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欲栖
然而孙瑾安似是发现什么,瞳孔骤缩。
这好像是……
……
十分钟前。
图书馆二楼。
自习区早已人满为患,夏沁伊走向书架,找到一本厚得发沉的书,就这么执在手心,停在原地看了起来。
即便一夜没睡,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白日里的状态。
一双凤眸略微耷着,点漆般的黑眸像是由水墨渲染而出,薄唇轻抿,神情中透着专注,连额前碎发散落下几缕都不自知。
一眼望去,只觉她像寒山顶上一片缥缈的白雾。
不小心被这一幕惊艳到的同学,在她察觉望过来之前收回视线,赶紧捂住噗通直跳的心脏钻入了另一排书架。
同行的好友笑骂她没出息,但透过书架的缝隙看了一眼后,默默按住了心口。
夏沁伊沉浸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撩起眼眸扫过书架另一侧捧着手机凑在一起聊八卦的两个女生。
只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
“我的天,南门这家面馆我经常去,没想到会煤气爆炸。”
“天呐,这是多少辆救护车啊,这也太恐怖了吧。”
“就是说啊,小赵刚才还跟我说看见油画系的孙学姐去吃面了,我还想去偶遇来着,幸好没……”
“砰——”
话音未落,女生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许是有人放书时太过用力仓促,一整排的书都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地倒在书架上。
两人回头,书架的缝隙中已然瞧不见那道惊艳的身影,只剩下一群不明所以满脸震惊的同学。
刚才那个飞似的跑出图书馆的人……
应该不是清冷自持的夏学姐吧?
……
画室的门被猛地撞在墙上,在走廊上发出巨响。
孙瑾安一边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一边抄着林荫小路发了疯地朝南门跑去,带起的风掀断了身侧结着冰晶的枯枝,卷着叶片扑在她的脸上。
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碎成冰粒,砸在身后的冷风里。
路过木栈桥时,工装裤繁琐的装饰带卡在围栏缝隙里,差点让她摔进湖里。
好巧不巧。
恰好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喜欢夏沁伊的地方。
自从跟夏沁伊分开之后,她几乎没再走过这条木栈道,宁愿多绕一点路去走大路。
显而易见的逃避。
可现在命运似乎是在跟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夏沁伊,你不准有事。”
她咬着后牙硬生生扯了几下,却因为手指被冻得僵硬,怎么都扯不开,索性发了狠,连带着裤兜拉链一起撕扯,聚酯纤维撕裂的声音让她太阳穴突突狂跳。
顾不得裤子漏风,她顺着木栈桥直直朝南门继续跑。
景青大学南门外。
某个方向腾起的黑烟正吞噬着灰蒙蒙的天际。
急救车顶灯几乎要把天空都染成猩红色,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在人群中穿梭。
当孙瑾安出现在现场的一瞬间,不知是因为身上太过狼狈,还是唇色太过惨白,四周匆忙往来的人纷纷看向她,脚步都有一息短促的停顿。
便是趁着这个间隙,孙瑾安目光扫过担架上的伤员,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然而,悬提的心并未落下。
她迅速朝人群最密集处跑去,视线不停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雨水和雪水混杂成的泥水渗进短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刃上。
没记错的话,视频里一晃而过属于夏沁伊的托特包,应该就在距离面馆不远的位置。
可是围观的人好多,加上宿醉带来的眩晕,她有些分辨不清东西南北。
只能看哪里受伤的人多,便往哪里冲。
许是冲得太急,好几次差点被散落在各处的杂物绊倒,不小心撞到人了,也只能仓促地朝对方说声“抱歉”。
好不容易冲到警戒线前,终于在火势早已熄灭的面馆门口看到熟悉的托特包。
托特包右下角有一抹橘黄色的火焰,是她曾经用丙烯颜料画上去的炸毛狐狸,正被坐在塑料椅子上的女生搭在手底下。
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似乎……是夏沁伊同班同学。
她手臂和额头都受了点伤,似是没有其他伤者严重,被安置在这里等候救治。
兴许是被孙瑾安凄惶的神情震住,当她越过警戒线的时候,没有人上前拦她。
“学姐。”孙瑾安声音卡在喉咙,站在女生面前,眼底满是焦急,却还是尽可能地放慢语速,以保证对方听得清楚,“夏沁伊呢?”
学姐突然被一道巨大的身影笼罩,被吓得一抖,却在看到是孙瑾安后,神色流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惊慌失措。
“啊这……我也不知道。”
孙瑾安满心都是夏沁伊的安危,丝毫没察觉对方神色里的心虚,只被对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眉心倏尔拧成一朵花苞。
“你们没在一起?”
“没。”
“那她的包怎么会在你这?”
“……”
见学姐欲言又止,却突然沉默下来,孙瑾安像是被人从后脑勺打了一闷棍,颤抖的双唇张开又阖上,半晌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一路上都有人在说急救车来了好几拨,重伤的同学都已经被抬走了。
可她不敢问出那句话。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四处一片寂静。
天空蓦地下起了雪。
纯白的,轻飘飘的,没有雨水的侵扰,完完整整的雪花落在黑灰色的地面上。
一个月以来,练习过无数次的表情在寒风中分崩离析,长睫上融化的雪片昏着眼泪流进唇角,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为苦水。
孙瑾安后悔了。
她不该跟夏沁伊分开的。
如果没有分开,她可以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至少在爆炸的一瞬间,她还能帮她挡一下,她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
如果没有分开……
学姐看着她肉眼可见逐渐沁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阵不忍,张唇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人群中出现一道清冷高挑的身影。
许是一紧张,不小心捏破了血袋。
她抬起血流如注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她来了。”
孙瑾安无暇顾及,回头的一瞬间,映入眼底的便是夏沁伊绸缎般的乌发,像团流动的火焰,正穿过攒动的人群朝她扑来。
夏沁伊握着她的肩,搭在上面的指节好似有些颤抖,漆黑的深眸将孙瑾安从头至尾探究了个遍,在扫见裤子上破洞的一瞬间,漂亮的眉头蹙起。
“受伤了吗?”
出声的瞬间,孙瑾安被她嗓音里隐忍克制的哽咽惊醒。
一片雪花落在唇边,很像昨晚夏*沁伊吻她时的重量和触感。
孙瑾安紧抿着唇望着她,迟迟不肯说话。
夏沁伊担心她是伤在看不到的地方,要去找医生,还没来得及转身,温热的躯体便撞进怀里,她闻到熟悉的柑橘混着松节油的味道。
她手臂不由自主抬起,合拢,一只手的掌心贴在孙瑾安后颈,那里有颗她曾吻过无数次的小痣。她感受着颤抖的身体,眼底升起柔涩的情意:“别害怕,我在。”
深藏着世界上最极致的温柔与缱绻。
孙瑾安死死咬着唇,不敢放松,生怕这是一场梦。
用力到泛白的指甲深深陷入单薄的后背,仿佛要把一个月来失眠的夜、未尽的爱、道不完的思念全都刻进彼此骨血。
没有什么是比此时此刻的拥有,更为重要的了。
“伊伊。”
“嗯?”
“我后悔了。”
话音落下,孙瑾安明显感觉到夏沁伊的身形一滞。
她伏在削直的肩线上,不敢看夏沁伊的眼睛,也不敢松开环着她的手,“我知道我很任性,很没道理,但我就是好后悔。”
砰砰狂跳的心脏到现在还未平息。
理智疯狂告诉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出口,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夏沁伊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也好,怨恨也好,怪她一而再再而三不负责地招惹她也罢。
都是她理所应当要承受的。
浸入骨髓的后怕让她思考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把最真实的感受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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