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硬片辣条
“不是还没放学么?”她扯起嘴角,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怎么过来了。”
祁麟抱住了她。
“祁麟,真的要结束了吗?”她把头埋进厚实的棉袄里,防止自己带有哭腔的声音被听出来,“这个冬天,真的要结束了吗?”
长达五年的黑暗,在第六年的冬天,终于要结束了。
五年前,她怀着离开这里信念,去到了一中。
以为是天堂。
现实告诉她,这是另一个地狱。
她如小丑一般挣扎。
五年后,她被折磨得伤痕累累,曾经满怀信念,如今只剩下强撑。
祁麟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
她们身后的标语,明晃晃印着八个大字:忠诚正义,秉公执法。
回到学校,又是程一水冲她们喊:“何野,校长找你!”
刚走了一个警察,又来一个校长。
何野疲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母老虎办公室。”程一水补了一句。
她坐下来还没歇两分钟,又去了办公室。
陈青霞办公椅上坐着一个没几根黑发、身形十分圆润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带有褶皱的西装,脚上是一双沾了泥的布鞋。
何野走过去,怀疑地看了看男人:“校长?”
“欸!”
校长应了一声,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手无足措地看着何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校长。
校长搓着手,激动地伸手想拍她的肩,又捏拳放下了,连连称赞:“好孩子、好孩子,你就是何野吧?长得真标称!”
何野没力气躲,皱眉问:“有事儿吗?”
“哦、噢!对对对,差点忘了。”校长环视了一圈,对邻桌一个男老师说,“小刘!来,给我和竞赛冠军拍张照!”
说着又拿起办公桌上的奖杯和证书,一把塞进她手里:“给!这是你的荣誉!”
力道有些大,何野被推得退了一步。
小刘老师笑着走来,拿起办公桌上崭新的相机说:“不错啊,小同学……来,和郭校长靠近一点。”
“去外面拍!外面光线好!好看!”校长急急忙忙想推何野出去,差一点要碰到时又讪讪缩了回来,“我手脏、手脏,别弄脏了衣服。”
奖杯不重,何野却拿着手腕泛酸。
她被老师们簇拥着离开教室,和校长并肩在走廊站着。
一圈老师围住他们,外围又围了一圈学生,她有点想笑,场面有点滑稽。
又有点儿热泪盈眶。
这个奖杯,多么来之不易啊。
“小同学笑笑,别面无表情,拍起来不好看。”小刘老师眯着眼,指挥着,“站近一点,放松,奖杯不要挡着奖状。”
校长挪着小碎步靠近她一点。
何野左手奖杯右手奖状地举着,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她看过去,是站在茫茫人群后的祁麟。
真奇怪,明明这么多人挡在祁麟前面,她却一眼看见了。
“来!小同学看镜头!”
何野抿了抿唇,挤出一丝微笑。
眼中闪过泪花。
“三,”小刘老师倒数着,“二……”
人群也整齐划一地喊:“一!”
校长努力直着身子,想要显得严肃,捋不直而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
“茄子!”他们齐声喊。
一道白光闪过,将她和校长,还有身后不算白的墙一并记录在相机里。
天上飘过淡淡的灰色的乌云,萧瑟的风吹得叶子乱晃。
教学楼上的男孩女孩欢呼着,被各自的班主任催着回教室。
他们奔跑着,嬉笑着,再阴翳的天气也挡不住少年独有的朝气和热血,他们的欢呼穿过乌云,越过大海,卷起落叶,飘向更远的远方。
第94章 我以前很傻,请原谅我吧。祝你幸福……
元旦晚会在十二月三十一号举办,当天学校张灯结彩,贴气球挂横幅,热闹非凡。
同时高三生迎来一个特大好消息,全体高三也能参加,校长终究没能对抗过副校长。
“今天是最后一届元旦,大伙儿情绪都非常高涨,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明后天连放两天假——可以看见我们的麒麟儿选手戴上了黄金闪闪的围巾,看样子已经准备就绪了。”叶迟迟举着手机录像,“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旁白,是不会羡慕嫉妒的。”
叶迟迟镜头一扭,贴着祁麟的脸说:“您好,祁麟选手,可以采访一下您此刻的心情吗?”
