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夜洒星
一想到这些,余晓晓就忐忑得不行,恨不得将计划做得更精细一些。
“我想做得更好一点……现在这些都不行。”余晓晓说着,声音里带点懊悔和沮丧,“而且,我还把告白礼物提前送出去了、现在不知道该送她什么……”
“你提前送它干嘛啊。”古蔚声音里带着无奈。
“我就是在手里拿不住……当时我们又刚好在一起。”alpha女孩小声说,“我想把好的东西都给她。”
古蔚嫌弃地“噫啊”了一声。
“那,小鱼,”她说,“告白礼物都送了,你当时怎么没告白呢。”
“那、那肯定不行啊!”余晓晓说,“怎么能那样呢,又不是在告白的场合,太随意了,那么不正式——我想给她最好最完美的告白……”
“……告白哪有什么正式不正式啊。”古蔚无奈,“气氛合适就可以啊。有时候都不需要事前计划,发展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说出来了。”
“我倒是有经验,小鱼,但大概率不会适合你。”她这么说,“我和现任告白的时候在酒吧,小喝几杯之后接吻了就在一起了;之前还有先睡再告白的,还有干脆一夜……嗯,你们两个嘛,谈得那么纯情,和小学生也差不多了,小鱼,这种你确定能行?”
……都用不着她问,光是听着这些话、想象着它们发生在自己与向舒怀身上,就让余晓晓脸红红、耳朵冒烟地快要说不出话了。
“所以你看嘛,小鱼,”古蔚道,“根本没有什么正式不正式的说法,也永远都不会有完美的告白,只有适合你们的告白。”
“要我说,你根本不用写这么多种,就写你最喜欢、觉得最适合她的那一种就足够了。”
……最适合向舒怀的告白?
那会是什么呢?
于是余晓晓涂掉了之前所有的计划,抱着平板写写画画弄了半宿,终于画出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场景。
望着自己绘出的最终样图时,余晓晓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也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来。
她现在早早出了门,就是为了将那个情景从绘画变为现实。毕竟许多事都可以叫人来帮忙,但鲜花还是要自己选的。
余晓晓与人打好招呼、挂断通话,在花市里穿行着,视线在一簇簇鲜活花朵艳丽而缤纷的色彩当中流连。
——她觉得,向舒怀大概会喜欢的。
*
下午五点钟,余晓晓开车到达自家楼下,十七点二十五,向舒怀照例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出现在车子一旁。
——在等待她的二十五分钟里,余晓晓已经深呼吸了无数次、让自己一定一定放松下来,不要紧张。
可是,明明紧张的呼吸都已经逐渐能够放平了,在向舒怀拉开车门钻进来时,看到那小半个神情放松的苍白侧脸,她的心脏还是一下子又不再受控制,开始拼命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而向舒怀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有些困惑地嗅了嗅她车内与身上的气味,问:“……你去哪了?”
“……我、我哪都没去!”余晓晓下意识飞快地回答,“……啊、那个,怎么了?”
她实在是不擅长撒这种谎,话一脱口,分明就是“我去了一个地方但是我不告诉你而且我很心虚”的意思。余晓晓自己都愣了,懊恼得想要抬起手捶捶自己的脑壳,好在向舒怀倒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随口说:“你身上有花的味道。鲜花。”
“诶?”余晓晓愣了愣,“……是吗?”
向舒怀于是点点头。
她倚靠在柔软的副驾驶位里,怀里随手揉搓着原本放在后座的抱枕,手感软绵绵的。
……好像不及余晓晓小河豚一样圆鼓鼓的脸颊。这样的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
向舒怀轻声问:“我们要去哪?”
