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硬片辣条
确实不是带她看病,何野稍稍松了口气。
她们来到一个病房前,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味,就算常年开窗也经久不散。
病床上的女孩子形如枯槁,眼睛却亮亮的,戴着歪歪扭扭的针织帽,看见她们眼前一亮。
“你来了。”女孩子视线后移,看见口罩后一双极具代表性的眼睛,愣了一秒微笑着打招呼,“你好,何野。”
“这位叫许思平,我朋友。”祁麟低声道,“她有个妹妹,叫许念安,和你很像。”
何野不明白这个很像是有多像。
但祁麟这么说,应该是很像了。
祁麟脱下背包,拿出几本包装完好的书和照片放床上:“你应该喜欢看的书,还有你说喜欢的选手,认识的我都要了签名。”
“谢谢你。”
叫许思平的女孩子看着很高兴,小心翼翼端起照片左右看,何野才发现她的手背很……残破。
“你们坐吧,陪我聊聊天。”阳光照到许思平的脸上,将那双琥珀色眼睛照得熠熠生辉,“很久没人陪我聊天了。”
一道铃声从祁麟口袋中传出来,祁麟看了一眼,低声对何野说:“我接个电话,要一起吗?”
何野看看床上的女孩子,又想起她刚刚说的话,和熠熠生辉的眼睛。
她摇摇头:“不了,你去吧,我坐会儿。”
——
祁麟去了楼梯间
“sunshine,”祁麟脚尖踮着墙问,“怎么了?”
“麒麟,我前阵子挺忙,没怎么注意过你们。”sunshine说,“你的实力和成绩我是认可的,但说实话,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祁麟沉默地听着。
“我也二十五了,说到底一开始组这个战队只是完成我年轻时候的梦想……虽然我现在也不老,但你也清楚,我、一度春风还有不错,再过几年打不动了,你们三个怎么办?”
“这两天你状态不对劲,当初便宜是一回事儿,但队里人不多,我也是真器重你,”sunshine语重心长道,“不管你发生什么,我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把重心放事业上。没有道德绑架,你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枝叶和半半,狙击手早饱和了……万一真解散,枝叶年纪轻轻找不到好战队就废了。还有半半,储能手玩的人少,但下限低,几乎没什么操作空间。”
祁麟低低嗯了一声:“明白的,我会调理好时间。”
“你好好想想,挂了。”
祁麟轻呼出口气。
sunshine说的不错,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其他队友考虑。
她最近确实练的少,复盘也少,比赛次次不落,但他们甚至没秋季赛名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排名越高对手天赋越高,比赛也会越难打。
她坐楼梯上愣了会儿神,正拍拍屁股打算回去,不知道楼上还是楼下突然发出嘭的一声。
安全通道的门重重摔开,紧接着是隐隐约约的轻声啜泣。
祁麟扶着扶手上下扫了一眼,确定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她抬脚上楼。
一个穿护士服的女生蹲在墙角,头埋进臂弯,小声哭着。
她犹豫了一秒,走上前问:“需要纸巾吗?”
祁麟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递到小护士面前。
小护士摇了摇脑袋,脸还是埋着,哭泣声小了许多。
她把纸巾放在小护士脚边,转身离开了。
第189章 教学楼侧面烫金大字闪闪发亮,石碑刷着六个红色繁体大字
许思平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子,至少何野眼中是这样的。
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要不是那份报告单,祁麟可能现在都不知道她的不一样。
但许思平开口第一句话,是“你看起来有点儿不开心”。
看起来有点儿不开心,何野稍微动了动五官,不明白哪看出的不开心。
“你总在走神,眼里没有生气。”许思平说,“像以前的我。”
何野没说话,事实上,非必要情况下她很早就少于和人交谈了。
许思平并没因为对方的沉默而停止交谈,她自顾自地说:“想开心的事情吧,实在开心不起来,就让自己忙起来……至少可以少难过些。”
和她之前看的心理医生说的话差不多。
‘难受为什么还要想,不要想就好了,你一直在钻牛角尖,多听点舒缓的音乐放松放松……好了,我给你开点药吧,有助于睡眠和分泌多巴胺……一小时到了,还要续费吗?’
