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
世界化为散落的萤火,又聚成颠破的月。
梦境暧/昧旖/旎,舒图南醒来就察觉身下有点湿。
月经提前了?
她翻身下床,慌忙冲进洗浴间,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料理完自己,舒图南心虚地从洗浴间出来,突然听到电话铃声。
悠扬铃声在宁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舒图南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手机,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林漾月。
来电者是高校长,舒图南接听前看一眼时间,早上八点。
这么早,高校长找她有什么事情?
舒图南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才按下接听:“喂,高校长。”
高校长的声音一如既往慈和:“小舒啊,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
舒图南抓抓头发,仿佛她就在自己面前一样挺直腰背:“不打扰我已经起床了,您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她来宁城后一共和高校长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刚买手机不久告诉她自己的电话号码,一次是开学后高校长来电问她习不习惯大学生活。
高校长平时很忙,所以这两通电话都很简短,互相了解一番近况就匆匆挂断。
但是每一次电话末尾,高校长都让舒图南替她向林漾月问好。
高校长顿了片刻,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开口道:“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也要麻烦林小姐。”
挂断电话,舒图南在房间站了一会儿。
高校长的请求的确让人有点为难,可那是高校长,是除了林漾月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舒图南不忍心拒绝她。
……
林漾月起床的时候,舒图南已经将餐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到她从卧室走出来,舒图南边将剥了皮的橙子投进榨汁机,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姐姐早上好。”
她笑得很元气,丝毫没有昨晚落荒而逃的影子。
林漾月走到餐桌边,没有坐下,视线与她平齐。
“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舒图南对她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个小酒窝:“碰到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躲闪:“就是好像酒喝得太多记忆断片,不太记得睡前的事情。”
原谅她选择逃避,实在是昨晚她的表现实在太丢脸了。如果不把那一页掀过去,她简直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面对林漾月。
“是吗?”林漾月莞尔,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舒图南躲闪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
林漾月笑得意味深长:“没关系,以后会想起来的。”
早餐是简单的煎蛋培根和橙汁,还有舒图南刚刚买回来的面包。
面包是早上新鲜出炉的,还散发着小麦粉烘烤过后的香气。
林漾月慢条斯理撕开一块奶酪,均匀涂抹在面包上。
她的姿态很优雅,让舒图南原本浮着的心也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想到高校长的请求,舒图南的心里又开始没有底。
她心里藏不住事,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林漾月很快发现她神情里的犹豫。
再一次捕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林漾月放下手中杯子:“你好像有心事。”
舒图南欲言又止:“是有一件事情……今早高校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林漾月挑眉,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舒图南理了理思绪,将高校长在电话里讲的事情复述一次:
“容美初中有个刚升初三的女孩子叫廖依,学习努力成绩也很好,但是月头家里出了变故,可能要辍学。”
作为一名负责任的校长,高校长几乎对学校每一个同学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廖依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海城打工,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她的父母在海城干建筑,夫妻两人都勤快能吃苦,所以不缺工地做,一年到头只有过年会回家。
前几年他们本想接廖依去海城读书,却被廖依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需要有人在身边照料。
高校长去廖依家做过家访,两位老人身体的确不好,家里堆着不少廖依父母从海城寄回来的药。
