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七酒
“姜淑怡,你做梦吧!”
盛怀安不放姜淑怡走,但姜淑有腿,她可以自己跑,可她忘了...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她根本跑不掉。
她被盛怀安囚禁在阁楼里,在佣人送饭过来的时候,她趁机冲出去,想也不想就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她没想寻死,她只是想跑,可她摔断了腿,别说跑,她连站起来都不行。
盛怀安把她抓回来,他没有打她,他让佣人动手。
姜淑怡被打的伤痕累累,血染红了她的裤子,顺着裤腿溜了出来。
她怀孕了。
佣人们不敢再动手,可盛怀安却不让他们停,要他们继续打。
他完全就是个魔鬼,他狠狠地捏住姜淑怡的下巴——
“是你害死的!你记住!”
“这辈子你都别想跑了,你让我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我却不嫌弃你,我不仅不嫌弃你,我还要和你生很多孩子,来洗清你骨子里低等血脉!这辈子你别想跑出去!”
这就是姜淑怡的婚姻。
她的伤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后来的姜淑怡没再跑了,却也心死了,她总是自言自语的对着空气说话,总是在喝东西的时候,要放很多糖,但她根本就不喜甜。
唐瑾喜甜,她把自己当成唐瑾活着。
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理由。
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为母则刚,而是唐瑾。
她按照记忆里唐瑾的习惯呼吸、活着...
....
盛宁说完这些,唐斯整个人呆住了....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说‘太早了,姜淑怡去世的太早了’。
一个人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怎么可能长寿?
“你现在还会觉得她过得好吗?”盛宁抽了两张纸递给唐斯,“你说你觉得我在封闭自己,这就是原因,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盛怀安的暴行从来不避讳晚辈,他的一言一行,就这样折磨着盛家的所有女人。
“所以,你跟我说你外婆和你奶奶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我都知道。”盛宁在懂事以后,曾经冲过去护过姜淑怡,可是没用,她除了能陪着一起挨打,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老东西!”
唐斯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这个‘老东西’是盛宁的爷爷。
“我...我不是...”
“没事,骂吧,他的确是个老东西。”
“我奶奶很苦...这辈子都过得很苦,盛怀安不正常,他是个心理变态,他想控制所有人,包括我。”
盛宁捏了捏手指,缓缓地吐了口气——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和你讲过我家的事,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爸爸很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因为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孩子了,可他想要个儿子,后来...等我再长大一点,就也知道了这件事,再后来...他没生得了儿子,他瘫了,我想这是报应吧,他那么喜欢找女人那么想要生儿子,结果他却瘫了,哪也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高兴,后来,我就跟盛家断绝了关系。”
盛宁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事,好像这些都和她无关,她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斯斯,你知道吗?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所有发生的那些都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我能说的也只是我看到的,我没看到的..或许更残忍。”
唐斯震惊了,眼圈湿红。
“我的成长环境吓到了你了吗?”盛宁俯过身,把她的眼泪擦去,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我有阴暗面,我对它很了解,我不轻易相信爱情,也不敢随便放纵感情,一点波澜都会让我受不了,所以我才那么爱做计划,我想我不能掌控别的,至少...我能掌控我自己。”
盛宁抚过唐斯的鬓角,把她散落的碎发捋向耳后。
唐斯很心疼盛宁,心疼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竟然没有长歪也没有变坏,不仅如此,她还成为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可唐斯更心疼姜淑怡,心疼这个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唐斯不停地擦着眼泪,但根本就擦不完,这个老人跟她的外婆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在她的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关于她...唐斯却不得不生出一种共情来。
这或许就是女性的相通之处,同为女性,她没办法让自己的情感置身事外。
“我是不是不该一次跟你说这么多,应该慢慢的告诉你。”盛宁叹了声气“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难受呢?”
“你早该说了,心里憋了这么多事,脑子是要坏掉的。”
唐斯喘了口气,把盛宁的手从脸上拉下来,紧紧握住——
“你那个狗东西爷爷真是个老混蛋!他凭什么控制所有人?他是皇帝吗?皇帝压榨百姓,也会被掀翻的!”
“盛宁....我....我....”
“什么?”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唐斯脑子里冒出来,她目光不错地望着盛宁——
“你奶奶是骨灰入葬吗?”
盛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一下就猜到唐斯在想什么了,猛地抽出手去——
“你疯了你!”
“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同意,别说我,小姑也不会同意。”
第54章 阴暗
别说盛宁,就是唐斯自己也被这个大胆又狂妄,甚至不切实际的想法惊到,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爷爷折磨了你奶奶一辈子,活着的时候不放过她,死了也还不放过,你奶奶连姓都被她改了,现在还要继续被他囚禁,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你奶奶,你就是这样爱的?你忍心她连死了灵魂都还不能安生吗?”
