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闻出你的秘密 第20章

作者:云惘然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先婚后爱 开挂 GL百合

小团子低头在荷包里拨拨拨,随着她又翻出了两个完整的鸟蛋,原本严肃紧绷的小脸总算恢复了些许软扑扑。

“喏。”小团子把一枚新的鸟蛋放在了板车上,转身回到秦崇礼身边,路过秦浩阳时把整个荷包都丢给了他。

原本失落的小朋友举着荷包笑了,打开荷包仔细一看,全是碎的了!更失落了!

“瑶瑶你真是……”楚秀兰摸着小东西胸前的黄色糊糊,“爬树多危险啊,你怎么上去的?下次别……”

“阿木教我,不让我告诉别人。”秦若瑶攥紧了手手,本就不大的团子因为紧绷缩得更小小只,“大树离天近,我可以爬很高。祖父院子里的最高,还有小猫。”

“……”楚秀兰被心酸一击,瞬间红了眼,却又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失态,赶紧站了起来。

她曾征求过公爹的意见,和小瑶瑶解释过二弟夫妇不在了,是去了天上,会一直在天上看着小瑶瑶,保佑小瑶瑶快高长大。她以为那已经是一种温和的,带着希望的解释,但是现在很明显……那远远*不够。

“要赶紧过去了。”江芜看了一眼远处差不多成型的队伍。

“来,上来。”杜引岁对小团子招了招手,“我这里有薄荷,吃完了嘴巴香香。”

原本还绷着不动的小团子听到后半句话,噔噔噔地跑到了车边,然后……熟悉的单手捞团又出现了。

“来不及给你洗洗了,希望今晚也能住在河边。”杜引岁凑近小团子浸透了鸟蛋的囚衣上闻了闻,又闻了闻。啧,这个味儿,要是今晚不收拾,明天估计要臭。

这边儿杜引岁好心好意地替小东西打算呢,没提防推着车的江芜突然幽幽出声:“杜姑娘,请不要……吃衣服……”

“???”杜引岁震惊抬头,“我是猪吗?吃衣服!”

沉默,是此时最可怕的康桥。

明明大大小小六个人一起呢,却只有车轮和肚子的咕噜噜声。

“江芜!”杜引岁眯眼。

第22章 “江芜,你不会是因为推车累了,想让我守寡吧?”

几人归了队,衙役点完名后,便催着放风已久的囚犯们上了路。

前日推车,昨日推车,今日亦是……

推着同样的车,车上载着同样的人,那人醒与不醒却是极为不同的。

江芜双手握着车把,一步一步在河滩上走得扎实,之前说错过一句话后,便老老实实闭了嘴,只看着车上的杜引岁和小团子嘀嘀咕咕。

木板车上,杜引岁将小团子拢在怀里,揪着小东西裂开的囚裤腿部小心地在那道破口上,顺着打了好几个小小的结。

小团子摸了摸裤腿,皱巴了小脸似乎并不十分满意。

“凑合吧,没有针线给你缝,皱巴点总比裂着大口子强吧。”杜引岁捏了捏小团子已经没什么肉的小脸,从车板上单独放着的薄荷上扯了最小的一片叶子放到小东西手上,“嚼嚼吐了。”

小团子把薄荷叶塞进嘴里。

杜引岁眼角的余光看了认真推车的江芜一眼,抓起秦崇礼第二批送上车的野草团吧团吧,一口塞进了嘴里。

江芜:“……”其实并没有还想要劝阻的意思了,倒也不必继续如此防备。

怎么劝阻呢,便是她愿送上自己份里的食水,杜引岁显然还是不够吃的。她没法子让人吃饱吃好,人自己想办法克服艰难去了,难道她还有立场再说多余的话么……更何况,今天早晨,杜引岁还拒收了她的食水。

江芜瞥了一眼杜引岁身边,那被河水装了大半满,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着水面的竹筒。是昨日的她想的太简单了,便是她知晓净水之法,知道喝烧开的水更好,但是如今身无长物处处受制于人的条件下,这河水也不是喝不得的。

都是她昨晚说得太多,要不今天杜姑娘也不用去找老师做这些事。

江芜看了一眼靠在杜引岁怀里,正奶声奶气指着她们右手边靠林子的大树,问着“这棵树有蛋蛋吗?”“那棵呢?”“哪棵有蛋蛋呢?”的小团子,自嘲地叹了口气。

她还不如个不足四岁的小宝懂事有用。

这会儿杜引岁的嗅觉不过正常人水平,对于小东西的提问一个都回答不了,只能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脸,打断道:“别想了,这些树上就算有,这会儿赶时间走路呢,那些衙役也不会放你去摸鸟蛋啊。”

