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月分辉
“你——”萧瑞扬起的巴掌顿在空中,最终还是放下了,淡淡道:“你乖乖听话,和亲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皇兄坐上皇位,大破禹国之日还可以将你接回来,保你下半生荣华。”
——
黎淮音自医馆回来后便频频收到萧明烛的信,一天就可达数封,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案边回信。
红莺和青榕对视一眼,默默帮她把桌上凉掉的茶换了一杯。
那日之后,谢清棋已经两日没来燕府,只每日差人送话,报个平安。虽然医馆重新开张了,但她一次还没去过,馆内事情基本交给于掌柜和花云管着。
这天正是谢清棋和凤羽营两月前约定比武的日子,前线战事一触即发,将士们热血沸腾,这几日加练还不够,此时聚在擂台边各个跃跃欲试。
谢清棋身姿挺拔,身着浅色甲胄,手持昆吾刀在擂台上站定。
刘大斧站在凤羽营众人前面,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跃,落在了谢清棋面前,开口道:“世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话虽如此说,他心里其实没有半分懈怠。当日剿匪一战,谢清棋第一个冲进匪窝,擒了贼王,还因为救一个兄弟被砍伤。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更是没有亏待凤羽营任何一个将士。
这位世子爷,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清棋轻微挑眉,摆手道:“请吧。”
刘大斧也不再多说,猛地大喝一声,拎着大刀朝谢清棋当头劈来,气势十足。
谢清棋不慌不忙,左脚后撤了半步,侧身巧妙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刘大斧心中暗惊,口头仍不落下风,笑道:“世子爷,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躲了。”话音刚落,刘大斧长刀一挥,瞬间直劈面门。
谢清棋横转昆吾刀格挡,锵——
刀刃相碰的声音响起,谢清棋挡下这一击,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背部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握着刀的手指忍不住攥得更紧。
擂台下意外的安静,没有往常的起哄和叫好声,众人都放轻了呼吸,瞪大眼睛期待着这场比赛结果。
谢清棋深吸一口气,她方才也是可以躲过刘大斧那一刀的,只不过想看看自己现在的力气能达到什么程度了。可锁骨和背部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提醒她,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比拼蛮力。
谢清棋平时的对手可是华十安,速度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在多日的“虐菜”训练下她早就有了超出常人的预判和敏锐洞察力。
此刻刘大斧的动作在谢清棋看来如同慢放了一般,一招一式都被她尽收眼底。
数十个回合后,刘大斧连谢清棋衣角也没碰到,不满道:“世子,您这是打擂台还是玩猫抓耗子呢?总是躲来躲去有什么意思,敢不敢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谢清棋余光扫向台下众人,心想这样的打斗估计大家也觉得没意思,她不仅需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让众人都服气才是。
“好,那就痛快地打一场,我*要出招了。”谢清棋话音刚落,昆吾刀在她掌心旋出一个漂亮的招式,刀刃映出清俊的面容。接着谢清棋足尖点地,身形倏然向前,刀势似狂风骤雨般席卷而下。
刘大斧见刀影速度如此之快,急忙挥舞长刀慌乱应对,一时间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台下众人也被调动起情绪,开始叫好助阵。
谢清棋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刘大斧费力接招,听着台下为他加油的声音,有苦说不出。
两人再次打斗了数十回合,谢清棋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刘大斧自以为抓住了机会,当即使出拖刀式,谢清棋不退反进,刀背反磕对方刃口三寸弱处,震得刘大斧手腕青筋突跳,刀差点松了手。
下一刻,昆吾刀横在了他颈前。
谢清棋方才毫不留情的打斗使得她背部伤口疼得接近麻木了,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但她仿佛察觉不到一般,持刀而立,冲人笑道:“你输了。”
刘大斧看向近在咫尺的刀,朗声道:“属下愿赌服输。”
谢清棋收回刀,没有发现左肩处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小片血迹,在浅色的布料上格外刺眼。
刘大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您这是带了伤?”
