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不是,因为大小姐今天要回老宅。”华姨皱眉,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每月中林光震的儿子们都要携妻带子回老宅陪他一天,这是延续多年的传统,也是林光震掌控权势的表现。
即使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孙辈也已经长大,但只要林光震在位一天,他在林家就拥有无上权威。
林漾月从来没有和舒图南讲过这些,所以她也无从得知这些细节。
仔细想来林漾月除了跟她提过想取代林光震成为琛玉的掌控者以外,并未过多跟她聊过家里的内容。
是以无论是林家还是琛玉,对舒图南而言几乎都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不过此时的舒图南并未想太多,她只是喃喃道:“难怪姐姐今天打扮得不太一样…”
原来是要回去见长辈,她才不在家吃午饭,才特意打扮得甜美优雅。
托华姨的福,笼罩在舒图南心上的乌云顿时散了一大半。
和华姨一起用过午饭,舒图南主动承担收拾厨房的责任,华姨本想过去帮忙,被她不由分说赶出来。
如果放在之前,华姨肯定会对她的主动嗤之以鼻,认为她是地位不稳才要主动表现自己。
但现在隔着玻璃门看她收拾锅碗的利落动作,华姨心里只怜惜命苦的孩子早当家。
出于怜惜她迫切地想替舒图南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钱?舒图南现在并不缺。
作为林漾月的金丝雀,她手头应该很宽裕。
这一点华姨对自家大小姐很自信,她不是那种抠门的金主。
照顾?舒图南看起来也不缺。
看她做事的利落样子,一点儿不像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小姐,肯定生活上照顾别人多一些。
陪伴?
她周中在学校,周末才能见林漾月一面。林漾月事情繁多,两人平日相处的时间大概不多。
华姨脑筋转了转,一个想法瞬间成型。
下个月17号是林漾月的生日,夫人每年都会给小姐举办生日宴会。主宅里人手不足,每次办宴会家里几个佣人都要忙得团团转。
不如想办法把舒图南弄进去,既能帮忙做事又能让她见到大小姐。
华姨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可行,便大概跟舒图南讲了一下,末尾征求她的意见:“你17号有没有空来帮忙?”
舒图南当然有空!
即使在那场宴会里林漾月是华丽的主角,而她是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啰喽,她也十分愿意去。
毕竟光是看着林漾月,舒图南都能感到心满意足。能贴近她的生活能陪她过生日,简直是舒图南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她不敢随便答应华姨,因为她不知道林漾月对此会是什么态度。
再怎么懵懂迟钝,舒图南也知道,她和林漾月的关系并不能公之于众。
华姨下午还有其他事,饭后没在公寓待多久就离开。
月亮悄悄爬上天边,舒图南独自吃了口简单的晚饭,又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等到快十点钟林漾月还没有回来。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舒图南还是给林漾月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好半天,对方才回复四个字。
大概很晚
她只说很晚,却又不说具体的时间,明显就是不让舒图南等她。
舒图南长叹一口气,捧着手机倒在沙发上,双眼放空静静看了会儿天花板,脑袋里思绪繁杂宛如被塞进一团乱麻,想要整理都不知从何下手。
已经这么晚,林家的宴会肯定已经结束了,姐姐不回家是因为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心里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舒图南盯着天花板上石膏线条看了好一会儿,从沙发上坐起身慢步朝房间走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又黑又静,有点像她还在集仁村的时候。
那时候她烦恼很多,唠叨的婶婶调皮的堂弟,漆黑的山路磨破的鞋底。
她来宁城虽说远离了过去,却有了新的烦恼。
这一晚舒图南睡得并不安宁,好不容易意识沉底没一会儿也会心慌地醒过来。
在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公寓大门阖上的声音。
林漾月回来了。
一片漆黑里舒图南睁着眼,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一切。
她听见林漾月在玄关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听见林漾月走到岛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听见林漾月回房,走到一半顿住脚步,转而朝舒图南房间方向走来。
脚步声停在门外,她站在房门口,与舒图南仅有一墙之隔。
舒图南忍不住放慢呼吸。
她甚至开始反思临睡前为什么要将门关上。
林漾月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大概有三十秒,或者一分钟。
舒图南没有看手机,无从得知精确的时间,只能默默数着心跳感受时间流逝。
她不明白林漾月为什么大半夜站在她门口——她想进来吗?抑或在犹豫什么?