小团子看向走在车边两步开外,离她们最近的那个衙役,皱巴了小脸,颇为不舍地憋出一句:“摸到,给他一个嘛……”

“棒哦。小小年纪已经会贿赂啦。”杜引岁有些惊喜地勾了勾小团子的下巴。

“你告诉瑶瑶哪里有蛋蛋,瑶瑶多给你一个……两个!”小团子竖起了两根短短的手指。

杜引岁笑了:“还挺大方。那你先把刚才那棵树的两个给我呢。”

小团子毫不纠结,直接摊开另一只手,小小的手心里是她给自己留的那枚鸟蛋。

“一加一等于二!”小团子指了指杜引岁揣着鸟蛋的衣襟,又晃了晃手里的这颗,突然就理解了会数数的好处。

杜引岁伸手拿走了小东西手里的鸟蛋,后者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小手没有半点闪躲,面上没有一丝不舍,反倒是黑葡萄似的眼一下子亮了许多。

啧啧,小小的东西,做大事的样子么。杜引岁倒不贪小团子这么一个鸟蛋,不过话说出口就要做到,这个先没收了,回头晚上弄熟了再拿给她吃。

“下个,哪里?”小团子奶呼呼贴近。

“等我发现了,第一个告诉你。”杜引岁把鸟蛋揣回怀里,捏了一下小团子的揪揪,“不如我们先来说说,你以前爬过多少次树啊?都多高呢?每次都自己爬的吗?都在上头呆多久啊?在上头会松开手吗?能松开一只还是两只啊……”

杜引岁不是随便压榨童工的人。鸟蛋虽然好吃,但是她还是得先问问童工的水平。

小团子被一堆问题埋住,为了持证上岗,苦着脸掰着手指一一作答。

流放不是什么好事,北地边陲也不是什么好地,杜引岁无意阻止一个小宝的努力,在听完了答案之后,捏了一下依然苦巴巴的宝脸,认真道:“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刚才这趟弄碎了多少个鸟蛋吧。”

推着车的江芜虽不开口,但一直听着车上两个嘀咕呢,只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尤其是当杜引岁拿出一条多余的布带子,当场边讲解边演示给小团子看,如何在摸完鸟蛋后把装着鸟蛋的荷包从胸前转移去背后,又该怎么发力才能避免从树上直接蹭着滑下保护住已经岌岌可危的裤子。

江芜抬头去看就走在板车前头的秦崇礼和楚秀兰,两人虽没回头,但是总觉得他们都听着了。

“哥哥,荷包!”

就在江芜犹豫衡量让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宝继续去爬树找鸟蛋是不是不好时,奶呼呼的小团子发声了。

秦浩阳噔噔噔地把装着碎鸟蛋,还滴答着淡黄色液体的荷包放到板车上,又鼓着脸气呼呼地走回了祖父身边。

小团子压根没看着他的不开心似的,直缠着杜引岁速速将那能把荷包甩去背后的法子搞起来。

杜引岁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啊……可惜了,看起来碎了能有五六个的样子。

“杜姑娘……”江芜看着杜引岁那明显吞咽了一口口水的小动作,艰难出声。

“干嘛?”杜引岁合上荷包,正经脸抬头,“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要吃掉这个碎了五六个鸟蛋,看起来还有两三个没漏干净的荷包吗?”

江芜没敢继续说话。

倒是前头原本好端端走着的楚秀兰突然回头,先是扫了板车上的杜引岁一眼,而后迅速看向江芜,猛地点了两下头,丢下一个口型“像”,又迅速地转了回去。

江芜:“……”

杜引岁瞥了一眼不说话了的江芜,心疼地将荷包里的东西甩到了旁边的地上,又在小团子的催促下开始给荷包穿布带子。

鸟蛋碎了算什么呢,就是沾了些……不卫生了些,可惜了蛋壳吃了还能补钙呢。哎,这些真是没吃过大苦的人。末世最困难的时候,大家合伙弄死一只变异动物,当场就能趴下来先啃几口,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才是救命的东西。

不过算了。

杜引岁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她们还会有更多鸟蛋的。

后头板车上的话,秦崇礼也都听着了。初时听着那小杜姑娘不但不劝瑶瑶别爬树,反是教她如何装鸟蛋能在下树时保持鸟蛋的完整时,他是有些想回头的。只是河滩碎石多,他分了多半心思在后头,这头还没回呢,脚就先踩空了一下。扭倒是应该没扭到,就是挺疼的一下,脚底下也瞬间失了几分力气。

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算算,他离耳顺之年也不过就差三个月。他又还能护着小瑶瑶……多久呢?

