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轲
之前因为学校查寝的事，应愿和舍友已经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不用应愿特意嘱咐，不管谁来到她们宿舍询问应愿的下落，毛毛和小涵都不会暴露她的真实行踪。
现在要想瞒过去，只要把灶上的火关了，立刻回到宿舍就行。
但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响着，热气和香气弥漫在厨房里，就像已经包不住的真相一样，往外溢。
应愿在学着易闪闪，去做一个勇敢的不逃避问题的人。
于是她坦诚地道：“是的，妈妈。我没在宿舍住。”
妈妈的语气里染上了惊慌，像火苗一样，燃烧着：“那你现在在哪里？”
“不远。”应愿道，“你先坐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应愿，你爸也来了，他在楼下。”妈妈道。
一种预感般的提醒，应愿喉咙微微发干：“好。”
她从小就乖，学习又好。除了学校里非得叫上父母的表彰大会，她的爸妈从来没有因为别的事，来学校找她。
更何况这次跨越了城市，在沟通如此方便的情况下，也没有提前给她打电话。
不是来见她的，是来证实的。
应愿将火调小，摘了围裙，下了楼。
她脚步匆匆，既然决定了就没有丝毫的犹豫。
妈妈并没有在宿舍多坐一会儿。她和爸爸一起，在宿舍楼下，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应愿。
应愿到了两人面前，开门见山：“爸，妈，我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校外的房子里，厨房里正炖着菜呢，我们一起过去吧。”
爸爸和妈妈望着她，两人的目光里如出一辙地填满了惊讶和担忧，还有许多难以说出口的，让他们感觉羞耻的隐秘。
这里人来人往，两人也不想多待，向前走去。
应愿在他们身边，心脏快速地跳着，嘴巴上还保持着镇静，将自己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说明。
“今年上半年在学校里面参加了一个创业项目，是做一款女性向游戏。后来这个项目发展的挺好的，负责项目的学姐开了个小公司，我们游戏也就开始商业化了。
“活挺多的，我主要负责程序和玩法设计方面的内容。平时在学校上完课，就会去公司里面上班。爸，妈，你们放心，学业我没有耽搁。上班也是有开工资的。
“虽然忙，但是我干的挺开心的。”
妈妈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希望，她问应愿：“所以在外面住，是为了做你们这个项目吗？”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应愿的指尖蜷了蜷，“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原因。”
妈妈：“……”
爸爸：“……”
要是再多问一句，应愿也就说了。
可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爸爸和妈妈的嘴闭紧了，一句都不问了。
应愿的脚步踩在心跳上，只能自顾自地再去做一些铺垫和说明。
“这一年发生了挺多的事，我成长了很多。总体上来说，我觉得趋势是完全向好的。发掘了很多新鲜的事物，积累了一些经验，也有了一些目标……”
秋风吹过，卷起一些树上松动的叶子，打着旋飘下来，从三人周围簌簌落下。
三张相似的脸，平静而又忧愁。
教师苑到了，爸爸左右地看这区域的环境，眉头皱得更紧了。
进了电梯，四下无人，妈妈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离教学楼这么近，条件又这么好，租金很贵的吧？”
应愿：“……”
硬着头皮也得说：“这是我朋友的房子，没有问我要租金。”
妈妈：“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啊，可以少出一些，但不能不出，不然以后要生嫌隙的。”
应愿：“妈妈，这是闪闪的房子。”
妈妈：“……”
应愿：“暑假的时候，她去我们家住过。我们感情很好，她对这个没有意见。平日里的生活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
妈妈：“…………”
当然记得见过。
谁都不会那么轻易地忘记易闪闪。
就是因为易闪闪那么地让人印象深刻，所以现在的情况才会让人觉得离谱、荒唐、不可置信。
电梯到达，来到房门前，应愿指纹解锁。
爸爸妈妈跟在她身后很是拘束，门打开了，人的目光在往里望，但脚步一点都没有踏进去。
应愿取出了客人拖鞋，道：“进来吧。闪闪没在，她今天有一份作业要查资料，在图书馆。”
两人这才进了屋。
房间里宽敞而温馨，打扫的干干净净，桌上的瓶子里还插着盛开的正旺的鲜花。
厨房里的香味飘散出来，客厅里暖黄色的落地台灯开着，小几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应愿进厨房调了火，又端来了水。
爸爸妈妈都没有坐下，爸爸还站在玄关的位置，眉头紧锁着看着屋内。妈妈凝望着桌上的那瓶花，忽然道：“那天，闪闪给咱家也买花了。”
“嗯……”应愿轻声应，到了这一步，不再隐藏，眼里透出异样的温柔，“她很喜欢花，喜欢所有可爱漂亮的东西。”
妈妈猛然抬头看向她：“所以你们俩是好朋友对不对？好闺蜜，走的近一点很正常。别人说的话爸爸妈妈都不信，来找你，就是想听你说……”
“妈妈，我们最开始是。”应愿垂下了眼睫，又很快抬起，注视着自己的亲人，“但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情侣关系。我很喜欢她，我会努力一直和她在一起。”