而余晓晓只是得意洋洋地扬起嘴角,启动汽车:“秘密。”
……好可疑。
鉴于上一次让余晓晓开车、还是她们本要去游泳,结果却去了余晓晓家里见她的家长,向舒怀实在很难不对此抱有怀疑。她充满怀疑地在座位上扭了扭,还是任由余晓晓启动汽车,随她去了。
余晓晓的车开得恰到好处,行驶在高速公路之中,平稳而迅速,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晕眩。景物在暗色的车窗外飞速流过,而车内又安静,向舒怀倚在柔软的靠垫之中,闻着车内浅淡的甜香气味,逐渐也感到有些困倦。
“困啦?”见状,余晓晓小声说,“那就睡一觉吧。等醒了就到了。”
……更可疑了。向舒怀眯了眯眼睛。
她轻声嘟囔:“……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吧,余晓晓。”
“你呀。”余晓晓就故意说,“论斤称根本卖不了几斤耶。大冰块,卖你多不划算。”
向舒怀就怄气地望她一眼,不说话了。
……结果,她软在座位里,还就真的这么睡着了。
一觉醒过来,车子也已经停下了,而余晓晓坐在旁边、略略侧着身,只垂着脸、抱着平板,不知在写写画画些什么,神情专注。
她画了几笔,忽然一抬头,便直直地撞进向舒怀初醒而显得有些许朦胧的黑眼睛。
“啊……”
余晓晓愣了两秒,笔下还在动着。
然后,她仿佛忽然回过了神似的,一下子扔开了数位笔、暗灭平板,脸“唰”地红了。
见状,向舒怀有些茫然地皱了皱眉:“……嗯?”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余晓晓飞快地说,“大冰块,你醒啦——咱们走吗?”
走去哪里?
向舒怀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扭了扭睡得僵硬的脖颈。而车窗外繁华而庞大的的西式建筑已经解答了她的疑惑。
仿佛童话里所写的、连绵的彩色城堡,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一架巨大的摩天轮高耸入微暗的天幕中。
……游乐园?
“当当当当——”
余晓晓唱起来,神采飞扬地冲她笑。
“游乐园!怎么样,大冰块,很不错吧?刚好我们两个是夜场,现在人不多,可以先去吃点东西!走嘛,大冰块。”
向舒怀有些怔怔地点了点头,便被余晓晓牵着下了车、奔向游乐园的方向。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真正的游乐园。
她不知道余晓晓买的是什么票、又走的是什么样的流程,只知道自己怔忡地踩着余晓晓的脚步,在腕上那道莽撞而温暖的牵引之下,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个本只在儿时最幼稚的梦境中才出现的、属于无忧孩童的乐园。
大概因为是夜场的原因,游玩的客人果然不算多,不拥挤,却也不格外冷清,像是一座清幽而闲适的公园。
一群朋友们、成双成对的恋人、或是一家人,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小孩子与大孩子们奔跑笑闹着,在这座被逐渐昏暗下来的、泛着幽蓝的天幕所笼罩的童话之城里,笼罩着温馨而鲜活的雾气。
……真好。
向舒怀想着,忍不住逐渐放慢了脚步。
她不喜欢人,也从来讨厌人多的地方,有时嘈杂喧哗的人群会让她感到恐慌。
可是,她却意外地不讨厌这里。
站在这样的、铺满了彩色鹅卵石的童话似的街道里,她好像突然变回了那个幻想着能来一次游乐园、与朋友像普通的小孩们那样欢笑和打闹的稚童。
一年四季穿着的邻居家姐姐赠予的不合身的衣服,自己在学校只有冷水的盥洗池旁边洗掉衣襟上崭新的鼻血和酒渍,然后让衣料冰冷而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心底里沉沉积压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想。
向舒怀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城堡的彩灯与天空的交界处,怔怔地回不过神来。直到有个细小的力道忽然从手腕上传来——是一根细细的塑料彩绳。
她抬眸望去,只见到余晓晓牵着一个巨大的彩色氢气球站在那里。
卡通的气球浮在空中,被风吹得一摇一晃,而余晓晓眼睛亮晶晶的,面容上是与平日一样大大的灿烂笑容。
“大冰块,”她说,“这个你牵着,好不好?怕丢的话,要不要系在你的手腕上?”
