德的，无论描述的事件究竟是真是假，人家的感情关外人什么事呀！还套两个阶级身份暗搓搓带节奏——她只当个难以理解的奇闻异事说给小珞听。
萧珞寒却下意识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她是毫无背景可言、一切从零开始的平凡姑娘，而将雪按照这个世界的定义来看，确实是“富二代”。
一代入，她便忍不住去想，倘若自己也在摩天轮最高处向阿雪求婚……
不行，着实太早了。
她们的感情进展已经足够快了，未来和婚姻都是需要严肃对待的事，与纯粹的、“不知所起”的谈情说爱大不相同。
然而念及此，她不禁又有些困惑了。
可是自己的未来与婚姻规划里，确实都有阿雪的位置。
她也难以想象，离开将雪之后的生活又该怎么过，因而现在所做一切努力，都在明里暗里悄悄地加固她们之间的羁绊线，试图让将雪也离不开自己。
“怪我怪我！”将雪的自责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我只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结果又害得你生气了……”
萧珞寒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生气，笑着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有生气，只是联想到了古代恋爱的‘门当户对’。”
“噢噢！嗐，我还挺不喜欢这个词。”将雪顺着话说下去，“表面看起来，是想尽可能减轻阶级差异对婚后幸福的影响，实际上只是联姻能维系两个家族共同的利益罢了。除非本来就是真爱，不然两个人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反正还排着长队，她干脆一股脑将自己对此的看法和牢骚全说给萧珞寒听了。
萧珞寒一边认真聆听，一边庆幸将家没有“家族联姻”的规矩，薇女士和将女士就是自由恋爱认识的，对两个女儿的情感期待，也只是希望她们能够找到真心爱自己的人。
没多久，队伍就轮到了她们，转到面前的摩天轮座舱恰好是大红色。
上去之后，二人挨在一排坐，在工作人员的目光注视下系好安全带。
“也不知道阿析和红狐长姐逛到哪里了。”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二人座，将雪那股遗憾劲又升起来了，“下回再来的时候，咱们四个人一起坐摩天轮吧。”
萧珞寒一听就明白，这已经不是“木头不木头”的发言了，换成她，与将雪的独处时光之外，她也会希望能跟两位姐姐和阿析一起享受游玩的快乐。
不过，“下回”的事，下回再说。
这次只有她们二人，当座舱升到距离地面一定高度时，她主动吻了将雪。
刚补上的唇釉就这么被吃了一小半。
只是这回的体验大不如出门前，将雪甚至觉得嘴里残留了不少苦涩，根本不用仔细咂吧，就知道是中药的味道。
她没好意思跟小珞讲，但萧珞寒还是看出来了，并歉意道：“希望下回再来时，我不必服药了。”
下回再来，应是暑假吧。
虽然寒假才过去一半，但阿雪毕竟是高三生，自己也看过她调整的学习计划——生日宴后，便该收心努力了。
自己得找能够全程指导“非遗特招”的老师，而阿雪也要为“三位一体招生”和最后一次选考做足准备。
她正想着未来，肩膀又被搭住，才移开没多久的柔软覆上来，开始吃剩下的唇釉。
“我也是喝过好几年中药的，不怕你苦！”换气时，将雪还不忘跟她强调，“来都来了，当然要尽兴啊！”
说归说，在这种半开放的小空间里，尽管她们所在的高度已经不足以让底下人看清任何动作，但所谓的“尽兴”至多也不过唇齿间。
到底还是年纪小，放不开又脸皮薄。
将雪甚至忍不住去想，要是换成岐医生和岁老师，这摩天轮座舱里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第102章 电玩城
