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佑幸川
虞九舟垂眸,眼角通红,若不是强忍着,眼眶怕是要蓄满了泪水,“孤知道了。”
她向来不是纠结的人,事情已无法挽回,那便只能接受。
可净尘还有一事,“还请殿下留玄阳寺明字辈以下僧人的性命。”
此话一出,迟晚算是明白了,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玄阳寺内部怕是早已成了敌人的据点,怪不得里面那么多武僧,还是让虞九舟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危险。
迟晚握紧了虞九舟的手,“大师的意思是,玄阳寺里面有心怀不轨的人。”
“阿弥陀佛,驸马开始变法时就知,不是所有人都猜不到变法的实际支持者是谁的。”
尽管出头的人一直是高正,可要是没有虞九舟跟皇帝的同意,燕北新法的试点,没有那么容易开启。
要知道地方官员有很多办法来终止变法,一般京都有什么政策,地方不想实施,一个方法就很管用,把事情极端化。
比如京都说要丈量田地,地方官员就会在丈量田地的基础上,加倍的欺压百姓,激发矛盾,不惜激起民怨,起义。
迟晚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大师以为,变法错了?”
“变法没错,世俗变法,还是得有□□的存在。”
这话说的对,想要变法成功,活得久是最重要的一项,不然开头起得再好,人一没了,变法也就没了。
净尘大师不仅精通佛法,还懂人,懂变法,“既得利益者不会让变法成功,他们最恐惧的就是变法改革,他们巴不得世界一成不变,可百姓呢?”
“驸马为国为民,是大义者,老衲只是小义。”
“可腐肉太多,毒性太大,刮骨疗伤的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询问,“大师以为,谁为新帝,能继续支持变法?”
“无人。”
迟晚笑了,“其实有一人。”
净尘疑惑,想了好一会儿,目光突然扫到低头隐忍痛苦的虞九舟,心里忽然明悟,“是老衲局限了。”
变法当然要动士族的利益,所以需要一个强硬,以及百分百的支持的帝王,对此她们都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虞九舟。
就像她学过的,很喜欢且写在书中的一句话:用富民之藏,以富贫民。
意思就是,朝廷来掌控推动支配经济的运行。
迟晚的变法其实结合了三个人的,王安石,张居正,雍正,这三人的变法绝对是封建朝代很牛的存在。
“自古以来,变法者不得善终。”净尘双手合十,“老衲希望殿下驸马,马到成功,善始善终。”
迟晚报以微笑,然后牵着虞九舟的手走出房间,在出门时,她扭头道:“大师要是不嫌弃,接下来两天,在下与殿下每日都来。”
“罢了罢了,老衲要去陪师父,殿下跟驸马不必再来。”
净尘多年就在这个院子里,最多去后山种地浇水,难得去别的地方。
“好,那明日见。”
祈福之日,还需要净尘主持呢。
两人临走时,净尘又道:“老衲有一个徒儿,慧深,这个孩子太聪慧,慧极必伤,还请殿下驸马照看。”
明显,她是在交代后事,也是在托付重要的人。
沉浸在悲伤中的虞九舟,这才开口,“孤会的。”
她们离开了净尘的院子,迟晚担心的虞九舟,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能不能给虞九舟力量。
“迟晚。”虞九舟突然叫了她一声,“你说孤回来,命运改变了吗?”
“何为改变?大势不可逆,小势可改,但有一人能改变大势的。”
“谁?”
