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柒殇祭
“这次我真的很有诚意的,栀栀,你信我好不好?”
她的细语满是低姿态的真诚,唇瓣却循着记忆的位置,沿对方耳廓面颊线条,逡巡着,寻找那冷硬的唇。
“噗嗤。”
一声忍不住的轻笑,在她脚尖踮起到极致,即将触碰到那双唇的刹那响起。
下一瞬,对方好似体谅她辛苦,单手握上她腰身。
指尖却有意,按在她敏感的腰窝上。
在程时鸢倏然轻颤的反应里,玩味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还真是,不管听几次,感觉都像一只小老鼠在呼朋引伴。”
“程时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想讨好我的话,先从改掉这个难听称呼开始?”
微凉的声息,状似亲密地流入她耳廓。
然而握住她腰身的那只手,却在察觉到她的紧绷僵硬之后,非但不松开,更恶劣地、近一步加重了指尖的力气。
程时鸢被迫维持踮着脚尖的姿态,几乎完全贴在这人身上,因为黑暗中停留得足够久,她在此刻完全看清了那双居高临下的、含着嘲讽意味的丹凤眼。
心中蓦地一凉。
好消息,是“zhizhi”。
坏消息,不是谢栀清的栀,而是……夏知燃的知。
程时鸢忍不住轻轻咬了下舌尖,暗怪自己不长记性,怎么忘记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跟谢栀清的名字重了个音,导致自己偶尔一声“zhizhi”,总是无意中得罪两个人。
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思考将错就错的可能性——
刚才系统的提示声,是不是意味着,这人也能给她续命?
夏知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从初中毕业之后,就对自己避而远之,几乎从来不和自己出现在一个场合的家伙,刚才却眼也不眨地说出一堆甜言蜜语。
什么又是找了她半天、又是打听到她来这个节目,所以才跟过来之类的。
发现程时鸢用目光如有实质,近乎渴求、贪婪地盯着自己的唇,目不转睛的模样,夏知燃莫名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被小老鼠觊觎的灯油。
吃了能大补的那种。
荒唐的联想,让夏知燃不由莞尔,但却并未近一步拉开距离,反而主动送了上去。
发现本该因为被按住敏感点、难受挣扎的小动物,在这百分百有摄像头的环境里竟然不躲不避,一副同她在这公开场合热吻也没关系的模样。
夏知燃不由停在这看似甜蜜的陷阱前,另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我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感受到她敏感、谨慎且多疑的目光,冰冷的,像是正在打量猎物的蛇类竖瞳,流连在自己脸上。
程时鸢忍不住反思,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荤素不忌,竟然和这么有病的人谈过恋爱。
这不是她的前任,是她的前科。
意识到夏知燃没那么容易上钩,她当即偏开脑袋,想从这冰冷怀抱里退出,想去找最初的目标谢栀清。
但按在后腰的掌心却一拢,将她拦住,原本捏着下颌的力道,也故意加重。
夏知燃可不是那些,任由程时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一点耐心也没有,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她挑着眉头,质问道。
程时鸢还未回答,黑暗中却有一道稳健的步伐声,渐行渐近。
以夏知燃的角度,恰好和来者相对,当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也跟着糟糕恶劣到了极点。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当年之所以讨厌‘知知’那个称呼,就是因为程时鸢在用同样的发音叫她时,完全不比在另一人跟前,那样信赖和自然,就好像她夏知燃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谢栀清”,她无声在唇齿间咀嚼着来人名字。
却故意没有提醒,怀里正背对着那边的程时鸢。
夏知燃就这样垂下眼帘,对怀中人露出了一反常态的、堪称温和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宽容大方:
“记性差的坏学生,刚才那几声‘知知’我可以不计较。”
“但是跟我撒娇应该说什么?连这个也忘了的话,我可要罚你了。”
第4章 迟到的人,才是第三者。
谢栀清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中学的某一天。
那次她和程时鸢争吵得很凶,又赶上谢栀清要出国参加竞赛,回来的某个下午,却隔着条马路看到,给她留言“等你回来我们见一面”的程时鸢,朝她跑来之前,先被另一个人给拉住。
谢栀清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路过的每个同学,都会用一种遗憾、惋惜的眼神看着她。
相熟的朋友们对她略带责备,却依然满是信心: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那个转校生最近和你家那位走得很近,看起来很不一般呐,你该不会要被撬墙角了吧?”
“不过你跟拾元从小一起长大,没人比你更了解她了,她应该不可能抛开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吧?”
