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宰
“我们做的哪件事没担过风险?从罗格斯的公众号最初那两篇爆文开始,你和我每天都活在风险里了啊,斗士朋友!”
秦落难道生气,没听刘佳把话说话,直接把电话撂了。
刘佳打进来。
秦落拒接。
王姐看了害怕极了,把合同规规矩矩放在桌面上,夹着手机灰溜溜的跑了。
刘佳不停歇地又打了一通,秦落深呼吸才接起来。
“挂我电话干嘛!”
“我现在情绪不好。”耳后血流涌过,整个颈椎都跟着酥麻,秦落捂着额头,“带着情绪和你工作,这样不好。”
刘佳也着急,秦落从小到大没怎么挂过她电话的。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她安慰道:“要不我今晚飞过去?”
“它不适合罗格斯了。”秦落冷声道。
刘佳挑着眉,疑惑道:“最初这项目是你要搞的,中途跟我说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它推进下去,如今我就是发了个声明,你就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秦落道:“但我哪次预判有误?”
“当初给产品买商业保险是我硬逼你去签的合同,假设你当初没买保险呢?你是要,还是不要它?”
“当初工厂施工,承建施工说要把仓库地面抬高,墙面加固来防止泥石流,你说百年不遇不用搞,是我游说了两天,你才同意多追加投资。假设你当初没听我的,都不用等到今天,去年就玩完了。”
“我说直播卖货多招点人审查,主播要有严格的培训,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刘佳彻底没了困意,睁大眼道:“我现在保它活着,在你眼里还成罪人了?”
秦落觉得自今天的自己保守到了极致。
她道:“我没有办法对说过的话负那么久的责任。”
所以她害怕。
秦落问刘佳,“你能吗?”
刘佳甚至都不能保证上午说的话,下午自己还记得。
“我知道Olivia团队最喜欢打煽情牌,接下来几天你们公关舆论肯定又要带公益项目下场,所以我在这严肃的通知你,未来的公关手段不许带公益项目,包括读书会。”
….
刘佳被人堵了嘴。
秦落软下声,“燃眉那边,你和Olivia想怎么弄我都支持,但别用公益项目为其铺路。”
刘佳知道秦落的脾性,她虽不爱扫兴,但也不爱低头。
“行,知道了,我去公司和老欧再商量下公益的事,等你回来再决定。”
秦落还没挂电话,门被敲响,展骆拧开门把手,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我这有事,挂了。”
秦落对着男人挤笑,随后给刘佳电话撂了。
展骆侧身让出位置,让男人往前走。
“秦姐,她们派了他来的。”展骆两手插兜,说完没等秦落让他给王姐带话就关门走了。
秦落在工厂办公室反客为主,往二手沙发上比划,“你坐。”
还没等她去找法务,王姐自己推门进来了。
王姐自己往马扎旁走,和男人隔了几米远,冷冷道:“我是罗格斯的代表律师,你现在整理好思路,把这几个月工厂的情况简单给我们介绍一下。”
这男人拘谨地搓手,“行,那我这里主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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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王八蛋。“
王姐坐在面馆座位上,正值酷暑,店里没有空调,她捏着一沓合同,用力地往脸上煽风,时不时地骂两句,“这帮法盲真是被喂出来一颗黑心。”
“这个中间商当初是哪个领导推荐来的?”她好端端一个空调都市丽人,因为一群王八蛋跑山里遭这热罪,王姐嫌骂得不够,“连这种领导一起查查,要不是沾亲带故的,怎么硬往企业里塞?”
秦落抽了两张纸,垫在袖口下面,“当初是扶贫办介绍来。”
县里扶贫办公室统一了山里的几家种植企业,高价打包卖给了外省企业,想着搞商旅一体化,带动地方经济。
改革推动本是个好事,但同时也导致零散种植户卖了地没活干,于是扶贫办就当起了中间人,给扶贫项目企业塞人。
这帮人种植有经验,销售有渠道,优势是本地人,处理起当地的手续非常方便。
罗格斯事务繁杂,秦落和刘佳根本没空管这片地,于是就找了个合作伙伴,以代理人的形式管理工厂。
这经理人叫马辰,以前在山里种草药发了一笔,后来隔壁县开始种茶叶,他就租了片山,改种茶叶。
但他种出来的东西一般,茶商不爱收,于是马辰寻了好多二道贩子,把茶叶大批量给奶茶店,利润虽然不高,但对种植技术要求也不精,他就这么混吃等死,直到大厂商收购了他的茶园。
秦落看重他聪明爱钻研,刘佳看重他灵活懂变通,再众多合作方里选择了马辰。
项目初期的时候,马辰怎么都种不出优质有机茶叶,甚至连标准线都达不到。
马辰给罗格斯推脱说是员工太少了,没人干活就特别容易耽误工期。
当年项目确实刚上马,县里给的培训没到位,外加务农妇女不愿抛下家里的地来给别人打工,导致村里的劳动力跟不上。
还是秦落联系相关单位,给茶厂搞了个就业培训基地的正规称号,又拉拢其他公益机构往茶厂里塞人,这才勉强没耽误茶园工期。
刘佳知道情况特殊,也没为难马辰,甚至刘佳为此还特意邀请了农业专家,月月都去山里授课盯苗,帮茶厂一起守护茶叶成长。
后来种植步入正规,产出质量渐入佳境。
茶叶不仅通过认证,还在市场上取得了很好的口碑。
好口碑是性价比换来的。
是刘佳和秦落跑断了腿,往各个销售渠道里塞出来的结果。
但这也导致茶叶的纯利润很低,马辰这个代理经理人只能勉强温饱,却没大钱可赚。
“王姐,筷子。”
展骆知道王姐有洁癖,问老板要了双一次性筷子。
而秦落是个环保主义者,不用一次性筷子。
回过头,他又把消过毒筷子给秦落递过去,“给,秦姐你的。”
“谢谢。”
“这人偷摸干了不止半年,这是赚了多?”王姐气愤填膺,“尤其这两年直播带货盛况,一晚上能卖几万份,他就真的不害怕事情败露?”