“帝王。”
只要登顶那至尊之位,不论是明君还是昏君,都有改变天下大势的能力。
皇帝一言,从京都开始蔓延,直到天下。
皇帝明,则官场清,官场清,则民富。
皇帝昏,则官场浑,官场浑,则民苦。
迟晚站到虞九舟的面前,帮她把披风系紧,依然在说话,“每个变法,必然会触动一个阶级,或者是某些人的利益,只要陛下内阁支持,再让百姓知道变法的好处,士族也没办法阻止。”
“陛下跟内阁,需要殿下去维持,殿下身系万民。”
正如她说的那样,虞九舟若为帝,必然是一代明君,有这样的明君在,百姓总是有盼头的。
“净尘大师用毕生功力温养舍利,是为了给殿下挡下劫难,净尘大师说,肉身可以腐朽,精神不能灭,净尘大师的佛法,精神,会被玄阳寺,世世辈辈的传承,讲说。”
“殿下,我们的新法刚开始,还只在燕北一地,大约是净尘大师觉得,殿下活着,能为百姓做的事情比她多,所以她想让殿下活 。”
迟晚的推算不是对虞九舟,而是推演了净尘。
推演高僧并不容易,她觉得自己此刻精神很虚弱了,但结果是推算出来了。
“我给净尘大师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净尘大师有两次命劫,一次刚满月,一次二十岁,应当享年八十。”
虞九舟这才抬眸,求证似的看着她。
迟晚这才道:“净尘大师是为了给殿下改命,坚持到现在的。”
她没有胡说,同样很敬佩净尘大师。
半晌,虞九舟才道:“孤知道,净尘她早存死志,从小她就跟我说,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国泰民安,师父身体康健。”
“后来又跟我说,她说自己的愿望多了一个,就是希望我身体健康,平安一生。”
虞九舟举起了她的手,“我伤心的不是净尘的死,我知道,对她来说,脱离□□是解脱,我伤心的是,这个世上我在乎的,在乎我的人,又少了一个。”
上辈子她就在不停地失去,原以为这辈子她能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结果她还是在失去,所以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久了些。
正走着,虞九舟忽然笑了,“迟晚,日后孤是要入皇陵的,把老尼的墓移入皇陵如何?那样等孤死后,就能天天烦她了。”
迟晚:“……”殿下,你刚刚不是还伤心净尘大师即将死亡吗?怎么突然就想起墓地了。
见她不说话,虞九舟自顾自道:“你说得对,变法必然会引起反抗,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那又如何,孤不惧死,孤只是担心,为这天下,为天下百姓做得不够多。”
“迟晚,孤从小学的不是公主该如何,孤从小学的为君之道,为君者,以百姓之需,百姓之念,百姓之心为己任。”
“孤何曾失败,孤只是错信了新帝的为民之心。”
虞九舟自从发现了圣元帝的阴谋,自己敬爱的父亲利用了自己,利用了天下人之后,便改了信仰,她开始明白,一个人的信仰不该是一个人,而是为国为民。
两人站在玄阳寺供奉大周历代皇帝殿中,虞九舟看着自己的先祖。
“太祖说,为君者,就该成天下人之美,迟晚,孤觉得之前的手腕都太温和了,温和到,他们以为孤好欺负。”
净尘即将死亡,这让虞九舟明白,小心翼翼行事,并不能改变天下大势,只有自己成为大势,才能左右天下大势。
那便争,与其小争,不如大争。
帝王老矣,大争之时,不争就是认输。
在大周帝王的注视下,虞九舟拉着迟晚的手,走到了牌位下面,她抬头看着最高处的牌位,大周的太祖皇帝。
她对自己现在要做的,以后要做的事情,都越发的坚定。
她扭头看向迟晚,还好,身边有一个共同目标的人。
迟晚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迎了上去,“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殿下以身犯险,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希望日后不要发生了。”
虞九舟重重地点头,“孤知道了。”
净尘的做法告诉她,以身为诱饵是一件愚蠢的事,别人费尽力气想要她活得更久,偏她不珍惜。
虞九舟不是不珍惜,她只是以为,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废人,已经是改变了许多事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试图破坏大周,危害百姓的外族人,必须揪出来才行。
她不后悔此行,只是对以自身为诱饵这件事,觉得自己对不起净尘的付出。
以及,迟晚的担忧。
心里这么想,虞九舟面上却没说什么,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好意思地松开,把手收回。
“回去吧。”
“好。”
迟晚的心里是开心的,虞九舟不是那种固执的君主,她是一个知道反思自己,并且改正自己的君主。
没有说,因为重活了一世,觉得自己了解大势发展,就变得固执,且只相信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大势不可逆,小势却改了不少,万千小势的改变,终将汇聚到一起,改变大势。
很多时候,不论是虞九舟,她也不能完全依靠小说里面的内容,只能当作参考。
迟晚捏了捏衣角,牵虞九舟的手久了,手突然空了出来,还有点儿不习惯。
虞九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偏把手背在了身后,似在引着迟晚:你快来牵啊。
迟晚忍了忍,也把手背在了身后:我能忍住。
两个人背着手离开,小动作让跟在她们身后的护卫,想到了自家的爷奶外祖。
回到了小院里,寺庙的晚餐已经送过来了,寺庙早午晚饭用得都比较早,才刚酉时就要用饭了。
屋子里点满了炉子,暖的迟晚脱掉了外衣,小厨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二人洗漱沐浴。
弄好了这些,酉时都还未过,时间太早了些。
迟晚还想着晚上要跟虞九舟睡一个屋的事,抱着枕头就到了她的房间。
看着一身白色单衣,怀里抱着灰色枕头的迟晚,一脸的懵懂乖巧,给虞九舟看愣了。
“你做什么?”
迟晚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跟殿下睡一个屋。”
“为何睡一个屋?”难道要在庙里圆房?岂不是大逆不道。
虞九舟的思想放飞,总觉得迟晚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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