尽管今天已经进阶为“成年人”，但将雪认为自己和小珞跟真正的成年人果然还是相差太远。
这种事她不好意思问老姐和妈咪们，岁老师则是不熟，思来想去，决定改天当面请教一下岐医生。
摩天轮转到后半圈时，阳光明媚的天空被飘来的云覆盖，缓缓投落一片阴影。
“我记得十一点半左右要下雨。”将雪出门前特意确认了一下今日的天气预报，“不过预报未必准确，感觉得提前半小时就联系红狐长姐和阿析她们。”
她和小珞虽然都带了伞，可报道说今天要下“斜风雨”，哪怕撑着伞也会被淋湿。
除此之外……将雪记得小珞对雨天也有一点恐惧。
恐惧下雪是她两度因雪濒死，不愿见雨天，则是因为红狐长姐阵亡在一场大雨中。
即便现在红狐长姐过来了，当时在小珞心中留下的阴霾也没有那么容易消散。
好在她们出门早，现在还有至少两个小时的游玩时间。
下了摩天轮，将雪看着游乐园地图，正思考下个项目是玩最近的，还是问问小珞对哪个感兴趣，就被萧珞寒拉住了手。
“方才我看到了电玩城。”萧珞寒点了点地图上的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是不是你们之前提过的，需要购买游戏币，在指定机子上才能玩的游戏？”
将雪：“……对。”
虽然体验电玩城也是逛游乐园的一环，但她没想到小珞居然会这么快就盯上那里。
电玩城就在摩天轮附近，步行只要几分钟。
将雪在自动售卖机上兑换了十个游戏币，全部上交给萧珞寒，转头正要带她去自己觉得有意思的项目，却见谢析桐和萧凌寒也走进门。
大白猫甚至被萧凌寒抱在怀里，或许是察觉到这具身体的皮下已经换了魂，大白猫倒是没表现出半点抗拒，窝得心安理得，连眼睛都闭上了。
“呀，好巧。”萧凌寒笑着和她们打招呼，“阿析说这边的项目我应该会喜欢，带我来看看。”
将雪想了想，电玩城的机子有许多是模拟游戏，比如模拟射击、开赛车、赛马、飙摩托，甚至还有VR体验区，还真是外面体验不到的，在红狐长姐看来，说不定要比过山车和海盗船还有意思。
不过考虑到小珞的身体状态，将雪今天打算先带小珞玩点轻松的，太鼓达人、跳舞机和投篮就不错。
短暂汇合的四人约定完集合的时间就分开，前往不同的游玩区域。
将雪刚挑中一台暂时还没人的跳舞机，还没开口邀请，就听萧珞寒问：“那个就是出货率特别低的娃娃机吗？”
她顺着萧珞寒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整排都是娃娃机，有抓玩偶的，也有抓小礼品的。
“非常低，我觉得纯看脸。”将雪说，“有的机子爪子根本就使不上力，哪怕夹起东西，也会在运到出口之前掉落。”
萧珞寒认真点头应下，然后要求抓几次。
将雪就手把手教了她一遍，如何投入游戏币，如何操控手柄，大概什么时候该按下松爪子的按钮——当然这个也许教了是白教，但万一呢？
看着萧珞寒聚精会神地盯着爪子动向，将雪仿佛瞧见了少时的自己。
那会儿她也是不信邪，觉得这必不可能难倒自己，最后以浪费三十二个游戏币以及一下午的时间，在老姐“毫不意外”的目光里颓然认清现实。
她不希望小珞在初次体验中就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挫败，当第二个玩偶从爪子上落下，掉在半途时，她就决定等小珞消耗到五个币的时候，就换自己上，告诉小珞抓不起东西不是她的问题，是机子欺负人。
结果刚好用到第五个币时，萧珞寒巧妙利用玩偶的闪电尾巴，卡在爪子的缝隙里，居然真把它运到了出货口！
“送给你！”
怀里被塞入金黄闪电耗子玩偶时，将雪还是懵的。
不是机子欺负人，真是机师的问题。
回过神来，她以为萧珞寒还要继续抓玩偶，或者换台娃娃机，谁知萧珞寒却径直走向了她刚才看中的那台跳舞机。
“这个又要怎么玩？”萧珞寒问，“有两个毯子，却只有一个屏幕，是双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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