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柒殇祭
而能够借助她的力气,勉强找回状态的谢栀清,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借力点,几乎在沈凌熙刚刚上去站稳之后,也跟着翻身攀了上去。
三人重新在雨幕中汇合。
程时鸢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看见谢栀清对沈凌熙动了动唇,平静地道出一声:
“谢谢。”
随后,谢栀清冲她柔和地弯了弯唇,示意自己没事。
倒是沈凌熙,淋着雨走过了这条艰难的路之后,往前走到和前面其他人的汇合处时,忍不住咳得更厉害。
刚才那场来得匆匆的暴雨,又在这短短时间内变小了许多。
好似专程来考验这队,入山的情人们。
沈凌熙抬手,轻轻拉了拉程时鸢的雨衣衣角。
是很难得的,示弱的动作。
向来空洞的眼神,因为今天实在淋了太多雨,竟然变得湿漉漉的。
让人觉得格外陌生。
程时鸢本来不打算停下脚步,但想到她刚才始终坚持着、让谢栀清平安上来的模样,还是对她转过身去。
想了想,抿着唇里,冒出了一句:
“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
面前的人直挺挺地,朝着她怀中栽倒而来。
程时鸢在珍珠群岛的医院里,扶人已经成了本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将人稳稳的接住了。
在其余几人瞪圆的眼睛里,她后知后觉地,看着怀中人在这场爬山活动之后愈发明显的潮红面色,想到了什么,低下脑袋。
额头碰到额头的几秒后。
透过冰冷的肌肤,她触到了滚烫的、几乎要烧融骨头的热度。
沈凌熙发烧了!
“药,你们身上带药了吗?”她立刻抬头问道。
节目组带设备的工作人员落在了后面,本来轻松的、郊游一样的登山活动,愣是被这场暴雨变成了求生模式,她们每个人背的物资都不多。
连帐篷,都只有望舒包里那一顶。
好在,陈楚星包里,带了所有人需要的药,自然也备了消炎药。
在雨丝重新变得细小之时,确认雷声不再响起,谢栀清动作熟练地和向导一起,在安全区域暂时搭起了帐篷。
病号沈凌熙,成为温暖帐篷的第一位享受者。
在珍珠群岛上,轻易将她们几人逼入绝境的人,现在却成了队伍里最虚弱的存在,好像随时能被高烧夺去更多的生命力——
一瞬间让人清楚意识到,沈凌熙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不过。
夏知燃等人并不害怕她一往如前的强势模样,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和她继续进行硬碰硬的准备。
但她却在这时开始示弱。
真是卑鄙。
夏知燃在燃起的篝火旁边暖着手,目光幽暗,也恰好对上了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程时鸢。
她抬手一拦,把那个身上湿漉漉、冰冷不已的家伙捞到身旁:
“先把你的湿外衣换下来,急什么?”
“节目组的人,还能让他们的投资人死在这儿吗?”
程时鸢这才发现自己体温有多低。
竟然连夏知燃此刻干燥的掌心,都觉得暖和。
她“唔”了一声,虽然猜到沈凌熙有那么一成的可能是故意在玩命,但是她却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刚才那个危险山坡上的事情。
温暖的指尖,点在了眉心。
“愁什么呢?”夏知燃接过望舒递过来的生姜红糖热茶,将保温杯塞她手里:“露出这种表情。”
“——讨厌你们这群动不动就喜欢玩命的家伙。”
说完,程时鸢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被里面的生姜含量辣到了。
眼睛条件反射地溢出水色:“你……不是知道,我不爱姜吗?”
夏知燃笑出声来,故意问道:“谢栀清给你的姜可以,我的不行?”
眼见程时鸢要把保温杯送回来,夏知燃才慢吞吞地哄了一声:“好了,里面有滤网,你吃不到生姜。多喝点,别回头被某些人传染了感冒……”
“看她咳的那样,可别是肺炎。”
程时鸢抬手捏了下她的嘴:“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夏知燃表情淡然地瞥她:“好听的话,说给你听就好了。”
至于这些讨厌的,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的情敌们。
她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于是,想到这里,她又露出个笑容,揉了揉程时鸢的面颊,问道:
“想听什么好听的?”
程时鸢本来抱着保温杯想走,想要骗两个小笨蛋帮自己喝一点,结果才有动作,就被旁边帮她晾完外套的望舒按住了。
有暖融融的温度,贴上她的后颈。
在雨中冷了太久的人,乍然感受到这种温暖,骨头都要酥了。
她眯起眼睛,莫名没了再起身的力气。
于是不得不听着夏知燃,意味莫名的提醒:
“坏小鸟。”
“如果永远都只看着受伤的那个,可是会做出错误引导的。”
如果幼儿园里所有的小孩,都只有哭才能吃到糖的话,那么,小孩将会声嘶力竭地,用哭泣来表达自己所有的需求。
并且直到满意,才会停下。
夏知燃想到之前望舒手掌受伤时,迟迟不肯涂新药的模样,虽然因此幸运地避免落入和她一样的境地,但打得什么鬼主意,夏知燃可清楚得很。
“我知道。”
程时鸢垂下眼眸应着。
这也是她在给沈凌熙喂完药,在节目组工作人员抵达之后,确认她的助理也跟了过来之后,就不再进入帐篷的原因。
但是。
她也没办法说,自己先前照顾沈凌熙,其实也在给沈凌熙做正向引导。
不是因为沈凌熙卖惨,才回头的——
是因为沈凌熙那时候愿意按捺下邪恶的念头,让谢栀清上来了,所以她才愿意给沈凌熙一点善意。
程时鸢以前一直在思考,因为她和沈凌熙相遇,教会了这个看起来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怪物,如何更像个举止正常的人类。
后来沈凌熙成为沈家那养。蛊式教育里唯一的赢家之后,将沈氏发展成今天的庞然大物。
听到一些不太好的风言风语时,程时鸢总在想,这是不是她的错。
而这种若隐若现的愧疚感。
在珍珠群岛上,看见她所在意的人们,超过她设想地、做到更好地,来营救她,却落入沈凌熙陷阱的时候。
愧疚感达到了巅峰。
所以。
程时鸢很想要,将这头失控的、脱笼的野兽,重新拴上道德的锁链。
夏知燃看着她似乎已经有所决定的模样,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
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望舒,对自己摇了摇头的动作。
旋即。
本来打算去给谢栀清帮忙的陈楚星,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先是朝着沈凌熙所在的帐篷看了眼,随后从容地,朝着夏家这两位的方向走去。
——夏家这位,总是一不小心,就会逼得太紧啊,这样可不好。
当然,像谢栀清那样,松得太过分了,也不行。
“小时。”
她语气轻快地,在篝火噼啪声里,如此唤道。
在程时鸢转头朝她看来的时候,她微笑着走到对方身边,半蹲下来,以仰视的姿态,缓缓问道:
“下山之后,想要吃蛋糕,是想要庆祝一件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吗?”
程时鸢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要躲避,又强行按捺住了。
从这些人出病房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被质问关于之前诸多异常的心理准备。
然而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她在心中想出几十个方案,连全盘托出真相的那个选择,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冒出头来。
如今终于听见陈楚星来问,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一口气。
“是。”
她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如此应道。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陈楚星笑吟吟地,对她伸出手掌心:
“那么,恭喜你有这样一件大喜事呀。”
程时鸢看着那只洁白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