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下去，妈妈脚步晃悠。
爸爸瞪着应愿，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击掌，又气又无奈地道：“你怎么这样！”
“爸妈，我本来就喜欢女孩子。一直就是。以前没有告诉你们是觉得没必要，也不想让你们伤心。现在你们知道了，我不要求你们接受。我只想说，我的人生我会尽量安排好的，你们不要担心。”
应愿觉得，他们家里一直是这样的。
虽然互为亲人，但关系并不紧密。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独立自主，需要扶持的时候扶持一下，其他时候，只要不违法乱纪，便互不干涉。
这也是她情绪平稳，做事理智的原因，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没有给她太多的情感影响。此刻，她希望，父母和以前一样，可以理清思绪，不造成太多的伤害。
可妈妈眼泪已经涌出来了，她垂着视线，道：“怎么会不担心啊……你们，你们这就是，不正常的啊……”
应愿：“是正常的，只是比较小众。”
爸爸：“你们以后要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吗？不结婚不生孩子吗！”
应愿：“可以在国外领证，孩子暂时还没有考虑，如果到年龄比较喜欢的话，会去领养。”
爸爸：“幼稚！现在哪有健康的孩子给你领养！”
应愿：“在一起是深思熟虑过的。孩子不一定养。”
爸爸：“……”
妈妈：“……”
他们一家交流就是这样。如果有很大的分歧，很难说服对方，只能尽量的去找一条可行的路。
特别是应愿。
从小没在身边养，偏偏又懂事乖巧不让人操心。现在，让人操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站在那里，平静温和，稳如泰山。你知道的，你改变不了她。
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因为给她的东西也并不多。
“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她们自己还是小孩子呢。”妈妈把这对话打断了，她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提起来就让他们脸上火辣辣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那闪闪呢？他们说，闪闪不是你这样的。是你，你……”
妈妈说不出那个词。
应愿的眉梢动了动，明白了那个词是“勾/引”。
应愿：“……”
应愿：“我不能说我全无责任，但我们的确是相互吸引的。”
应愿：“如果你们担心是我影响的闪闪，她是被……一时蛊惑的……待会闪闪回来了，你们可以跟她聊一聊。但是请不要伤害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妈妈：“……”
爸爸：“……”
爸爸捂住了脸，沉闷地一声“哎呀”，他不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他挥了挥手就往外走：“你们说吧，你们说吧……”
房门打开又关上了。
应愿望着母亲：“妈妈你见过闪闪的，你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应愿：“谁跟你们说的这些？他们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妈妈颓丧地站在那里，有些失去力气。
她去到了一旁的椅子跟前，坐下了身。
“她爸爸说的。”
应愿：“！！！！”
她没有想到，那个从知道她们关系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明过态度的易闪闪的父亲，竟然去找了她爸妈。
不是不相信吗？不是要把这消息埋下去吗？一边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鄙夷着易闪闪的决定，另一边却直接替应愿在父母面前出了柜。
想要张扬的秘密，他给按回去。想要保守的秘密，他给抖落出来。
但凡应愿和父母的关系趋近于大众家庭一些，但凡应愿的父母有一方是情绪不够稳定脾气暴躁的，真不敢想象，这会是一场多么大的劫难。
由陌生人的家长告知孩子的性取向，并且把责任归咎于她，好像她干了天底下最为羞耻的事情，要偷偷地告状到监护人跟前去。
应愿沉默了。
妈妈抬眼道：“小愿，闪闪是个好孩子，但她的家长不简单。他把咱们家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他打的你爸爸接单的电话，说要跟他谈合作，把我们骗去了他公司。
“在他的办公室里，威逼利诱，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妈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应愿面前：“这份推荐信，M国H大的，已经写好了你的名字，可以申请全额奖学金。这里还有一份合同，是他旗下公司给我们的签单。”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不管你们小孩子之间是什么情况，这份合同我们都不会签。爸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知道这种一开始就不尊重对方，不是为了互利共赢的活，是干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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