舒图南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咚咚咚。
像小鹿在打鼓。
等待的过程格外难熬,就在舒图南决心不再装睡的下一秒,门外的人转身离开。
仿佛只是从她门口路过一般。
如果撩拨人有段位,林漾月毫无疑问是王者级。
她在门外徘徊,让门内的人知道她在,却不主动敲门,而是在搅乱一池春水后离开。
毫无意外地,舒图南这一晚又失眠了。
到底是十几岁的年轻小孩,即使失眠到后半夜,舒图南清晨仍准点醒来。
换上运动装轻手轻脚出门跑了大半个小时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舒图南才走到公寓附近面包店,买好早餐慢慢往回走。
林漾月今天起得比较早,舒图南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起床,穿着一身居家睡裙长发用发夹松松挽着,露出冷白的脖颈和手腕,半阖着眼站在岛台前磨咖啡。
听到开门声,她懒懒抬起眼漫不经心看过来,见到是舒图南后,又将目光转回台面上的磨豆机上。
磨豆机的工作时间是三十秒,三十秒足够将咖啡豆磨成细细的粉末,也足够舒图南换好鞋走进去。
磨豆机嘀一声提醒工作结束时,舒图南已经站在岛台旁,接替林漾月的位置。
温控壶的水温设定在92度,是能最大限度散发咖啡香气的温度。
舒图南将咖啡粉倒在滤杯里,看一眼时间八点过十分。
“姐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漾月打开她带回来的纸袋,从里拿出仍有余温的牛角包,轻轻咬一口。
“等下有点事要出去。”
舒图南握着水壶往滤杯里注水,数着时间与圈数绕圈,停顿十五秒。
与有诸多闲暇时间的她不一样,林漾月是一个很忙碌的大人。除了工作与家人之外,她还有其他圈子要维系。自己不可能占有她的全部时间。
对此舒图南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也没有太低落。
但从私心来说,她还是会忍不住期盼两人相处的时间能稍微多一些。
十五秒停顿后,舒图南往滤杯中心注水焖煮。咖啡的气味已经开始散发,是让人闻着便觉得头脑清明的香气。
将咖啡倒进杯子推到林漾月面前,舒图南低声道:“那我就在家里等姐姐。”
林漾月端起杯子,手背肌肤比瓷杯还要细腻白净:“不用,我待会儿顺路送你回学校。”
抿一口咖啡林漾月眼中流露赞赏,“没想到你还会冲咖啡。”
而且冲得有模有样。
毕竟以她的成长环境并没有接触这些的机会。
舒图南不好意思笑了笑,“我高中暑假在奶茶店打过工,店老板也喜欢喝咖啡,是她教我的。”
容美镇虽小,却不缺回家创业的年轻人。
大城市天高海阔,但生活成本高又相对内卷,每年都会有人厌倦职场勾心斗角,逃回家乡开家小店享受清闲的生活。
说起来舒图南还挺感谢当时那个店老板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暑假就只能和村里老人一样接些零碎的手工活。
一般七八月非农忙的时候,镇上作坊会出来一些手工活,大多是拔辣椒或者缝绢花这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纯按数量算工钱。
从前暑假舒图南在家跟着彭秀英做过这种活,看起来不费力但是一天下来手指僵硬得不得了,连筷子都拿不住更别说捏笔写作业,所以后来她才跑到镇上找兼职。
在奶茶店做兼职不忙的时候,老板会允许她看书,和她换班的同事也会提前一二十分钟过来,让她在店里写一会儿作业再回去。
如果没有被林漾月带出来的话,她大概会被逼着嫁人留在集仁村,和祖祖辈辈一样永远困在大山深处,脚步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只有容美镇。
幸好林漾月将她带出来了。
因着这份恩情,即使林漾月怎么冷淡她,即使她心里有失落,她都不会埋怨她什么。*
舒图南想报答她。
她希望她永远开心,永远过得顺遂如意。
所以对于她的决定,她永远不会说一个“不”字。
至少在此刻,舒图南内心是这样想的。
将房间稍微收拾一下与林漾月一同出门,打开车门后舒图南看见后排座椅上放着一个黑色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