现在,已经不是担心有危险而取消技能的时候了。

秦崇礼忍住了脚下的痛,也忍住了没回头,只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抱猪”和“跳树”的故事,也许待后面有了条件,他们也该学起来。

想到这两个故事,秦崇礼难免地又想起了范载志。

范载志年少时是草根武状元出身,而后驻守大昭西境凉州,在与西边的漠西几度摩擦的战役中立了不少军功,靠他自己一路升到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只是,就在他前程一片大好,便是封疆大吏亦指日可待时,他为了水土不服的妻子,想方设法地调回了京都,而后更因妻子有孕,屡屡告假……虽压着线没有什么违反军令之举,但是当时他京中的上峰极看不惯这种恋家的儿女情长之举。于是范载志的仕途,停在了有名无实,手无军权的忠武将军许多年。

当年范载志被皇帝钦点为太子武师傅,似迎来了新的起点。

只是后来谁都没想到,范载志仅上任一日,便被迫卸任了。

秦崇礼是文官,这几年又逐渐远离了政治中心,与只当了太子一日武师傅的范载志并无什么交集。

一直到……

去岁,太子要去丰州赈灾,范载志受命护卫左右,押运赈灾物资。

秦崇礼左思右想,协礼登门,想试探一下范载志的态度,窥一窥他是否对十多年前那仅上任一日的事,是否对太子有所积怨。

还好,范载志的性格与他的长相无异,五大三粗十分豪迈,一顿酒水下肚,便拍着胸脯连连应承必会将太子好好带走,全须全尾带回,一根毫毛都少不了。

结果……人是一根毫毛都没少地回来了,名声却没剩多少了。

河滩上的碎石很多,软底布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凹凸不平的陷阱上,时不时还硌着脚底的水泡,非常疼。

秦崇礼一步一步木然地随着队伍走着,似是被这些连绵不断不知何时才能消失的碎石磨平了脾气。

只去岁,他还不是这般。

比起太子完成赈灾任务的消息先传回都城的,是太子识人不清,良莠不分,以恶为友,近墨者黑的“新名声”……

“新名声”盖过了太子在丰州的努力作为。

甚至,那些有着实证,带着民声的声音一直在京中持续回荡,便是太子从丰州回到了都城,也没有停止。

随行赈灾的官员,都有封赏。连久在四品忠武将军之位的范载志,回来之后都拔成了从三品的归德将军。唯独太子,无赏,只是……也并无斥责,至少在朝堂上是如此。倒是符合皇帝一向的偏心。

秦崇礼第一时间杀去了范载志的府上,只是……迎接他的,是比他气得还狠,还怒其不争,气得恨不得躺在地上翻滚的范载志。

按范载志的说法,太子在去丰州禾乡的路上发现了他们带着的赈灾银粮出了问题。上报是上报了,但朝廷办事总是很多程序,从调查到重新拨放耗时太久,而他们当时已经遇到了几小波水灾流民,若赈灾不能及时开展,大批百姓离乡逃荒,那么丰州全境,乃至丰州以南的都城都会有麻烦。

太子在与随行的范载志他们商量后,决定继续前往禾乡,差的那些赈灾银粮,就在途中边走边征集。只是,征钱粮,并非那么好征集的。派出随行人与商户接洽几次失败后,太子决定宴请当地商贾,并为捐献钱粮的商贾亲笔题字。

等于……是太子卖字征钱粮了。

此举,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积善人家的赏赐了。

只是,在列宴请名单时,太子和范载志包括其他几名随行官员意见相左了。

当然,最终他们这些随行的,还是没争过太子,任由太子搜罗信息后宴请了当地有钱但名声不佳的商贾。

并且,一路走,一路宴请商贾题字,请的不是曾经被庄农状告随便加租压榨农户的,就是曾纵马入市撞伤过不少人的,要不就是店铺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各有各坏,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人都有钱有势,在本地也有官府路子,虽然曾经被告,但从未被告成功。

“积善人家”“瑞气临门”“锦绣华章”……一幅幅太子亲提的字送出,一箱箱的银粮搬入。

队伍到了禾乡,队伍里用来赈灾的东西已经超出了离开都城之时,但是……不止是他们路过的地方百姓,甚至是他们本身的队伍里,知道太子是为了筹措赈灾物资的队伍里的人,对太子的行为也都是不解甚至厌弃。

毕竟,也有好好做生意的商户有钱啊,人也愿意给啊,怎么偏偏得选那些名声差的,怎么的……黑心商人的钱更香啊?这太子亲笔的字,代表着荣耀与赏赐的字送到那样的人家,随行的人都觉得丢脸。

范载志气得一边锤桌子一边说完了赈灾路上太子的独裁,本一肚子打上门去的秦崇礼也……只能把肚子里的气自己咽了。

自然,后来再在宫中见到那时还是太子的江芜时,秦崇礼亦问出了不解。只是当时江芜的解释十分苍白,只说与其收好人的钱,不如让坏人出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