可谢栀清最终等到的见面,是程时鸢笑吟吟地挽着另一人的手,向她介绍道:
“这是我的新任女朋友哦,她叫夏知燃。”
“说起来你们俩名字中间有个同音字,是不是很巧?”
呵,巧吗?
谢栀清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容,却读出另一重意味:既然“栀栀”你那么难哄,那我就不要了,换一个比你好哄的、更听话的“知知”就好啦。
黑暗之中,她闭了闭眼睛。
勾出一个自嘲的笑。
明明从前就知道程时鸢耐不住寂寞、从不可能安分老实地等在原地,怎么她总是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按下,重新睁开眼时,谢栀清又恢复成那副冷静、稳重的姿态,她视若无睹地,像个偶然经过的路人,打算和这两人擦肩而过。
但有人却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呀,这是谁啊?”
夏知燃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目光夸张地在她周围看了又看,也没见到其他嘉宾的影子,于是故作友好地问: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是又、迟、到了吗,所以没有嘉宾跟你配对,没人愿意和你共同亮相?”
夏知燃当然也回忆起了那个午后,谢栀清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站在原地,理所当然地默认,所有好东西都该被她享有,甚至应该主动落入她掌心。
而自己身旁,尽是聒噪烦人的声音:
“喂,转校生。劝你不要打程时鸢的主意,她有主啦,人家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门当户对的,吵架也只是小情。趣而已啦,你别当第三者哦。”
门当户对?第三者?
她面上笑意更加璀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当年横刀夺爱、拦下程时鸢有何不妥,甚至有意帮助情敌回忆当年的结果:
——迟到的人,才是第三者,不对吗?
谢栀清步伐一滞,鞋底同地砖刮出刺耳的声响。
黝黑的眼眸,冷冷地看向夏知燃,这次她却不打算像从前一样,被禁锢在原地:“来得太早,也不见得能撑到最后。跑马拉松的时候,能坚持到底的,才是赢家。”
对谢栀清而言,夏知燃也不过是程时鸢这只过于漂亮的蝴蝶,偶尔飞出墙外时,短暂停留过的风景。
在程时鸢没有进入娱乐圈,年少爱玩的那段时间,像这样偶尔出现的新鲜角色,谢栀清一只手都数不完,倘若她每个都要在意和计较,恐怕忙不过来。
很多时候,程时鸢跟那些她根本还记不住名字的家伙待累了,就犹如倦鸟归巢,眷恋地回到她身旁。
谢栀清不太明白,只能够作为“新鲜感”而被选择的她,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才和程时鸢谈了一次而已。
夏知燃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发现这人竟然还和当年一样高傲,忍不住笑了一声。
毕竟都是同一个圈层,有些消息即便不刻意打听,也会自动钻进夏知燃的耳朵里,譬如这些年程时鸢和谢栀清分分合合的故事,她被迫听见了不少。
于是看着这个比自己上当更多次、在同样的陷阱里反复跌倒的情敌,她目光里抹去了嫉妒,全是怜悯:
“愚者才谈坚持,笨鸟才要先飞。”
“找不到方法的蠢货,才会安慰自己天道酬勤,坚持就是胜利。”
夏知燃可不打算,成为谢栀清这样反复被陷阱捕获的猎物。
她是会掌控陷阱的猎手。
谢栀清听出她身为“聪明人”的优越感,不屑地扯了扯唇角,如果感情像她做的数学题一样,一步一个解,当年夏知燃这个尖子生,又怎么会沦落到被程时鸢甩掉?
她正想击碎尖子生的自以为是,却听见毫不留情的一声响——
本来像是被困住的程时鸢,竟然不假思索地拍开了夏知燃的动作,从那人身旁离开,从容地站在了她们俩的中间,停在了她们都能伸手够到的位置。
却好像不打算归于任何一方。
“不要当我不存在啊,你们俩。怎么还旁若无人地叙旧起来了?”
程时鸢揉着被按红的下颌,发觉这个距离已经可以靠谢栀清重新续上性命,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左右看了看:
“既然你们都往这边来的话,前面应该有出口吧。节目组要求的是两两配对亮相,我们这里却有三个人……”
她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所以,应该丢下哪一个呢?”
火上浇油的小混蛋。
夏知燃看出她有意拱火,加剧自己和谢栀清的争夺,却不打算遂她的意。
“过来。”
她眼神危险地眯了眯,警告程时鸢:“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了你重新选择的机会。”
程时鸢笑意盎然地,并不受她的威胁,反而朝谢栀清的方向,又挪近一步:“刚才实在太黑,我脑子一下糊涂了,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好像不喜欢选太凶的类型。”
说着,她主动抬手,挽上了谢栀清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