“所以,为了让我奶奶安生,你就要掘她的坟吗?”盛宁觉得唐斯简直不可理喻“你也知道她一辈子过得痛苦,死了你还要让她连个安息地都没有吗?”
“安息地?盛家的祖坟是安息地吗?”唐斯反驳道:“你有没有问过你奶奶她愿意躺在里面吗?人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就像活人没有家一样,对你来说家是什么?一个房子,一张可以睡觉的床?里面有几个和你有血缘关系但却冷漠至极的子孙,再加上一个冷酷残忍的暴君丈夫,这就是家了吗?这算什么家?”
盛宁被唐斯的理论震惊,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这不是家,可是....
“你说话啊?你也没办法否认对吧?”唐斯摇了摇头,“因为你也知道那不是家,家不一定需要多富丽堂皇,多奢华显贵,哪怕它只有巴掌大,哪怕全家人在里面转身都会碰头...也不要紧,因为家应该是温暖的,家人应该是体贴的,家里应该充满爱和关怀,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奶奶,但我知道,你奶奶想要的家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没有爱的家。”
唐斯咬了咬嘴角,继续说道:“盛宁...老人那么苦,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逃出来了...解脱了,可以自由自在过你想要的生活,而你奶奶还要继续忍受折磨?你真的忍心吗?让你奶奶获得自由不好吗?”
“什么是自由?”盛宁目光凌厉起来“把我奶奶的坟掘了,把她的骨灰带回京北,让她和你外婆在一起,这就是自由了吗?”
“难道不是?两个人苦了一辈子,就算是那么苦了,也都还惦念对方,她们难道不该有个好结局吗?”
“唐斯——”盛宁厉声打断她“不要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认同你。”
“盛宁!你自私!”
“你没资格说我,你也没有无私到哪里去。”
盛宁就起身回了书房,一整天都没再出来过。
两个人再一次闹僵了。
这件事就像一个罗生门,甚至比罗生门还要复杂,罗生门是混乱模糊的,仅凭几方口述,让事实真相被彻底掩埋,而老人们的事情却是再清楚不过,血淋淋活生生的就摆在她们面前,可这里面却又掺杂无数的人性——道德、伦理、传统、世俗。
唐斯知道即便自己的提议是正确,但对盛宁来说她在情感上不能接受,也没有错。
如果外婆没有病危,她也许可以柔和的跟盛宁去谈论这件事,慢慢疏通她情感上的结节,她相信也有把握盛宁会同意,可现在唐斯没有那么多时间,外婆的生命只剩下半个月,她必须要在外婆的生命结束之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娜拉出走之后...也该有个结局了。
...
夜幕降临,大地仍旧被烘烤的炙热。
唐斯走到书房门口,抬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敲。
“进。”隔着门板,里面的人说了声。
唐斯这才旋开门柄,走了进去。
盛宁什么也没干,就坐在书桌前,一室通亮,明亮的光线,把她的脸映照的黯淡无光。
她看了眼唐斯,没有讲话。
“我们不要吵架,也不要争论,我们就事论事可以吗?”唐斯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你还是想要跟我说白天你的那个想法,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难道你不想让你奶奶解脱吗?”
“解脱也不是你说的那样解脱,我是恨盛怀安,也恨那个家,但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
“唐斯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同意吗?”
“先不说你提的这个要求合不合理?能实践的可行度有多少,但就论你的立场都站不住脚,你不过是站在你外婆的立场上,你的情感既不公平也不公正。”
盛宁的态度坚决,根本就不给唐斯说话的机会,手指门——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麻烦你出去。”
“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我们再谈。”
“我很冷静,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就算找我说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同意。”
“请你出去。”
唐斯都转过身了,忽然又转回来——
“我们是不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这是你造成的。”
盛宁一改平常讲道理的样子,现在的她蛮横霸道,谁的话都听不见去,她又回到了她的孤岛上,又开始封闭自己。
“好。”
唐斯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她去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瓶红酒出来,她拿开瓶器打开酒塞,拎着酒就又去了书房。
这次没在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唐斯的表情也好不到,目光有那么一点发狠,视线对上盛宁眼睛的时候,后槽牙也紧咬起来,右边的脸颊硬邦邦地绷着,她身上还穿着盛宁的那件衬衫,领口大敞着,衣摆下面是两条光溜溜的细长腿,她踢掉脚上的拖鞋,猛地往前一冲,脚后跟踩地的声音,整个屋子都被震的咚咚响,活像个侵门入户的女土匪。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