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欲栖
程文清点头。
夏以岚蓦地轻声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好,那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言罢,她便这么注视着他。
分明她是微仰着脖子看他,却偏生有种俯视脚下污泥的压迫感。
程文清:……
似是没想到夏以岚会如此冷静,程文清张了张口,半天没吐出一个字,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误会。
直到余光瞥见安静站在窗边的程施,顿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他极力控制着语气,显得不那么心虚,沉声吐出一句:“你知道的,施施是学表演的,学校里有话剧活动,我过来帮她对对戏而已。”
说着,他将视线落在程施身上,“你说是吧,施施?”
他背对着其他人,目露凶狠,带着威胁和警告。
一如当初在医院,捏她肩膀,告诉她不要乱说话。
程施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淡漠,半晌过去,她也始终没有开口帮他圆谎的意思。
程文清心底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怎么回事?
程施是真的要背叛他?
不可能。
如果程施背叛他,她自己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啊。
正当他内心慌乱,难以置信时,寂静无声的小院里忽然多出一个人。
夏沁伊不知何时走进了院落,冷风袭过,程文清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哆嗦,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从容地走到他们面前,伸出细白的骨指,弯身从草丛里捡出一个装满药片的瓶子。
程文清放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攥紧。
他知道。
他彻底完了。
“程叔叔挺用心的,对戏还要用真道具。”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程文清刚才指名道姓要害老爷子,还要做掉夏以岚。
用对戏来当借口。
真不知道程文清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夏沁伊抬起平静淡薄的眸子,扫了一眼面露惊慌的程文清,继而把瓶子交给跟着走进院落里的夏鸿若。
“夏老先生不好奇么?”
“你由衷认可的女婿,会为你准备什么样的死亡方式。”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直直插在夏鸿若心口上。
当年,夏以岚和夏沁伊的亲生父亲在一起,他百般阻挠,逼得夏以岚不惜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跟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结婚。
夏以岚怀孕,妻子心疼女儿,还要偷偷摸摸地去照顾。
直到夏以岚生产夏沁伊的那个雨夜,妻子为了送一碗鸡汤去医院,跟来接她的那个穷小子,一起死在了一场交通事故里。
妻子临终前让他不要责怪女儿,怨恨女儿。
可他失去了妻子,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又该何如纾解?
他只能把一腔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
要不是生她。
妻子就不会死!
女儿就不会丧夫!
为此,他怨恨了夏沁伊将近二十年。
夏以岚第一次带程文清来家里,夏沁伊就表现出抵触的情绪。
因此让夏以岚对结婚产生了犹豫。
而他却打从心底里认可这个男人,事业有成,风度翩翩,人还有爱心,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孩子,让女儿失去重获幸福的机会?
可如今,这个男人却要为了财产送他归西。
不止要杀他,还要杀他全家。
何其讽刺。
这是夏鸿若第一次在夏沁伊面前,抬不起头,本就苍老的面容,因一身烂泥,而老了十岁。
话已至此。
夏沁伊没再停留,转身越过他,径自走到始终站在门外的孙瑾安身边,她瞧了一眼孙瑾安手里的画板,轻声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孙瑾安握住她寒玉般的手,低声解释夏老爷子摔倒的事。
夏沁伊眸光略微有些复杂。
没想到,她和程施想方设法地去规避,最后却还是把她牵扯进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孙瑾安也反应过来了。
夏沁伊要解决的事情,就是揭开程文清的真面目,让夏以岚跟他离婚。
她忽然理解了夏沁伊的前些日子的郁结。
拆散亲生母亲的婚姻,亲手毁灭她的幸福,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何况,夏以岚还那么爱她。
孙瑾安感受得到身侧的人神色虽如往常那样冷淡,心里却一定很难过。
她轻轻抱住夏沁伊,在她耳边柔声道:“别难过,你没做错。”
话音落下。
她明显感觉到夏沁伊身形微滞。
紧接着,腰后传来一股力量,让她们的拥抱更紧实了一些。
此时。
夏鸿若已经朝着程文清走了过去,人还没走近,紫光檀的手杖先狠狠砸了过去。
可惜,程文清躲开了。
“你这个畜生!我夏家哪里对你不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夏鸿若气得浑身发抖,没了手杖,险些站不稳,夏以岚连忙上前扶住他。
恰逢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程文清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拿出手机,熟悉的一串号码。他想要挂断,却因为紧张,一个手滑接通了。
“姓程的,再不还钱,老子就去溪市砍了你两只手,让你以后拿脚赌钱!”
蛮横凶残的威胁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伴随着“扑通”一声响,程文清跪在了夏以岚面前。
“以岚,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救救我。”
“公司已经被抵押了,我没钱了,再不还钱,他们真的会砍死我啊。”
“我不想死啊。”
“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夏以岚垂眸俯视昔日温柔风趣又体面的男人,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赌鬼。
最致命的是,赌技还烂。
山里的风实在是太冷了,夏以岚搀着夏鸿若走进别墅。
“明天我的律师会找你签离婚协议。”
“以岚我……”
夏以岚回头瞥向他,男人脊骨一凛,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哽在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恶心。”
……
程文清走后,夏老爷子被送回别墅,孙瑾安作为外人也不方便留下,跟夏沁伊说了几句话,就暂时离开了。
夏以岚跟夏沁伊和程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沾着雪泥的药瓶放在茶几正中间。
夏以岚作为一个集团创始人,在如同战场的商场里厮杀多年。
当程施看到她在小院外,还要刺激程文清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不过是给程文清跳的。
起初她还不明白程施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底程文清是他的养父。
直到看见夏沁伊不疾不徐地从草丛里捡出药瓶,她才知道亲生女儿也参与其中。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沁伊。
十三年前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幸运的是,这次发现的及时,没有给家人带来致命的伤害。
唯独她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她看男人的眼光,跟看项目的眼光,真是相去甚远。
母女俩因各自的心绪无法面对彼此,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开口说话。
空气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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