傍晚时分,演出后台人多嘴杂,环境简易到有点恶劣,到处是女生拿着小镜子补妆,一堆人挤在两个四角帐篷下,北风一吹,冻得人牙齿打颤。
祁麟推远了镜头,装模作样地摆了摆翠绿色的斗篷,一只手贴在心脏的位置,微微弯腰行了个浅浅的绅士礼,“哦,可爱的小摄影师,我可激动了。”
话刚说完,她倒先笑起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装。”叶迟迟转了一圈,镜头又回到祁麟身上,“快说,紧不紧张?”
祁麟仔细回味了一下心情,“紧张肯定是有点紧张的,你不紧张?”
“我也有点。”叶迟迟做了一套深呼吸,四处张望了一下,“咱们的玫瑰去哪了?”
“玫瑰上厕所去了。”祁麟摸了摸校服口袋。
她们没买演出服,一是小王子里的角色cos服没多少卖。二就是贵,不实用,就买了点符合特征的道具,比如她的围巾和斗篷,何野的一支真玫瑰。
花上还撒了水,她拿掉包裹花的网套,花瓣慢慢散开,显得娇艳欲滴。
何野上完厕所回来,兜里的手跟冰块一样,祁麟把花递过她。
“给我的?”花梗上的刺被削掉了,何野接了过来。
她们的指尖在离开的一瞬间碰到了,祁麟摸了摸留有冷感的指腹说:“道具,上台你拿着它就行。”
“要不要对一下词儿?”摄像头对准了何野,叶迟迟走过来,极力劝说道,“你念台词的时候有感情一点,别干巴巴跟背书一样,要声情并茂,要有感情。”
何野摸着暗红的花瓣,触感细腻丝滑,“我不会演戏,只能演成那样。”
“没事儿,就一场表演。”祁麟推着何野,“走走走,排队了。”
演出的人按抽签顺序排好,三十多个节目,她们倒数第二个。
这位置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毕竟她们这节目不适合在前中期调动气氛。
主持人讲完一长串,第一支队伍上台,是一个歌曲串烧。
舞跳得不错,音乐也很劲爆,直接将气氛拉了上来,就是台上c位的张淼多少有点煞风景。
“呕,讨厌张淼。”叶迟迟暂停了录屏,说,“运动会跟我们跳一样的舞,我记一辈子。”
“你说对不对,麒麟儿。”叶迟迟扭头问,哪还有祁麟的身影。
祁麟早拉着何野跑到班级后面,问隔壁班借了两张塑料凳子坐下。
“不叫叶迟迟?”何野问,花还在手上,她怕折了,小心翼翼捏着。
“她的素材还没拍够呢。”祁麟把手套摘下来,握住她的手套上,“等拍完了自己会来的。”
手套已经被捂热了,套手上很暖和,何野把花放进兜里,搓着手说:“你属岩浆的吧?冬天手也暖的跟热水袋似的。”
“说了多运动。”位置有点挤,祁麟勾住凳子往后挪了挪,有点委屈地曲着长腿。
何野不太想在这么美好的地方回忆跑八百米的场景。
主席台下还在热舞,校长破天荒置办了两顶追光灯,可能第一次不太会用,怎么也打不到学生身上,满场乱晃。
祁麟清了清嗓子,倾斜着上半慢慢靠近她,“明天晚上,想好了去哪住没有?”
何野把手夹进腿间,缩着脖子说:“去网吧过一晚。”
有屋,有床,还有被子,关键还便宜。
多棒。
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这几天总算放晴了,天色暗得快,天空被雨水洗了一遍似的,干净而透亮,满天星斗。
脚下的仿真草坪还潮湿着,踩在上面有点黏腻的感觉。
祁麟蹭了蹭鞋底,斟酌道:“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晚?”
“不用了,我不习惯住别人家。”何野被相声逗笑了,眉眼弯弯地看着祁麟,“不过,谢谢啊。”
有束追光灯打在何野身上,因为距离远,光线白且淡,衬得何野标志性的厌世眼也柔和了许多。
祁麟等这一束光过去,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没事……我外面租了个房间,没人住,你要是不想去我家也可以过去住的。”
灯光有点晃眼睛,何野眯了眯眼,“租的房间?你租房间干嘛?”
“当然是……”祁麟突然附到她耳边吹气,不紧不慢,颇有点欲语还休的意味,“金娇藏屋啊。”
“操——”何野上半身猛地后退,她摸着耳垂,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有病吧?
说了别靠这么近。
她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你”,就看见祁麟那双含笑的眼睛,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下了肚子。
祁麟跟她开玩笑,她骂人家,怎么想都有点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