谢清棋顺着他目光看向左肩,不以为意道:“小伤,不碍事。”
她总不能说被人下了药,为了压制药性才自己弄伤的吧。校场的擂台上,谢清棋很不合时宜地走神了,已经两日没去燕府了,不知道阿音现在在做什么呢。
刘大斧以为她为了今日的比试日夜苦练,才落得带伤上阵的地步。再加上亲眼见识了谢清棋的刀法,心中满是敬佩,当下一抱拳,朗声道:“日前我们与世子立下军令状,没想到世子真能在两月间练得如此功夫。我刘大斧心服口服,日后愿听世子差遣!”
谢清棋猛然被拉回思绪,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表忠心环节,她笑着应好,有些尴尬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愿听世子差遣!”校场上凤羽营众人见世子看向他们了,对着擂台齐声高呼。
“这就结束了?”谢清棋以为比武起码会有好几场,疑惑道:“没有其他人上来比试了吗?”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应战。刘大斧是他们之中战力最强的,尚且打不过世子,他们可不想自取其辱。况且世子身上有伤,此时他们采用车轮战也太不要脸了点。
“世子,我们都认可您的实力了。”
“没错,俺就不上去讨打了。”
“今后跟着世子有战功拿!”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愿意追随她,谢清棋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昆吾刀,喊道:“诸位,好听的废话不多说,我只一句,今后我谢清棋绝不会亏待各位。后面比试赢下其他营,拿下第一名,好酒管够!”
“喔!”一时间喊声冲天,其他几营的兵士不明所以,嘟囔道:“凤羽营今日疯了不成?”
——
“阿音。”
熟悉的声音传来,黎淮音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向门口走去。
步履匆匆,一改常态。
黎淮音打开门,还没看清谢清棋的样子就被她一下拥进了怀中,明明才两日不见,可对于刚互明了心意的两人来说,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谢清棋轻嗅着鼻尖发丝的清香,满足的语气中带了点委屈:“阿音,我好想你。”
“嗯。”黎淮音张了张口,还是没将“我也想你”几个字说出口,只是将环在谢清棋腰部的手臂紧了又紧。
谢清棋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眼前人的心意,忍不住会心一笑。
两人坐到书桌旁,谢清棋看着桌上一摞的信件,还有写了一半的回信,便知道黎淮音这几日定是劳心劳力。
“这两日我在准备和刘大斧的擂台比武,另外边境连失两座城池,圣上下令让我父亲不日启程,前去稳住军心。我实在抽不出身,所以……就没来找你。”谢清棋越说越小声,脸上是明显的愧意。
黎淮音:“我知道,你不用特意解释,我没有怪你。”
谢清棋心疼道:“可是针灸被落下了,你这几日又这么辛苦,脸色都苍白了。”
“不碍事的。”黎淮音说着想要抽回被谢清棋握着的手,没有抽动,无奈笑道:“我还要给公主殿下回信呢,总不能写一半放着,她这几天才是忙得应接不暇。”
谢清棋轻轻摩挲了两下细白的手背,满眼不舍地撒开了手,叹气道:“我听父亲说了,这几日朝中乱成了一锅粥,萧瑞还主动提出送五公主去和亲,反倒是大公主殿下持反对意见。”
“你怎么看?”黎淮音问。
“我反对和亲,和亲的作用没那么大,牺牲一个女子,到头来不过是求和的遮羞布,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况且,把萧姝嫣送过去,禹国就会停战吗?简直是做梦!”
黎淮音点点头,“萧瑞他们应该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只不过能讨得圣上欢心,他无所谓牺牲一个‘没用’的妹妹。”
谢清棋不解道:“上次围猎之后,圣上仅仅是无关痛痒地惩罚了一下萧瑞,之后反而更器重他了,我真是不明白。”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萧瑞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也是最像圣上的一位皇子,哪怕公主殿下再优秀,圣上也只是拿她当做萧瑞的磨刀石。再或者,给大皇子殿下做嫁衣,他们两人一母同胞,将来有皇后娘娘在,萧明珏也未必不可以继承大统。”
“那公主殿下?”
黎淮音坦然一笑:“我知道,她自然也早就知道。”
话音一转,黎淮音突然问道:“三日后有一场诗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第60章 “燕小姐这是在吃醋吗?”