廖依父母虽然对女儿的孝顺很欣慰,却更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大学毕业后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辛苦打工。
所以一家人商量好等她上高中,就送她住校安心学习,廖依母亲回来照顾老人操持家务,父亲继续在海城打工。
没想到九月初工地上出了安全事故,安装脚架的工人喝了酒,没将脚架固定牢,廖依父母站在脚架上干活的时候脚架突然塌了,两人一起摔进十几米深的地洞。
从地洞里救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厄运一下降临在这个家。
失去亲人的痛苦,舒图南感同身受。
她垂下眼,掩盖眼中不忍,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家里突然失去经济来源,爷爷奶奶每个月吃药又要花很多钱,廖依前几天找到高校长,说她不想读书了,想出去打工。”
林漾月支着下巴,静静听她复述廖依的遭遇。如果舒图南这时候抬起头,就会发现她的脸上没有流露任何同情。
直到舒图南说完,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林漾月才抬头,略显冷淡问道:“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如果撩拨人有段位,林漾月毫无疑问是王者级
这件事当然跟林漾月没有关系,这也是舒图南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的原因。
想到高校长慈祥的面容和佝偻的腰,舒图南咬咬牙,说出她的请求。
“高校长想帮廖依申请琛玉的资助金。”
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高校长知道琛玉每年对接很多学校,每个学校的资助名额有限,但廖依的情况实在特殊,所以想请求您帮助……”
“琛玉有专门的公益对接人。”林漾月打断她,不以为意道:“高校长应该直接联系她们。”
“高校长跟她们联系过。”舒图南嘴里发苦。
高校长尝试了很多办法,实在走投无路才找上舒图南。
“琛玉那边的负责人说,最终资助名单八月就已经提报上去,现在没有办法增加或者修改。”
林漾月在心里盘算一番,颔首:“她说得没有错。”
琛玉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办事章程,特别是公益事业部,因为和政府部门还有贫困家庭打交道,所以格外注重按章办事。
毕竟公益是一件很敏感的事,做得好是本分是企业该承担社会责任,稍微出点差池就会引起负面舆论,损害品牌名誉。
琛玉每年资助贫困学生并非全部由集团出资,部分资金涉及几个公益基金会。每年八月定下资助名单后,还需要将资助资料送往各相关部门备案。
一旦备案完成,轻易无法撤销资助或者换人。
琛玉公益对接人按章办事,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事情没有转圜余地,舒图南有些急切:“可廖依真的很可怜……”
“琛玉资助的每一个学生,都非常可怜。”林漾月语气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道:“你也曾接受过琛玉的资助,你应该很清楚。”
舒图南当然清楚。
容美镇发展落后,年轻人大部分在外面打工。学校里至少有一半的学生和廖依一样是留守儿童。
幸福的家庭往往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学校里有很多比廖依更凄惨的人,每学期开学都有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辍学。
高校长日常除了上课和校务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学生家家访,劝说学生继续读书。
她也曾到过舒图南家。
无论是为了偿还高校长的恩情,还是为了改变廖依的命运,舒图南都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尝试说服林漾月。
推开凳子起身,舒图南走到林漾月身边蹲下,仰起头注视她。眼珠子又黑又亮,充满小狗一样的诚恳。
“我本来没有资格被资助,因为姐姐所以才破例。”
她主动将脑袋送到林漾月手边,就像小狗讨好主人,全然依赖的姿势试图令她心软:“姐姐可以为廖依再破一次例吗?”
林漾月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她伸手抓住舒图南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舒图南刚到宁城的时候头发才到肩膀,来宁城这个月一直没去剪头发,头发也长长了些,发尾到锁骨以下,随便打理一下就是时下流行的鲻鱼头。
突然被钳制,舒图南的眼神有点慌张,却勉力保持镇定。
她的瞳孔颜色很深,眼珠又大又亮,林漾月甚至可以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有唇边冰冷的弧度。
“首先,我决定资助你时,资助名单还没报到集团,还有可操作空间,所以不算是破例。”
“其次,你说的这个廖依我从未见过,除了名字外对她一无所知。你想让我帮忙,起码要准备好她的资料,再来试着说服我。”
“最后。”她停顿一下,声音忽然变轻。“为她破一次例,然后呢?”
“她没有收入,还要照顾病弱的家人,即使在琛玉的资助下读完初中、高中。然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舒图南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
她知道,姐姐生气了。
林漾月松开手,不再抓她的头发,转用食指轻轻戳舒图南的胸口,仿佛在嘲讽她幼稚。
“她应该会想继续念大学,那我是不是要把她接来宁城,让她住进这间公寓。”
冰冷的话一字一字砸进舒图南耳里,让舒图南的鼓膜炸响,血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