展骆坐在两个女人对面,提着茶壶倒水,“他都和老婆离婚,送儿子出国读书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姐咂嘴,“哎,小展你这就说的就不对了,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把心思放在家庭上的,为了能花天酒地的贪鬼多了去了!”
展骆笑笑,“王姐说的对,不能把自我价值附着在他人身上。”
“不愧是我们罗格斯的员工!头头是道的。”王姐端起茶杯闻闻味,抿了一口,“喝惯了咱茶水间的茶,出来喝这种便宜货还真挺不习惯的。”
待她抿了一小口,又道:“所以马辰这人最坏!他怎么能把混合茶发给二线三线城市的消费者,大城市就按照标准正品发货。”
茶叶爱好者王姐对此行为发出感叹:“简直气死了,我要是活在二线城市都不配喝好茶了是伐?”
秦落也闷了满肚子火,想起刚刚员工复述,脊背阴凉。
「我之前帮马经理接过一次货,是从外面买的茶叶,拉到了隔壁村的一个厂房里。」
「有次和马经理吃饭,我还听到过他接茶商的电话,当时我没敢往别的方面想。」
「哦对,他们说在马经理办公室看到过物流信息,入库系统和我们仓库用的是同一个。」
秦落越听越觉得荒谬。
马辰的以次充好的产品不仅是按照月份来的,而是按照批次来的,这种非法行为起码得有半年了。
他先是保留部分正品以应付抽查和质检,后通过地下渠道购买次等劣质的替代品掺入正品中。
这些替代品价格低廉,外观相似,在不细究的情况下能迅速蒙混过关。
马辰为了确保偷换过程不被发现,特意在发货前,将正品和劣质茶叶按照比例进行混合,保证每一批次产品的外观不至于太过不同。
他手底下的人负责按照订单的高低,从而决定混入的劣质茶叶比例。
发往二线、三线城市和农村地区的订单几乎全部使用劣质茶叶,似乎他觉得这些地区的消费者对有机茶的鉴别能力较弱。为了保险起见,发往高端客户的订单以及罗格斯内销线则维持了正品质量。
而被他替换出来的有机茶叶,再通过茶商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走,他趁着直播带货的风口,净赚了中间差值。
秦落从售后反馈的情况来看,刚开始他只是小贪,掺假并不多,后来渐渐利欲熏心,开始大比例掺假。
这几天法务还审查了他投放的运营合同,他不仅夸大成本,降低应纳税额,甚至还虚报员工工资和私吞公益补助。
秦落想到这里干笑两声,“一会吃完饭,展骆你陪王姐去市里的刑警队,我下午继续去工厂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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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和王姐在山里呆了两天。
王姐在村里走访,在厂房周围的小作坊里排查,甚至她还穿着高跟鞋翻墙过溪,找到了马辰虚假入库的仓库。
事后她和沈一逸介绍来的警察聊了几次,详细核对了目录,将搜集来的证据提交给了警方。
秦落也没闲着,
见了当地政府领导班子,和各部门紧急开了个会,市政积极劝说秦落将助农助女的企业做下去,他们会想办法帮企业弥补损失,挽回一些声誉。
可这些话并没有打动秦落,她冷着脸给领导们提了三个诉求:
“把人抓了。“
”把山里小作坊取缔。“
”把今年社保补贴和公益补贴发到给员工手里。”
县财政资金吃紧,但领导为了留住企业咬牙答应。
但就算这样,秦落也没给可以继续合作的痛快话。
当晚,秦落带着王姐和领导们吃了饭。
餐桌上秦落直言自己公司应酬规定不能喝酒,不管男女员工,不管开不开车都不陪酒。