谢清棋前一秒还在想萧明烛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怎么登上皇位成为女帝的,下一秒听到黎淮音的邀约就眼睛一亮,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她走到背后拥着黎淮音,下巴轻轻搁在黎淮音肩上,笑意明显:“阿音相邀,我自然是要去的。”
气息拂过耳畔,黎淮音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即便放松下来,微微侧头任由自己靠在了谢清棋怀里。
“我还要给殿下回信。”黎淮音轻声提醒。
“嗯。”谢清棋嘴上应着,可抱着黎淮音半点也没有撒开的意思,反而目光直直落在她的手上。
手指纤细柔软,指尖微微蜷起,鼻尖还能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是黎淮音身上的味道,带着她独有的清冽与温柔。
谢清棋心跳微微加快,忍不住牵起了那只手,接触到细白手背的一瞬间,她感受到黎淮音轻微颤动了一下。微凉皮肤触感细腻,谢清棋手指稍稍收紧,将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
接着,她的细长手指缓缓移动,指尖轻轻划过黎淮音的指缝,像是试探,更像是邀请。黎淮音手指微微张开,无声回应了她的动作。
谢清棋手指顺势滑入指缝间,轻轻扣住了那只手,两人的手指慢慢交错,紧紧相扣,掌心贴着掌心,一冷一热,温度在掌间肆意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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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就算殿下认为和亲不可取,也不需要在朝堂上公然反对,五公主殿下何去何从,并不影响我们的大局。”
“是啊,贤妃娘娘和三皇子作为母亲和哥哥,尚能够忍痛割爱,做出顾全大局的样子,殿下何必惹圣上不快。您的当务之急是要多笼络些朝臣,尤其是谢侯爷那种武将。”
萧明烛静静听着下面人的讨论,双手轻轻搭在一侧扶手上,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思索。她的沉默让厅堂中的气氛凝重了些,底下人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燕小姐来信了吗?”萧明烛侧身问旁边的人。
“禀殿下,尚未收到回信。”
众人见萧明烛开口说话,都自觉闭了嘴,同时心里还有些不满,他们在这里讨论半天,殿下却只问了那个燕小姐,显得他们这些人好像没什么用。即便她燕照雪凭借着多读几本书成为了风云榜榜首,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真能看得清朝堂局势吗?
只是没有人敢说这句话,因为主位上坐着的也是一个女子,公主殿下的雷霆手段,他们都亲眼见识过的。
“各位大人,如今禹国犯境,又逢天灾,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今年开甲取士定会提前,本宫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多关注新科学子。内忧外患之际,谢侯爷不日就要前去边境,这等武将还是少接触一些,圣上现在最忌讳这个。”
陈方阜率先点头道:“还是殿下考虑周到,想当年黎望那件事之后,圣上对军中事情一直颇为敏感。”他上次被陈织牵连着犯了错,惹得萧明烛不快,一直想趁机弥补。
听到黎望这个名字,萧明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黎家世代忠良,黎将军不会叛国投敌,更不可能会连着大军一起消失在了边境,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萧明烛收敛心绪,继续吩咐道:“增设的女科你们不用操心,其他在会试中表现还不错的学子,各位大人要抓住时机赶在殿试前收到门下。”
“雪姨怎么给我留了一张女人的面具?”两人正要一起去参加诗会,谢清棋看着黎淮音递给她的面具,目露难色。
黎淮音看着她的样子,趁着转身拿衣服的空隙,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黎淮音:“雪姨知道你是女子,给你留下这个也在情理之中。”
谢清棋:“也是……等等,阿音你是不是在偷笑?”
“没有。”
“阿音——”谢清棋欺身靠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手指探向黎淮音的腰间,“真不是你故意给我留了一张女子的面具吗?”
黎淮音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否认的话还未说出口,“啊!”她惊叫一声,身子微微弓起想要躲开谢清棋的“袭击”,可谢清棋手指缠着她的腰轻轻挠动,引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别闹了。”黎淮音边笑边求饶,因为气息不稳声音带了些颤抖,她想要抓住谢清棋作乱的手,却总是被她灵巧地躲开。
谢清棋放慢了动作,却不肯把手拿开,笑道:“黎小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威胁的意味明显。
“是我……留的。”黎淮音轻喘着气推谢清棋道:“你快松手。”
“你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