一小时三百,加上杂七杂八的药,花了将近小七百。
她不明白是贪便宜选的医院不专业,还是真像那个心理医生说的一样,一直钻牛角尖。
那一趟不光没缓解,反而又一次剥开血淋淋的伤口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看,不但没止血,相反更加鲜血淋漓。
“何野,我们聊聊天吧。”许思平淡声道,语调柔和,听着让何野紧绷的心情莫名缓和了下来,“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聊聊,像朋友一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藏了很多秘密,从小到大,还有我妹妹很多小秘密,都藏在我肚子里。”许思平调笑道,“也不差你一个。”
和那位心理医生不一样,许思平目光平静柔和,褐色的眸子透过清澈的阳光,像午后波澜不惊温暖的池水。
何野摇摇头。
如果那位心理医生和她一样就好了。
可能……她会乖乖吃药,失眠会好点,许多个午夜,也不会伤害自己求得清醒。
“下次吧。”何野垂下眼帘,声音隔在口罩里,模糊不清。
她没什么朋友。
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唯一的朋友,早在一个月前离开了这里,去遥远的地方求学。
她的痛苦无地诉说,独自咽下宛如割喉。
有祁麟在会好点,可这些痛苦来源于祁麟。
现实而残忍。
一只手按在肩上,兀地多出些许分量。
“聊什么呢?”女孩子独特清冽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过两天我们可能会很忙,不能常来了。”
“没事,你们方便的时候来就行。”许思平看了眼时间。
下一秒,一位小护士推着治疗车进门:“98病床输液了。”
嗓音带着不自然的调调,小护士低着脑袋,和许思平核对信息。
“西区103病房98病床许思平。”小护士对着表把输液瓶输液器上。
“嗯?”许思平抬起左手,“你怎么了?”
小护士咬住下唇,将压脉带绑在那条千疮百孔的胳膊上。
祁麟扫过小护士湿润的睫毛和垂下的眸子,按了按何野的肩:“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路上小心。”许思平说。
离开医院,何野回头仰望,玻璃反射出阳光,怎么也看不清里面的景物。
“怎么了?”祁麟问。
“没事,”何野拉了拉口罩,“走吧。”
“等下。”
祁麟朝四周望了望,对着空气嘬嘬嘬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道路拐角跑来一只黑色田园犬,四蹄雪白,吐着黑红色的舌头,绕着祁麟舔。
舔了祁麟一会儿,又跑去闻何野。
可能黑色耐脏,黑狗看不出来干净还是脏,但它眼睛周围有风干许久的分泌物,白色的爪子也沾着泥。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何野被逼的连连后退。
“不是我养的,第一次来它就在这了,在医院被几个保安往外赶,”祁麟从包里拿出一小袋试吃装狗粮,倒在地上,黑狗顿时被狗粮吸引过去,“我看它可怜,买了根肠。”
黑狗哼哧哼哧吃着狗粮,脖子上的小铃铛一荡一荡,还绑着一个狗牌。
何野蹲下身子,拿着狗牌凑近看。
“小黑。”
“它叫小黑啊,我都没注意。”祁麟在她旁边蹲下,摸着小黑狗的脑袋,“小黑,下次给你带鸡胸肉。”
“应该是家养的,不然不会有狗牌。”何野说,“它家可能在附近。”
祁麟看着小黑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置可否:“它这样不像有主人的样子,太不负责了。”
何野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长时间没打理过毛发干枯毛躁,脸上毛毛全黑,年纪应该不是特别大。
小黑吃完狗粮,并没抗拒她们的抚摸,尾巴摇成龙卷风。
她捏了捏小黑的耳朵,毛绒绵软,铃铛随小狗的动作叮铃作响。
“可能它主人也生病了吧。”
——
开学前一天,何野辞了工作。
暑假三个月,荒废一个月,靠sunshine的人脉,两个月底薪加提成赚了近两万。
除去学费,够用挺长一段时间。
心理医院开来的药一并装入行李箱,她不常吃,但买来很贵,丢了舍不得。
桌上风干的洋桔梗定格在立体相框里,花瓣褶皱,淡黄色丝带绑着花梗,相框的玻璃上用黑色中性笔写着她们。
何野祁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