“……不要。”向舒怀小声说。只是她却伸出手,接过了气球的牵引绳,牢牢地抓住了,“不会丢的。”
“好啊。”余晓晓就笑,“对了,我们要吃点什么?我记得这边的西餐不怎么样,但是汉堡还挺好吃的,啊,还有热狗!来游乐园怎么能不吃热狗呢!刚好,现在时间应该来得及,还没有收摊——”
她的行动力实在太过一流,而且精力又旺盛无比,向舒怀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余晓晓牵着手腕、飞快地向热狗车的方向赶去。她跟得踉踉跄跄,只记得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气球绳,不让它随着风而飞走。
最终跑到热狗车旁边时,向舒怀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下子瘫倒在旁边的长椅上,脸颊热得厉害,呼哧呼哧直喘气。而余晓晓却像没事人一样,仍然精力十足,跳去只有一人正在点单的热狗车旁边觅食,有很快带着两个热狗、两份薯条、半只炸鸡和两杯可乐回来。
向舒怀看着,简直怀疑她是怎么能像杂技一样满满当当地抱了一怀的东西,却仍然能够跑到自己身边、可乐甚至连一滴都没有洒出。
余晓晓在她身边坐下,食物铺上垫纸放在两人中间,她将可乐递给向舒怀,顺手将那个氢气球系在长椅一端的扶手上。
“大冰块,”然后她仰着脸,认认真真地望着向舒怀,问,“待会儿,我们要玩什么?”
向舒怀就把炸鸡腿塞到她嘴里:“先吃饭。”
余晓晓呜噜呜噜模糊地说好。
用完了这顿热腾腾的美味晚餐之后,她们试着去玩了夜场开放的所有项目。没有高耸的过山车、鬼屋也没有开,但是有初级跳楼机、飞椅、绕遍整个乐园的小过山车,还有卡丁车和旋转木马。
她将自己的气球系在各处栏杆上,却从来没有忘记解下来、再次紧紧地攥回自己的手里。余晓晓便在旁边看着她笑,忽然跑走又跑回来,然后将从别处的糖果车那里买到的超大棉花糖、或是表演家制作的动物气球一下子塞进她的手中。
她们玩着,身边的人流逐渐稀少下去,待到夜色彻底暗下来、游乐园的城堡也亮起了朦胧的彩色灯光时,余晓晓忽然说:
“——大冰块,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向舒怀于是抬起头,只看到那高大的、童话设计的摩天轮摇摇晃晃地旋转着,轿厢发着朦胧而美丽的光晕,最高点似乎能够刺破天空。
她答应:“……好。”
愈往里走,游人似乎便愈发地少了,却并没有工作人员来阻止她们深入。
于是,两人牵着同一只氢气球、穿过半个游乐园,来到了地标性的摩天轮脚下,登上平台,将气球系在一旁的栏杆上。
而第一个轿厢向她们慢悠悠地靠近。似乎没有人在。
“……没有人。”向舒怀问,“坐这个吗?”
“好呀。”余晓晓点点头。
于是向舒怀便试着走上前。
她试着轻轻拉开车门——然后怔住了。
那里面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张纯白色的小桌,桌面上有一只小狗乖巧蹲坐的陶塑。小金毛的嘴巴里横横地叼着一支香槟玫瑰。
轿厢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在她面前,浅白色的玫瑰花瓣芳香而柔软,在轿厢中灯光的映照下,边沿泛出美好而鲜活的黄橙色,微微随着座舱的摇晃而轻颤着枝叶。
向舒怀有些茫然地回过脸,只看到余晓晓向她点了点头,神色温柔:“拿着呀,大冰块。”
待到她拿稳了那支香槟玫瑰、已经在平台上彻底站稳后,摩天轮才又重新慢悠悠地运转了起来。
第二个座舱里,则是一只翻肚皮的小狗,它的脚爪上斜放着两支浅浅的金色洋桔梗。
余晓晓站在那里,望着向舒怀茫然的、怔怔地望着那两朵鲜花的侧脸,那双黑眼睛里所倒映的鲜艳花影,紧张的心跳似乎慢慢地放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